“我相信不是你做的，小竹和成妍，我會命人去查的。”顧洛玉柔聲安慰著她，聲音柔軟地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這一刻她認了，即使金久縈真做了壞事，她也護她到底。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周豫會知道，合宮會知道，遠在宮外的顧家和攝政王也會知道，可她管不了那麽多。她對周豫懷著怨恨亦懷著不服氣，他能把自己怎樣呢？她是顧家的人，周豫決不會動她的。

    顧洛玉站起身來，命寶鶯聯絡顧家在宮中的眼線，讓宮外的家人提前知道個大概。

    金久縈忽然抽搐起來，如同受驚的小獸一般，緊緊抓著顧洛玉不放：“娘娘要去哪裏？娘娘別走。”昨夜的刑訊拷打仍折磨著她的精神，金久縈的安全感降到最低，低得片刻不能離人。

    “我不走。”顧洛玉隻得坐回去，輕輕拍著她的肩：“會好起來的，你會好起來的。”

    安神藥端上後，顧洛玉在宮女的注視下拿起藥匙，一匙一匙喂到金久縈口中，圍觀者麵麵相覷，誰也不曉得該說什麽。她們都不明白顧洛玉何苦趟這渾水，為了救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貴人，違背聖旨從慎刑司救人，回來又是安慰又是喂藥，哪一個行為都不符合她往日的性情。

    金久縈喝了藥，催眠的成分開始有了效果，她拽住顧洛玉衣角的手漸漸鬆下，末了滑到床榻邊上，沉沉睡去了。顧洛玉見她睡著，這才抽開身來，囑咐宮人好好照應她，便出了展琅殿。

    寶鴛已等候在殿外了，她臉上憂心忡忡的神色昭示著情勢的不利：“娘娘，陛下已經知道了，方才樓公公來過，宣您去宸殿一趟。”

    顧洛玉點點頭，眸中不見驚慌，隻淡然道：“守好了金貴人，誰若想帶她出去，你大可以殺了他。”寶鴛與寶鶯同為她的心腹，而前者是父親送給她的護衛，若論武功是當之無愧的佼佼者。

    周豫是上早朝後才得知的，彼時剛換下朝服，正與元長音在正殿用早膳。禦前侍衛冷年一臉驚愕地入殿，聲線不穩地告知他今早顧洛玉帶走金貴人的事情。

    元長音正喝著粥，聽聞此事湯匙“鐺”地一聲敲在碗沿上：“這是怎麽回事？”

    冷年搖搖頭道：“暫時無人知道貴嬪娘娘如此衝動的原因，昨晚負責審問金貴人的三人，都被娘娘氣得用鞭子抽了，慎刑司的人跪地苦勸，娘娘也不聽，執意要帶人走。”

    “她人呢？”周豫見冷年一臉迷惘，遂補充道：“朕問的是珍貴嬪。”

    冷年抹了把額上的冷汗道：“應該還在展琅殿，在下聽說她請了太醫過去。”

    周豫從震驚中恢複了平靜，冷冷道：“讓樓春帶她過來見朕。”這還是他登基後第一次遇到，有人敢公然違背他的命令。

    “陛下？”元長音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什麽事？”

    元長音憂慮道：“你把金貴人送去了慎刑司？”他們的關注點顯然不同。

    “那又怎樣？”周豫本能地防備道：“你少來那套冤枉好人的理論，她做了這種事，難道不該扒層皮麽？”

    元長音放低了聲音道：“我隻是覺得其中令有隱情，這麽大的案子，證據倒是說找到就找到，金貴人即使做壞事，就不會找個靠譜點的宮女麽？還不等別人來查，自己就先招供了，陛下不覺得奇怪嗎？”

    “自古來被同黨出賣的人還少麽？”周豫忍不住和她爭執起來：“若是按你的脾性，這個不能打那個不能審，案子永遠不能水落石出。”

    說到這裏他又回到巫蠱案上來：“顧洛玉何必護著金貴人，難不成是怕她受不住招出什麽東西來？”周豫忽覺得顧洛玉也是有嫌疑的。

    元長音想一想道：“怎會是珍貴嬪？以她的性情，何必做出這一連串事故來，隻害死皇後和我，不就能清理幹淨後位之路了嗎？”她有點急了，唯恐周豫陷入胡亂猜忌的情境：“我曉得皇後娘娘去世，陛下感到很難過，但越是在這關頭您越不能放任自己多想，天子一怒伏屍千裏，您登基後才積累起的口碑，就要毀於一旦了麽？”

    周豫瞥她一眼，緩緩道：“你是在指責我過於嚴苛了？”

    一時樓春報珍貴嬪來了，正候在殿外，元長音便悄聲出去了，留下周豫在書房見她。

    顧洛玉當下靜靜入殿，不向周豫行禮亦不道歉，隻淡淡與他對視著：“陛下何事？”

    周豫的聲音蘊含著怒意：“朕竟不知道你有那麽大的權力，竟想插手巫蠱一案，私自帶人出慎刑司。”

    顧洛玉揚一揚臉，並不畏懼：“慎刑司的人用酷刑對待金貴人，逼供一個弱女子，陛下也默認了是麽？”

    “害死皇後的人，朕不管她是不是弱女子，不過朕真是沒想到，你會來管這件事，難不成你顧家還與列蒼有關係了？”

    “臣妾的行為與顧家無關，更與列蒼沒有關係，也沒有人要臣妾這樣做。”顧洛玉頓了一頓，平視周豫道：“臣妾隻是不想讓無辜者蒙冤。”

    “你怎知她就是無辜？”

    顧洛玉定住心神道：“臣妾來亦想求陛下，能否多給三天時間，讓臣妾查出幕後主使是誰。”

    周豫冷笑一聲：“你還真是小孩子脾氣，以為巫蠱案說停就停，所有人都等你三天時間？”

    顧洛玉辯解道：“臣妾不是小孩子脾氣，臣妾說到做到，願意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臣妾隻是覺得此事不能草率，至少不能單憑兩個宮女的指證，就將玉貴人和金貴人抓走審問。刑部審案子都要講求人證物證，怎麽到了陛下這裏，隻需一個就能將人定罪了？”顧洛玉想起她找到金久縈時，後者滿身傷痕的樣子，不由越說越激動：“陛下堂堂一國之君，連刑部一個主事都不如！”

    周豫已然忍不住她的不敬，氣得拍案而起：“顧洛玉！你以為你在同誰說話？僅憑你違抗聖旨這一條，朕即刻就能讓你受懲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