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慕大人陪同。”秦嘉舒然一笑，將案卷抱上了輪椅。

    慕林淵從背後推著她，淡淡道：“你還不能走路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秦嘉麵無表情道：“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等來年開春了，慕大人再問這個問題吧。”

    “一百天是對普通人說的，你不是親自寫了藥方，讓太醫院給你配成秘製藥膏塗抹嗎？”慕林淵並不相信她的說辭：“難道名動天下的白骨醫，就隻這點能耐？”

    見秦嘉不說話，慕林淵忽地手上發力，將輪椅直接推翻在地，落地的一瞬間秦嘉的雙腿砸在地上，本能和理智同時來到，但好在理智搶占了先機。她沒有用手撐著挪動，而是跪在地上，緊緊按著膝蓋，眉目間一片痛色。

    她的腿當然是好了，但現在並不能顯露出來，而判斷她有沒有痊愈的標準，就是膝蓋能否動彈，隻要動了一下，就足以證明她在說謊，可是秦嘉控製住了自己的身體。

    良久，她喘息著抬頭，看向慕林淵道：“慕大人，我是真沒好。”仰起身體的同時，下半身被牽扯得疼痛，又讓她彎下了腰：“你瞧，你若是想讓我早點好，就扶我起來吧。”

    慕林淵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半晌仍未能分辨清楚，秦嘉是真的沒恢複好，還是她的演技太過精湛。這般想著，他隻得彎腰將她扶起，把著她的雙臂拖上了輪椅。

    他在沉默中推著秦嘉走向永巷，在路過那棟森嚴的“墓獄”時，留神看了看秦嘉的反應。然而她一直是淡定的，他想起第一次在牢中間到她的景象，衣衫不整、滿身血痕，膝蓋骨也被夾棍夾斷了，可神情中卻自有一股冷靜，漠然的眸子好像要把人凍住。他不禁想，這世上到底有什麽事能激起她的情緒。

    慎刑司裏，小竹和成妍是被特別關押的，由於她們是巫蠱案的揭發者，不同於那些被抓來的，屬於有功之人，因而暫且能待在一間較舒適的廂房裏，即使位於永巷，也貼心地生了火。

    小竹是見過秦嘉的，對於她冷淡而銳利的目光，算是印象深刻，隻是上一回她對的是自己的主子，如今卻輪到自己了。

    秦嘉翻著案卷，頭也不抬地問道：“你說是玉貴人吩咐你，將裝著人偶的盒子埋在梨樹下的？”

    小竹不解其意，但還是回答道：“是。”

    “什麽時候埋的？”

    “兩個月前。”小竹有點不確定，雙手不自然地絞著衣帶。

    秦嘉隻當沒看見，閑閑道：“我覺得吧，你家貴人似乎對巫術不夠了解，像那種塗了烏鴉血的大凶之蠱，是要用古舊的東西才能鎮住的，而那株梨樹，卻是六年前才有的，未免也太短了；再就是時間問題，盒子做好了隻在地下埋兩個月，按理說是不能起作用的，除非盒子裏有更陰毒的成分，可是以我的觀察來說，並沒有。”

    小竹低頭道：“奴婢隻是奉貴人的命令去做事，並不曉得巫術的深淺，奴婢沒有做——”

    秦嘉“嗯”了一聲，道：“你放鬆一點，我還沒說是你做的，下一個問題是，”她轉向成妍：“玉貴人是怎樣與你聯絡的？從何時開始？”

    “貴人她，有一回讓小竹來送東西，因此找上奴婢的，就在瘟疫爆發前不久。”

    秦嘉道：“我讓人去搜了你的住處，在你的箱子裏找到好些珍貴的首飾，金銀瑪瑙各色都有，這些都是玉貴人給的？”

    成妍吃了一驚，隨即連連稱是，又補充道：“奴婢是金貴人的宮人，有些是她賞賜的。”

    秦嘉回頭看了慕林淵一眼：“那些珍貴的東西，本不該是一個貴人能有的，看來她們私下貪汙了許多，來路不正啊。”

    慕林淵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附和道：“是要讓人好好查一查首飾的來源了，如果能揪出更厲害的指使人，那便再好不過了。”

    成妍和小竹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秦嘉又道：“我也有不解之處，成妍並非金貴人的貼身宮女，為何用你來傳遞消息呢？”她盯著成妍看，忽然道：“那書信是何時塞到枕頭下的？你是伺候她的宮人，應該知道的。”

    成妍回道：“是在瘟疫之前，主子已經同玉貴人商量好了，將一步步計劃都寫進去了。”

    “真是心思縝密呢。”秦嘉看似誇獎的樣子，可那語調卻帶著探究的玩味，落在成妍耳中，簡直是不信任自己的象征，但礙於她身份特殊，一時又不敢犯上，隻得暫且忍住了。

    “十二月初六金貴人被查出誤穿了劉更衣的腰帶，所以進行隔離時，你在哪裏？陪在她身邊嗎？”秦嘉漫不經心地笑笑：“還是去向玉貴人報告情況了？”

    成妍越發不敢直視她的目光，總覺得秦嘉好像有能看透自己的本領一樣：“是……她們說有情況隨時要聯係。”

    “腰帶是你拿給她的？沒有人知道是你？”

    “是奴婢做的，金貴人已經吩咐好了，到時讓奴婢去找玉貴人，她幫奴婢洗脫嫌疑。”

    秦嘉凝眸道：“所以她是怕別人懷疑你，就將你先支開了……如此說來，金貴人被隔離時，你是不在的，後來也沒有進去服侍，對嗎？”

    成妍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但聽起來好像沒問題的樣子，便回答道：“因為貴人要隔離，所以身邊就隻剩下阿寧了，我們都出去了，直到貴人確定沒有感染時再回來。”

    慕林淵忽地笑了，向秦嘉道：“該說一聲恭喜嗎？讓我看了一出好戲。”秦嘉向他回以微笑：“哪來的好戲？隻怕有人要哭了。”

    成妍兀自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慕林淵和秦嘉二人到底在說什麽，所幸她並沒有疑惑多久，秦嘉微笑著向她解了謎：“如你所說，那封書信是放在貴人枕頭底下的，然而施行隔離時，貴人的所有被褥枕巾和身上的衣物都要換個幹淨，你又不在，那麽就沒人發現這封信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