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的疑問讓成妍呆在了當地，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說辭是有漏洞的，而秦嘉方才一直在錯誤的方向上帶她，使她抓不住問題的重點。與此同時，小竹飛快地瞥了她一眼，亦有些心慌地低下頭。

    “奴婢，呃，不是這樣的……”成妍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秦嘉輕鬆地摸著輪椅扶手上的花紋，一遍又一遍，直至空氣中的沉默氛圍足以使成妍緊張得要命：“現在看來，可能性隻有兩個，一是你說謊了，二是你家貴人還有旁的內應，你說是哪個？”

    成妍本能地選擇自衛：“說不定、說不定貴人真的有別的眼線，隻是奴婢不知道罷了，奴婢是絕對沒有撒謊的。”

    秦嘉笑了笑道：“那麽她是誰呢？你說出名字來，我把她的供詞和你的對一對，若是對不上，那麽說謊的就隻有你一人了。”

    成妍的身體開始發抖，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找不到所謂的同黨，眼前的道路太過清晰，除了承認是自己撒謊外別無他法，可是如此一來，小竹就有同樣的嫌疑了。

    還不等她說話，秦嘉便將目光對準了小竹：“你是怎麽想的？你們兩個供詞一致，是事先串通好的麽？”

    兩人對視一眼，竟是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時秦嘉又道：“既然是撒謊，那麽整件事就串不起來了，也就是說你們撒的謊不止這一個，還有什麽旁的，盡管說出來，不然有的苦頭受呢。”

    一時間廂房裏寂靜非常，似乎隻剩下小竹和成妍鎮如擂鼓的心跳聲，如今作為證人是不可能的，證詞出現漏洞的她們也成了嫌疑人，而以周豫的憤怒和手腕，對待嫌疑人的態度自然是殘酷的。這些天她們待在永巷，不是沒聽見宮人被拷打折磨的聲音，倘若不招出點什麽來，她們的下場隻會更慘。

    成妍仍想再試一回運氣：“奴婢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或許是宮人沒有發現，反正金貴人又不是得寵的妃嬪，很多人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裏，那些證據都是千真萬確的——”

    秦嘉一口截斷了她的話：“書信和盒子不能證明是本人所為，你說是你代勞的，而證詞中又出現了漏洞，那麽是你本人所為而沒有經過主子同意就是極可能的事情。”她眯縫著眼睛，眸光裏含著薄薄的笑意：“你再不承認可就晚了。”

    展琅殿裏，金久縈還處在昏睡的狀態中，隻是睡得極不安穩，時不時發出低低的呻吟。顧洛玉將能找到的案卷資料抱在膝頭，坐在床前一頁頁翻看著，浣衣局的線索終於有一點動靜了，那個負責采購食品的已自裁的內監，家世雖平平無奇，然而禍源卻是城西一家肉鋪的老板。顧家的眼線暫時帶回來的消息是，並未查到肉鋪老板與列蒼之間的聯係。

    顧洛玉鬆了口氣，至少金久縈在列蒼部分的嫌疑，是可以解除了，但幕後那人是誰，還是要進一步排查的。

    醒來時，金久縈感到身後一陣疼痛，才“噯”了一聲，就被顧洛玉的手臂環上了肩：“醒了？現在怎麽樣？還疼不疼？”

    金久縈睜開眼睛，待她摸到熟悉的白皙手腕時，才舒了一口氣。夢裏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一會兒是燒著炭火一室溫暖的寢殿，一會兒又是寒冷的慎刑司牢房，使她輾轉在舒適與疼痛之間，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架。

    “娘娘……”她抓著顧洛玉的手腕大哭起來，整個人埋在顧洛玉懷中，鼻涕眼淚蹭了她滿懷。從前她對顧洛玉是有點害怕的，可如今她顧不上這些了，在她身陷牢獄、人人都不信自己清白時，是顧洛玉硬生生闖入將自己帶走的。

    金久縈一時哭得太劇烈，牽扯到後背的傷口，疼得隻好收了聲，伏在顧洛玉身前低聲抽泣著。

    顧洛玉摸著金久縈的秀發，口中柔聲安慰著，也不怪她反應如此劇烈，尋常人誰能扛住慎刑司的恐怖。

    “沒事了，沒事了啊，你在本宮這裏會很安全的，誰也不能把你帶走。”在顧洛玉的一聲聲撫慰中，金久縈慢慢恢複了平靜。

    “你該喝藥了，太醫說是安神止痛的房子，喝完就不那麽疼了。”顧洛玉端過床頭一盞湯藥來，讓身旁的宮女抬起金久縈的身子，兩人合力替她喂藥。

    “輕點兒，她後背有傷，可不能再裂開了。”顧洛玉皺著眉頭指揮道，宮女擺好了姿勢，將一個羽緞枕頭墊在金久縈身下：“貴人您忍著點。”

    自從金久縈被抬回展琅殿、陷入昏迷以來，顧洛玉的脾氣就不大好，侍奉的宮人稍有差錯，一個淩厲的眼神就掃過來了。雖然其中誰也不明白，她為何轉了性子，一定要對金久縈這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上心。

    顧洛玉怕她挪動時疼痛，幹脆讓金久縈伏在床上，自己蹲下身來喂她喝藥，一匙又一匙吹涼了再藥，眼眸裏的細致溫柔竟連她自己也未能發覺。待金久縈喝完了藥，又將盤中的蜜餞梅子取過一個來，喂給她道：“你嚐嚐這個，若是好吃的話，我叫人給你多做兩盤來。”

    金久縈虛弱地搖搖頭，向她道謝：“多謝娘娘費心，嬪妾暫時沒有胃口。”抬眸的瞬間，忽然瞥見顧洛玉眉眼下淡淡的烏青，不禁擔憂道：“娘娘怎麽了？都沒好好休息。”

    顧洛玉暗自歎了口氣，早知她會擔心，自己就提前補妝了：“你別擔心，本宮能有什麽事。”

    金久縈並不相信她輕描淡寫的話：“娘娘救嬪妾出來，陛下是怎麽說的？他有怪罪娘娘嗎？”

    顧洛玉做出輕鬆的樣子道：“陛下若是真為難本宮了，本宮現在還能同你說話麽？”她微笑著拍了拍金久縈的臉：“本宮瞧你是燒糊塗了。”

    金久縈的確燒得不輕，四肢關節依舊陣痛著，如今服下湯藥稍好了一些，臉上也泛著因高熱導致的潮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