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以為木已成舟、按照自己定下的情節發展，一定能順利獲得周豫的寵愛時，不速之客元長音卻在此時闖入了她的生活，頂著元家失散多年的六小姐身份，搶在她前頭奪得了周豫的愛。

    原以為一切都如父親所說，元長音的存在不過是自己的墊腳石，可誰知周豫在得到她後，一改從前性情，六宮粉黛皆失了顏色。更可怕的是，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庶妹，內裏心機重重，先後使計毒殺了自己的母親和兄長。

    捫心自問，元菀衣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報複這個傷害自己的女人有錯嗎？可偏偏那人太過幸運，周豫總是站在她那邊，對旁人的話幾乎是充耳不聞。

    她永遠也想不通，元長音到底有什麽過人的好處，能讓周豫對她情根深種？若論美貌，自己是絕對勝她一籌的；論端莊，已故的姬皇後在世時，有禮有節的大氣之姿無人能及；論清冷，先前的徐淑儀最是出眾，冷淡的容顏波瀾不驚，令人想觸碰又不免有所克製；論嬌俏，顧洛玉一個蕩漾梨渦的笑容，就能使她黯然失色。

    除此之外，元長音還剩下什麽呢？元菀衣自暴自棄地想，難不成是因為她那點心機，周豫才喜歡她的吧？

    最讓她感到頹喪和氣憤的是，元菀衣無比清楚，在元長音心裏，周豫似乎不是她最愛的那個。從兩人流傳出的風言風語中看，能鬧出這麽多矛盾，甚至有過掌摑皇帝的事跡，她對周豫能有多喜歡？

    這也是她深感挫敗的地方，元長音充其量使過二三分力，就能俘獲聖心，而她拚盡全力，在周豫眼中也還是那個愚蠢而歹毒的女人。從一開始，從周豫的心無條件偏向元長音的那刻起，她就沒有勝算了。

    父親的厚望，母親的教誨，昔年兄長的疼愛，這一切都沒能成為她取勝的助力。元菀衣頹然跌倒在地，不顧身下便是積水的挖坑，濺著泥土的破爛草席，將裙子染得髒兮兮，連原來的顏色也看不出了。

    今生她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父母和元家，元菀衣想起從小到大的種種，隻有當她做得好時，父母才會真正疼愛她，而隨著她一次次令人失望，元雍不再對她露出笑臉，鬱夫人死前更是對她恨鐵不成鋼。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在懷疑，父母對她的好，是否隻是因為，自己是嫡出的那個？是能為家族帶來榮耀的那個？

    這樣的問題，元長音是不必考慮的，她雖一朝禍從天降，可童年少年時，父母給予的寵愛一點不少，能讓她在歡笑和舒適安心裏度過人生的前十數年；而與她情況類似的顧洛玉，卻早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在與顧家利益一致的地方，籌謀著自己能獲得的權力，而在顧家勢力不容許的地方，也在暗暗守護心中的人。

    徐麗嫦也是如此，早早看破灰心，頭腦卻比她清楚得多，知道該怎樣做該拉攏誰，不像她處處看錯人，處處授人以柄。

    元菀衣就像一枝養在深閨的嬌美花朵，世事的刀光劍雨都未曾經曆，內心也並非純真的孩子。這枝花有毒，卻不懂得掩蓋自己的毒性，收斂起還未長成的鋒芒，少時看似人人欣賞，可一旦踏入真正的殺伐之地，就會瞬間暴露所有弱點，被不懷好意者利用，被敵對者置之死地。

    來回思量的結果，是她有限的承受能力快要崩潰，元菀衣大聲喊叫起來，甚至不惜以頭撞牆，來緩解自己的痛苦。

    獄卒聞聲趕來，將她再次結結實實按在了地上，元菀衣雖是個弱女子，但掙紮起來的力度著實不小，迫使四名獄卒手腳並用，才能勉強按住她。

    “這女人是怎麽了？前些天還好好的，不吵不鬧多安靜。”

    “是不是剛剛珍貴嬪過來，說話刺激到她了？曾經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姐，如今卻有著雲泥之別，換了誰，誰也不好受吧？”一個看似善解人意的聲音說道，卻在無形之中又捅了元菀衣一刀。

    她更加瘋狂地哭叫起來。

    獄卒們麵麵相覷，迫不得已隻好拿繩子將她捆了起來，生硬地掰開嘴巴，塞進一塊破布，好堵住那刺耳的叫聲。元菀衣被堵了嘴，隻得從喉嚨裏嗚嗚發出鳴音來，誰也聽不懂，也沒有人想聽懂。

    “可不能讓她撞牆死了，你們給我好好看著她，若是在行刑前就死，陛下可饒不了我們。”

    “小的一定看緊了她，唉，這可是我見過最惡毒的女人了，宮裏因瘟疫死了那麽多人，都是她幹的好事。我也是不明白了，害死那麽多人，沒讓她千刀萬剮就是夠給麵子了，還有什麽好哭的？”

    周豫是寬宏大量的，元長音是無辜可憐的，隻有她是活該的那一個。在他們相愛的故事裏，她一直是蹩腳而搗亂的那一個，執念本無錯，隻可惜用在了她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元菀衣終於停止了哭鬧，肮髒的灰色囚服外，繩索纏住她的四肢關節，整個人被捆得像隻粽子。她沒了力氣，卻無聲地流了眼淚來，原來自己也有今天，毫無尊嚴的今天。

    然而在天牢以外，皇宮中人們的眼光裏，周豫獨獨愛寵元長音的日常，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年後不過數天的功夫，兩人之間的情形就變了，周豫開始隔三差五的喚陳玉凝、隋寶之等人侍寢，對元長音處於置之不顧的情態。

    而元長音雖還住在宸殿的偏殿裏，但再也沒有出現在周豫的書房，傍晚去梅苑摘來的梅花枝，也不再放進書房的青瓷花瓶裏。

    議論隨著兩人不尋常的舉動，開始瘋長起來，起初人們隻當是鬧了別扭，可隨著事態漸漸發展，好像又不僅僅是鬧別扭的範圍。

    有人說元長音霸占盛寵數月，終於失寵了，給旁人騰出機會來，也有人說陛下對昭儀還有情意在，隻是想氣她而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