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周豫的決定，私下與秦嘉的計劃，自然是不能透露給陸晚的，隻得含糊說道：“這件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本宮有本宮的打算，不至於淪落到什麽不幸的地步。”

    在接下來的三天裏，即使她沒有親眼見到，也旁聽了不少周豫對這位青樓出身的蘇更衣的寵愛。就如她的曾經一樣，當周豫喜歡一個人時，內務府庫房裏的大多數珍寶，沒有什麽是不能給的。

    各種精致的刺繡綢緞，如流水般迢迢送來，盛放在精雕細琢的紫檀木方盒裏的，每每是做工細致獨特的金玉首飾，所有令人豔羨的東西，好像都匯集到了梨花閣。

    蘇映桃從前待在的普通青樓裏，隻是俗世中的三等繁華之地，當她到了宮中、真正體會到何為天家富貴時，便如同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孩子，直接看花了眼。處處都是琳琅滿目的華麗裝點，就連當做遊戲的棋盤上，都鑲著單瓣的梅花和金銀絲。

    周豫對她是很好的，當天晚上便傳召侍寢，當蘇映桃沐浴出來，披著一身櫻粉色絲繡桃花的浴衣，內心忐忑不安時，麵前英俊的男子卻向她露出溫柔的笑意：“還喜歡嗎？”

    迷醉的柔色燈光搖曳在牆壁上，紫銅雕仙鶴飛雲的燭台上，蠟燭散發著暖意的紅光映亮了幽深暗沉的紫檀木雕花大床。桌上擺著數碟精致糕點，粉玉雕琢的酒杯盛滿美酒，抬眼看去何處不溫柔。

    “喜歡。”這是蘇映桃除了微笑，唯一能在此刻回應他的了，周豫的外貌和性情，使她在一瞬間就丟槍棄甲，整個人都恨不得給了他。

    如今蘇映桃不再想那些關於替身的流言，即使她生得像元長音，即使周豫隻拿她當替代品，能被這樣的男子寵愛著，她不願再計較許多。

    輕薄的粉色浴衣從肩頭滑落，蘇映桃依偎在周豫懷裏，被帝王強有力的手臂緊緊環住。

    元長音從寢殿外宮人的描述中聽到隻言片語，臉上依然淡漠得沒有表情，仿佛周豫和蘇映桃，是與她不相幹的人和事。隻是在聽聞正月十一那天，是元雍和元菀衣被腰斬處死的日期時，才流露出一點笑意來。

    前世享盡榮華富貴的兩個人，今生到底栽在了她手上。

    雪景蕭瑟的蘭萱殿裏，連著病倒多日的秦嘉，終於從內傷吐血帶來的暈眩中恢複過來，夜裏她下床走動著，感覺身體恢複了不少，體力約莫有從前的一半了。假以時日好好休養，應該能恢複到往常的狀態，距離和元長音商量好的日期還有兩天，秦嘉揉著腿，心中一派平靜。比起刺客生涯裏的驚心動魄，和那日墜落山崖跳下瀑布的刺激相比，逃出宮恐怕是她做過的大膽事裏，最溫柔的一樁了。

    慕林淵病好後，偶爾從宸殿出來，會到蘭萱殿裏小坐一會，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些前朝的事情。他們算不上合拍，唯一的默契是，都絕口不提徐老先生的死。慕林淵放任自己，暫且將恩師的死擱置起來，秦嘉則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勉強和慕林淵坐起了暗流湧動的表麵朋友。

    初十那天早上，他來時拎了一袋梅花棗幹，是將紅棗浸泡在梅花酒中三個月，取出後暴曬成果幹的。

    慕林淵將袋子放在桌上，說是去年的梅花：“是禮部侍郎徐桂遠送的，我嚐著味道不錯，就帶來給你了。”

    秦嘉拈一顆放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說道：“他是向你表示祝賀麽？元雍是徹底不行了，眼下三大家族，就隻剩他徐家和顧家了。”

    慕林淵不置可否，感歎道：“一晃時間過得好快，這兩年死的朝臣實在很多，我初來長安時，先帝還在，徐桂遠還是給徐玖做跑腿的，衡山侯一黨如日中天，誰能想到今年竟是這般光景。不過話說回來，你在元雍那裏，可聽說過山河鏡嗎？”

    “剩下那一半？我可不知道在哪裏，說來元雍做了元府那麽多年的主人，不是也沒找到嗎？”秦嘉懶洋洋打了個嗬欠：“現在他快死了，山河鏡對他而言是徹底沒戲了。”

    “你就不好奇它在哪裏嗎？傳說中能一統天下的寶貝，你這種人就會不理不睬？”慕林淵眯起眼來，他很想知道秦嘉對此了解多少。

    熟料秦嘉並不認真：“慕大人，我和你們這些人不一樣，我對江山沒那麽多興趣，這天下的主人易來易去，反正也不可能是我，何苦操這等閑心？”

    她曼麗的眼波來回流轉，終於停留在慕林淵的眼瞳裏：“讓我猜猜看，你是為什麽感興趣的？是怕再找不到，就要落入攝政王手中，還是已經找到了，但破解過程中遇到了什麽麻煩？”

    慕林淵笑笑道：“我不過是偶然想起，感到好奇罷了，你何必這樣多心？”

    “你們都是無利不起早，我才不信慕大人會僅僅處於好奇，就要和我認真探討什麽山河鏡。”秦嘉的注意力暫時還在棗幹上：“徐桂遠雖然是個兩麵三刀的人，但這棗幹還是很好吃的，梅香味很足，清甜不膩，底下人製作時是用心了的。”

    “你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是嗎？”慕林淵有點惱恨給她帶了棗幹。

    “我是真的不知情，山河鏡不是我在意的東西，更何況我在元雍那裏，本職工作就是給他煉製毒藥順便殺個人，找剩餘的半鏡不在我的行動範疇裏。”秦嘉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省得慕林淵總懷疑她。

    慕林淵盯著她看了一會，道：“罷了，姑且相信你沒騙我。”他本欲換個話題，不曾想秦嘉卻被他挑起了興趣，就勢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半在攝政王那裏，剩下的一半去哪了？”

    反正今晚就要走了，若是能在離宮前打探到什麽消息，或許今後還能靠這半塊鏡子再賺點錢呢，秦嘉雖然對政治抱著不屑態度，但在利欲熏心的性情下，對金錢報酬的嗅覺還是很敏銳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