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衡心理一向扭曲，他隻喜歡玩弄她們，撕扯中帶著厭惡。他沒有付出真心，自然也不配得到，其實說來說去，他也不曾明白自己到底喜歡怎樣的女人。

    但無論他喜歡什麽樣的，都不可能是冰清的模樣，虛偽和倔強凝結在同一個人身上，讓他有種想殺又嫌一刀便宜了她的感覺。

    冰清似是體會到了他的心情，幹脆迎難而上道：“那奴婢能怎樣說呢？說不喜歡公子，公子一直都是殘酷冷血、絲毫不體恤下人的人嗎？”

    顧子衡惡狠狠道：“虧你說出這番話來？難道我給過你的寵愛，都被你吃進狗肚子去了？”

    “寵愛？”冰清忍了許久終於撕破臉道：“公子心裏難道不清楚，你的寵愛誰願意要？”

    顧子衡毫不客氣地給了她一巴掌：“一個賤婢而已，膽敢如此以下犯上！”隨著極響的“啪”的一聲，冰清的身體撞到桌角，又“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這一掌搧得很是用力，冰清的一側臉頰登時高高腫起，白皙的麵容上印著五道緋紅指痕。

    “你仗著我現在不能殺你，倒是越發放肆了！”顧子衡喝道，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膽敢挑釁他的，竟是一個被貶為奴婢的舞姬，她算什麽東西，也敢來說自己？

    然而冰清的勇氣不過一瞬，挨了巴掌後又疼又懼，蜷縮在地上隻感到絕望。她不過是顧子寧的一個物件，隻因跳舞好看，就被當做禮物送給了顧子衡，又曆經如今種種。顧子衡的寵愛並不能帶來庇護，她曾想借著這段寵愛為自己謀後路，不曾想轉瞬就跌進了黑暗裏。

    顧子寧為求自保和撇清幹係，已經用行動拋棄了她，家鄉天高路遠，家裏人多年也未能見麵，天地間她總是孤身一人，誰也救不了她。

    冰清俯在地上，竟是忍不住抽泣起來，顧子衡見狀吃了一驚，但女子的眼淚他見多了，本能地有抵觸心理：“怎麽？狠話放完了，現在就隻會哭了。”

    冰清聞言，越發哭得不能自已，嘴唇動了半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終仰臉看著顧子衡：“公子既不信任我，那便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顧子衡臉色變了一變，目光陰冷地瞧了她一會，方蹲下來道：“你想拿死來威脅我？說實話若不是你還有點價值，我早就命人將你沉塘了！我現在警告你，倘若敢打死的主意，我立馬就讓人殺了你全家！你可不要忘了，當初顧子寧將你送給我時，可是連賣身契也一並交了的！”

    冰清渾身顫抖起來，家人雖遠隔天邊，卻是她如今唯一的念想，父母將她養大已是不易，如何能再因自己連累了他們。

    顧子衡見冰清害怕了，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來：“果然不識好歹的人，是要給點顏色瞧瞧，才能收起爪子來的。”

    說完他勾住冰清的下巴，抬起她淚眼朦朧的臉容來：“你是知道我脾氣的，容不得下人冒犯我，而你剛剛又衝我大放厥詞。你覺得，我是不是該好好懲罰一下你？”

    空氣中靜得隻剩下沉默，冰清認命般地閉上了嘴，她是見識過顧子衡發起瘋來，對那些姬妾的手段的。

    “不說話是麽？”顧子衡又給了她一巴掌，冰清的臉被打向另一邊，剛要倒地又被顧子衡拎了起來。

    正在這時，一名丫鬟匆匆進來，說有一位心腹密探正在院外等候，有事要見公子。

    冰清心底鬆了口氣，顧子衡冷哼一聲，放開她道：“算你走運！”但他轉念一想，又覺這樣放過了她，實在是不應該，便對那丫鬟道：“你親自看著她，讓她在院子裏跪滿六個時辰再起來。”說完便大步跨了出去。

    丫鬟對冰清是有些同情的，但又不敢表現出來，隻得將她扶起來道：“冰清姑娘，我先給你拿藥膏擦擦臉吧。”

    冰清的兩頰都是紅腫的，唇角還留有一抹血絲，她怔了怔，推開丫鬟的手：“我去跪著就是了，上藥的事等跪完再說吧。”

    她向院中走去，背影如同沒有知覺的人一樣，僵硬中自有一股風一吹就倒的柔弱。被人拋棄，被人懷疑，冰清沒有捂住臉，因為她的淚已經流不出來了。

    商州城的玉宮客棧裏，元長音和秦嘉二人早早梳洗完畢，小丫頭就將早飯端了上來，這裏的早飯自然不能和宮中相比，但看起來也還不錯：白粥，煎豆腐，白菜肉餡的包子，和一碟鹹菜。

    元長音吃慣了宮中的珍饈美味，現在嚐起普通的飯菜來，竟然別有一種清淡的感覺。秦嘉趁著吃完小丫頭撤菜的功夫，又隨口打聽一句那兩位客人出來沒有，得到的回答是他們還沒叫人下來，很可能還在睡覺。

    小丫頭走後，秦嘉道：“那我們便先去桃溪野等著，守株待兔總要容易些的，真希望他們不是去平陵盜墓的。”

    兩人收拾停當，準備下樓時，樓梯另一側的房門卻打開了，昨晚的藍衣公子換了件紫袍，眉宇中盡顯貴氣。

    “這麽巧？蘇公子也出來了。”秦嘉心裏哀歎一聲，怎麽這人早不起晚不起，她們一出去就起來了。

    蘇柒微笑著打招呼，以公子的稱呼含糊過去了，事實上他心裏和昨夜小廝的反應差不多，一想到麵前這位俊俏少年的名字“嘉秦”，就忍不住展開關於雞鴨鵝的奇怪聯想。

    元長音後腳從房間裏出來，剛欲問好，一抬頭竟愣住了：“蘇、蘇大哥？”

    蘇柒在目光看到元長音的一刹那變得僵直，本能地扭頭看下四周，見四下暫且沒有外人，方結結巴巴道：“你，呃……阿夜你怎麽在這裏？”

    這不是元長音麽？不久前還和她在宸殿前說過話的元長音，前些日子聽說她和陛下生了氣，從宮裏逃了出來，原還為她擔憂著，不曾想緣分何其巧妙，兩人竟住到一家客棧裏來了。

    “你們認識？”秦嘉看著兩人張口結舌的樣子，不由問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