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過來給我。”當冰清剛要把茶杯放下時，顧子衡閑閑開口了，起初是讓她天天送茶，後來是放在床前的海棠鏤花小桌上，現在又要直接端給他。

    冰清無法，隻得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捧著白瓷描花茶盞，走向顧子衡所在的暗色刺金桃枝錦帳裏。彼時顧子衡剛穿好蔚藍色的緞衣，頭發鬆鬆披散著，還未用冠束起。

    他低下頭，把住冰清的腕，迫使她踮起腳尖來才能勉強夠到自己的唇。一杯清甜的杏仁茶就這樣以強迫的姿勢喝完，顧子衡鬆開握住她的手，淡淡道：“糖放多了，喝起來太膩，明天要是再端上來這樣的，我決不輕饒。”

    這已經不是多少次提出要求了，上一回是嫌隻有六分熱，上上回是杏仁放少了，常人口中滋味正常的杏仁茶，到了顧子衡那裏就要被百般挑剔一番。

    “隨我到書房去。”收拾完畢後，顧子衡扶一扶頭上的白玉冠，撂下一句話便抬腳走了。冰清趕忙收好茶具，來不及送回廚房，便一路小跑地跟上顧子衡極快的步伐。

    對於元昭儀逃走一事，顧家也是相當重視的，在這個攝政王的母家裏，有不少人躍躍欲試，勸說攝政王聯合顧家勢力，幹脆坐上皇帝的位子，做成年前元雍沒有做到的事情。

    而元長音又是周豫的舊愛，倘若顧家的人能先於周豫找到她，實在是不小的收獲。倘若元長音是恨著周豫的，那麽用她來打擊周豫自然是絕佳的選擇；若是她對周豫還有情，那也不妨礙加以利用，說不定還能從她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來——譬如那一半山河鏡究竟還在元府的廢墟中，還是已經被周豫找到？譬如宮中那條隱秘的地道，究竟入口在哪裏？

    總的來說，元長音的利用價值可不小，更有宮中的流言說，此番逃走的不止是元長音，還有一個被周豫嚴防死守在蘭萱殿的女人。

    顧子衡施施然在桌前坐下，玳瑁製成的狼毫筆蘸上墨水，在探子送來的密信上揮毫書寫，一旁的心腹管家杜林進言道：“朱大人查到了一些消息，唯恐紙上傳言會遭人發現，便命小的來傳口信，聽說那位曾經被關在蘭萱殿的，殿外每每有百名侍衛守著，殿中的院落裏還有些服色不一樣的侍衛。”

    “墓衛？”顧子衡猶疑道。

    “朱大人暫且無法確定，但墓衛是其中最有可能的。”杜林躬身回道。

    顧子衡摩挲著下頷，慢慢道：“回去讓他接著查，陛下那陰鷙的性子，如何揣摩得透，就連他手底下的墓衛，大半年過去也找不出一個來。不過那女人能從層層墓衛和侍衛中逃出去，也算是很有本領，這樣的人，大約是做刺客的吧？”

    杜林應了一聲，眼睛不由瞟向侍立在側的冰清：“四公子……”

    顧子衡與他對視一眼，表示無妨道：“有什麽話就說，就算給她插上翅膀，也是飛不出去的。”說著伸手攬過冰清的腰：“你若背後真有什麽人，就該把杜管家的話捅出去，是不是？”冰清蒼白著臉色，重複著辯解：“奴婢對公子是真心的。”

    顧子衡輕嗤一聲，示意杜林接著說下去，杜林咳嗽一聲道：“公子還記不記得，衡山侯哦不，是元雍，曾經從隴西帶過來一個白骨郎中？”

    “郎中是女人？”顧子衡的眉間浮現出笑意來：“朱修羽查到的可真不少呢，是該賞他些好處了。”

    杜林又道：“那白骨郎中在元府住過一段時日，在元雍發動叛變之前，無緣無故就不見蹤影了；在陛下剿滅了衡山侯一黨後，就出現了一位被關在蘭萱殿的女人了，公子您覺得是巧合嗎？”

    顧子衡的麵容嚴肅起來：“自然不是，不過這位白骨郎中的情形……難不成她是叛變投敵後再出逃的？陛下不能徹底相信她，所以選擇將其關押？”眼下他隻能推測到這裏，便命杜寧道：“接著讓朱大人去查，顧家的探子避開長安和曲州，可以考慮向商州一帶搜查，有沒有形跡可疑的一男一女或兩個女人，或是有的話速速判斷。”

    長安和曲州自有禁軍在，顧家若是大肆搜人，被皇帝發現是不太好的，而禁軍這麽多天來也查不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大約也說明了元長音和那神秘女子，並不在這兩座城市裏。

    杜林奉命離去後，顧子衡批閱完公文，將冰清拉過來抱在腿上：“你這騙子，昨晚戴夫人說，有個與你關係不錯的車夫，昨天偷偷跑了，被抓回來時哭著鬧著求饒，說那天將我拉到寶色街，是你和那夥人串通好的。”

    冰清的俏臉一下子刷白了：“公子，奴婢沒有，那天拉車的小廝和奴婢不熟。”

    “證據都指向你了，你又什麽都不說出來，該不會是存心想死吧？”顧子衡比她要淡定許多。

    冰清急了，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她該如何反駁？現在要證明自己無罪，就和證明是戴夫人說謊了一樣難，情急之下她忍不住道：“戴夫人和公子關係不好，公子怎就不疑她呢？”

    顧子衡越發笑得深了：“你還真是有膽量，不過啊，那天可是你非要拉我上街的，千方百計說好話的可不是戴夫人，那女人雖然不喜我，但此事中你的嫌疑實在太大，讓我怎麽辦可好呢？”

    他笑著笑著，臉又變得冷酷起來，情緒轉換之快每每令身旁的人心驚膽戰：“冰清啊，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嘴硬。”

    說著捏住冰清的下頷，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你是顧子寧的人，或許又來自某個顧府外的勢力，誰知道呢？但你喜歡我麽？倘若讓你自己選擇，你怕是絕不會選我的，是不是？”

    冰清和院裏的姬妾們本無分別，都是被迫衝他流露出嬌媚笑容的，隻不過她們裝得不好，冰清討喜些罷了，總體來說都差不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