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解之局（14）

    左彧這樣風雨無阻地在Rodin樓下等了將近三個月，張析顏便在他身後陪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來兩個人很少交談，說過的話用一隻手都能數過來。即使不語，張析顏就這麽靜靜地待在他身邊，左彧便覺得內心無比安穩。

    終於在三個月後的某天清晨，老婦人從裏麵將門打開，對著左彧展眉一笑。

    “Rodin說，想要見見你。”

    左彧走進房間的時候，AugusteRodin正坐在工具台前，剛剛把鑷子收好。

    他穿著一件駝色的毛衣，深目高鼻，整個人就像那些雕刻珠寶的器具一樣冰冷鋒利。

    看見左彧，拿起工具台上的一個絨盒子，蒼老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跟我來。”

    AugusteRodin帶著左彧和張析顏來到一間比較明亮的屋子，打開那個盒子，裏麵靜靜地躺著一枚鑽戒。

    這枚戒指的主要組成並不是一顆鑽石，而是一顆顏色純粹的深藍色寶石，細鑽在其周圍明亮奪目，顯得那顆藍寶石平平無奇起來。可當Rodin拉上窗簾以後，戒指上的藍寶石忽然盈現出美妙的幽光，像是黑夜沉浮中抬頭金能見到的那顆星子，讓人挪不開眼。

    左彧的臉上除了驚歎已經容不下別的表情。AugusteRodin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讓他無法相信。

    Rodin板著一張臉，把盛放戒指的盒子合上，遞給麵前瞠目結舌的左彧。

    “拿上你想要的戒指快走，別總在我家門口晃蕩。”

    左彧看著那個盒子，愣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張析顏喚了他一聲，他才伸手接過那個盒子，難以置信道：“這是……給我的？”

    Rodin的視線在張析顏身上掠過，又看了左彧一眼，灰白的胡子抖了抖。

    “那本來就是你眼中的光。”

    Rodin慢慢繞到桌子後麵，坐在那把有年頭的木椅上。

    本來他已經不想再進行珠寶設計了，隻想和妻子安度晚年，彌補這些年來因為工作對妻子的忽略。

    可他那天站在窗前向外看的時候，留意到左彧正注視著某個方向，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左彧的眸光忽然亮了起來，眼底映現著浩瀚星輝。循著他的目光望去，Rodin看見了一個中國女孩，女孩皮膚白皙，一雙眼冷冷淡淡的，讓人看不見其中的生氣。

    Rodin本來覺得這算不上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可是在看到左彧望向她的目光時，無端便覺得這個姑娘明亮起來。沉寂許久的靈魂受到了觸動，翻出染塵的作圖工具，不分晝夜地繪製出一張設計圖。

    直到圖紙完成時，Rodin才意識到自己又忍不住開始設計珠寶。妻子在一旁忍俊不禁，他懊惱地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把那枚戒指做了出來。

    時間仿佛一下子就倒溯回很多年前，他在左彧的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拿到戒指以後，左彧並沒有立刻回國。張析顏不知道他還想做什麽，擔心他的安危，便也隻好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左彧租了輛車穿過老城，向阿爾卑斯山腳下開去。

    安納西湖沉靜地臥在阿爾卑斯山腳下，像一塊天工雕琢的碧藍翡翠，匯聚著歐洲最純淨的水源。

    左彧最後停在湖前，他一早就打電話聯係人租了一條船，開船的是個年輕人，看到他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左彧接過年輕人遞來的救生衣坐到船上，張析顏二話不說也跟了上去。如果不是之前一直在Rodin樓下堅持等Rodin出山，張析顏都要懷疑左彧來法國這一趟隻是為了散心的。

    船開進湖中，船身激蕩起雪白的水花。左彧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做工精致的錦盒，張析顏留意著他的動作，在打開的錦盒中看到了Rodin設計的那枚鑽戒，然後就聽到了左彧清澈的嗓音在船艙中響起：

    “Rodin先生告訴我，這枚戒指叫做‘眼中星’，其實有一個很美的含義——即使你在別人眼中平平無奇，那也是我眼底熠熠生輝的那顆明星。”

    “Rodin先生還說，這是我眼中的光。你知道我眼中的光從哪裏來嗎？那是在注視你時才會發出的光亮。”

    他垂眸說著這些話，目光無比認真。

    “喜歡一個人，我覺得這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也瞞不住。”

    左彧主動握住張析顏的手，明明是C市圈子裏有名的花花公子，這會兒耳根卻染上紅痕，別扭得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他的麵部肌肉緊繃著，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開口

    “想和你分享一切細微的瑣事，想要送你一切有可能讓你開心的事，想要得到你的認可，想和你分享我生命的全部。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那時候我還在想，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麽……”

    他眼中閃動著熾熱明亮的光，認真地注視著張析顏。

    “但是後來我明白了，是喜歡。我是喜歡上你了。”

    張析顏就算再不明所以，此情此景，她也明白左彧眼中的意思，嚐試著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他的手勁大的驚人。

    最後她隻能麵色沉靜地放棄掙紮，深色複雜地看著左彧。

    不是所有的喜歡都可以在一起的。

    她從來就不是個認為努力就能克服所有困難的天真少女，時刻都牢記著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和左彧在一起。

    她會到左家來，代替沈沐成為左彧的老師，不過是為了還沈沐一份人情。債還清了，她便會離開，本來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到了她和沈沐約定的期限。但是在她去法國找左彧的前一晚，左老爺子懇求她留下來，起碼要讓左彧能夠獨當一麵。

    她答應了。

    況且左家還有一個狼子野心的鬱風閑，讓她現在留下左彧一個人離開，也確實做不到。

    “你不出聲音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張析顏回過神來，左彧已經把那枚“眼中星”套在了她的手指上。他目光專注地執起她的手，輕輕吻上她的指尖。

    “我從前一直想著，以後遇到一個我喜歡的人，我要俯身為她提裙係帶，要洗手為她做羹調湯，要一生做她的不二之臣。”

    “謝謝你給了我這樣的一個機會。”

    左彧抬起頭望進她的眼中，一雙彎彎的桃花眼明亮帶笑。張析顏感覺自己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要說這將近半年的相處，她對左彧毫無動容，那才是自欺欺人。

    麵對他的滿腔熱枕，張析顏說不出拒絕的話，最後隻能無奈歎氣：

    “就算你花言巧語，課業也還是要學的，搏擊術的學習是不會停的。”

    她既然這麽說，那就是答應了他的話。

    左彧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內心欣喜若狂，喜悅之情溢出眼底，突然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擁進懷裏，這是他在法國第一次見到她就想做的事了。

    他將她越擁越緊，垂首在她耳邊輕聲道：

    “那還請多手下留情。”

    以後的日子，也還請你多指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