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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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極好的。況我來了,自然和姊妹們一處,弟兄們是另院別房,豈有沾惹之理?”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和別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愛,原係和姐妹們一處嬌養慣了的。若姐妹們不理他,他倒還安靜些;若一日姐妹們和他多說了一句話,他心上一喜,便生出許多事來。所以囑咐你別理會他。他嘴裏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沒日,瘋瘋傻傻,隻休信他。”黛玉一一的都答應著。
忽見一個丫鬟來說:“老太太那裏傳晚飯了。”王夫人忙攜了黛玉出後房門,由後廊往西。出了角門,是一條南北甬路,南邊是倒座三間小小抱廈廳,北邊立著一個粉油大影壁,後有一個半大門,小小一所房屋。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這是你鳳姐姐的屋子。回來你好往這裏找他去,少什麽東西隻管和他說就是了。”這院門上也有幾個才總角的小廝,都垂手侍立。王夫人遂攜黛玉穿過一個東西穿堂,便是賈母的後院了。於是進入後房門,已有許多人在此伺候,見王夫人來,方安設桌椅。賈珠之妻李氏捧杯,熙鳳安箸,王夫人進羹。賈母正麵榻上獨坐,兩旁四張空椅。熙鳳忙拉黛玉在左邊第一張椅子上坐下,黛玉十分推讓。賈母笑道:“你舅母和嫂子們是不在這裏吃飯的。你是客,原該這麽坐。”黛玉方告了坐,就坐了。賈母命王夫人也坐了。迎春姊妹三個告了坐方上來,迎春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邊丫鬟執著拂塵、漱盂、巾帕,李紈、鳳姐立於案邊布讓;外間伺候的媳婦丫鬟雖多,卻連一聲咳嗽不聞。飯畢,各各有丫鬟用小茶盤捧上茶來。當日林家教女以惜福養身,每飯後必過片時方吃茶,不傷脾胃;今黛玉見了這裏許多規矩,不似家中,也隻得隨和些,接了茶。又有人捧過漱盂來,黛玉也漱了口,又盥手畢。然後又捧上茶來,這方是吃的茶。賈母便說:“你們去罷,讓我們自在說說話兒。”王夫人遂起身,又說了兩句閑話兒,方引李、鳳二人去了。
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剛念了《四書》。”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賈母道:“讀什麽書,不過認幾個字罷了。”一語未了,隻聽外麵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報道:“寶玉來了。”黛玉心想,這個寶玉不知是怎樣個憊懶人呢。及至進來一看,卻是位青年公子: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戲珠金抹額,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如懸膽,睛若秋波,雖怒時而似笑,即視而有情。項上金螭纓絡,又有一根五色絲絛,係著一塊美玉。黛玉一見便吃一大驚,心中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裏見過的,何等眼熟!”隻見這寶玉向賈母請了安,賈母便命:“去見你娘來。”即轉身去了。一回再來時,已換了冠帶,頭上周圍一轉的短發都結成小辮,紅絲結束,共攢至頂中胎發,總編一根大辮,黑亮如漆,從頂至梢,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腳。身上穿著銀紅撒花半舊大襖,仍舊帶著項圈、寶玉、寄名鎖、護身符等物,下麵半露鬆綠撒花綾褲,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紅鞋。越顯得麵如傅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若笑。天然一段風韻,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極好,卻難知其底細,後人有《西江月》二詞,批的極確。詞曰: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庶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又曰: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淒涼。可憐辜負好時光,於國於家無望。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卻說賈母見他進來,笑道:“外客沒見就脫了衣裳了,還不去見你妹妹呢。”寶玉早已看見了一個嫋嫋婷婷的女兒,便料定是林姑媽之女,忙來見禮。歸了坐細看時,真是與眾各別。隻見: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寶玉看罷,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又胡說了,你何曾見過?”寶玉笑道:“雖沒見過,卻看著麵善,心裏倒像是遠別重逢的一般。”賈母笑道:“好,好!這麽更相和睦了。”
寶玉便走向黛玉身邊坐下,又細細打量一番,因問:“妹妹可曾讀書?”黛玉道:“不曾讀書,隻上了一年學,些須認得幾個字。”寶玉又道:“妹妹尊名?”黛玉便說了名,寶玉又道:“表字?”黛玉道:“無字。”寶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字:莫若‘顰顰’二字極妙。”探春便道:“何處出典?”寶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況這妹妹眉尖若蹙,取這個字豈不美?”探春笑道:“隻怕又是杜撰。”寶玉笑道:“除了《四書》,杜撰的也太多呢。”因又問黛玉:“可有玉沒有?”眾人都不解。黛玉便忖度著:“因他有玉,所以才問我的。”便答道:“我沒有玉。你那玉也是件稀罕物兒,豈能人人皆有?”寶玉聽了,登時發作起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麽罕物!人的高下不識,還說靈不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嚇的地下眾人一擁爭去拾玉。賈母急的摟了寶玉道“孽障!你生氣要打罵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寶玉滿麵淚痕哭道:“家裏姐姐妹妹都沒有,單我有,我說沒趣兒;如今來了這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個好東西。”賈母忙哄他道:“你這妹妹原有玉來著。因你姑媽去世時,舍不得你妹妹,無法可處,遂將他的玉帶了去,一則全殉葬之禮,盡你妹妹的孝心;二則你姑媽的陰靈兒也可權作見了你妹妹了。因此他說沒有,也是不便自己誇張的意思啊。你還不好生帶上,仔細你娘知道!”說著便向丫鬟手中接來親與他帶上。寶玉聽如此說,想了一想,也就不生別論。
當下奶娘來問黛玉房舍,賈母便說:“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間暖閣裏,把你林姑娘暫且安置在碧紗廚裏。等過了殘冬,春天再給他們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罷。”寶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紗廚外的床上很妥當。又何必出來,鬧的老祖宗不得安靜呢?”賈母想一想說:“也罷了。”每人一個奶娘並一個丫頭照管,餘者在外間上夜聽喚。一麵早有熙鳳命人送了一頂藕合色花帳並錦被緞褥之類。黛玉隻帶了兩個人來,一個是自己的奶娘王嬤嬤,一個是十歲的小丫頭,名喚雪雁。賈母見雪雁甚小,一團孩氣,王嬤嬤又極老,料黛玉皆不遂心,將自己身邊一個二等小丫頭名喚鸚哥的與了黛玉。亦如迎春等一般,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個教引嬤嬤,除貼身掌管釵釧盥沐兩個丫頭外,另有四五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頭。當下王嬤嬤與鸚哥陪侍黛玉在碧紗廚內,寶□□母李嬤嬤並大丫頭名喚襲人的陪侍在外麵大床上。原來這襲人亦是賈母之婢,本名蕊珠,賈母因溺愛寶玉,恐寶玉之婢不中使,素喜蕊珠心地純良,遂與寶玉。寶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見舊人詩句有“花氣襲人”之句,遂回明賈母,即把蕊珠更名襲人。
卻說襲人倒有些癡處:伏侍賈母時,心中隻有賈母;如今跟了寶玉,心中又隻有寶玉了。隻因寶玉性情乖僻,每每規諫,見寶玉不聽,心中著實憂鬱。是晚寶玉李嬤嬤已睡了,他見裏麵黛玉鸚哥猶未安歇,他自卸了妝,悄悄的進來,笑問:“姑娘怎麽還不安歇?”黛玉忙笑讓:“姐姐請坐。”襲人在床沿上坐了。鸚哥笑道:“林姑娘在這裏傷心,自己淌眼抹淚的,說:‘今兒才來了,就惹出你們哥兒的病來。倘或摔壞了那玉,豈不是因我之過!’所以傷心,我好容易勸好了。”襲人道:“姑娘快別這麽著!將來隻怕比這更奇怪的笑話兒還有呢。若為他這種行狀你多心傷感,隻怕你還傷感不了呢。快別多心。”黛玉道:“姐姐們說的,我記著就是了。”又敘了一回,方才安歇。
次早起來省過賈母,因往王夫人處來。正值王夫人與熙鳳在一處拆金陵來的書信,又有王夫人的兄嫂處遣來的兩個媳婦兒來說話。黛玉雖不知原委,探春等卻曉得是議論金陵城中居住的薛家姨母之子——表兄薛蟠,倚財仗勢,打死人命,現在應天府案下審理。如今舅舅王子騰得了信,遣人來告訴這邊,意欲喚取進京之意。
畢竟怎的,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