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之後，手都顫抖著，就按下了掛斷鍵。

    她知道。她要掛掉，立馬掛掉，倘若她再猶豫一秒鍾的話，她就要忍不住了。

    威廉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聽到手機聽筒裏麵已經傳出來嘟嘟嘟的響聲，心都整個沉了下去。

    已經……結婚了嗎？

    所以，是回國了嗎？

    相夫教子，過恬淡溫暖的生活。

    所以，她真的已經放下自己，真的已經徹底離開曼徹斯特了嗎？

    威廉攥著手機，長久，發不出一星半點兒的聲音。

    可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不是過於盲目。可他也不是愚昧，一無所知，他明明能夠清楚的聽出來，艾倩倩微微顫抖的聲音，隱約的期待以及遲疑。

    如果這樣的話，在那一瞬間，威廉的腦子裏麵閃現出來無數想法。又或者隻不過單單兩種選擇，或進或退，進或者退都在一瞬間。

    他選擇前者。

    他用兩年才意識到的愛情，不惜用之後整個餘生挽回。

    這是當下，威廉被掛斷電話之後，自己給自己做的決定。

    他愛艾倩倩。並清楚在這之後，他愛上其他人的幾率小之又小，在此之前的接近兩年，他也嚐試過，接近過，新的女人，或者愛情，但無一例外，都無疾而終。

    有的時候威廉會想，他愛艾倩倩，是上帝幫他做的決定，在此之前，他差一點兒就要和自己的愛情失之交臂了。

    可艾倩倩還在那裏，沒有離開。

    他這一次，一定會抓住，不再放手了。

    他沒有說出來，但是這句話。是他自己偷偷告訴自己的，他不會放棄的，不會放棄了，但凡艾倩倩還在，但凡他還能找到，天涯他去，海角也去。

    至於主動掛斷電話的艾倩倩，掛斷電話的瞬間，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緊緊的攥著手機，身體卻倏的卸了力氣，蹲坐在地上，明明剛剛隻不過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她就逃一樣的掛斷了電話，可這幾分鍾於她而言，竟然比一個世界還要漫長難熬。

    這幾分鍾的情緒變化，抵得過她之前全部的大悲大喜。

    她害怕，真的害怕，她害怕但凡自己再聽一句，就會攥著手機，對著手機那頭的威廉，崩潰大哭。

    她不是不敢再愛威廉，也不怕卑微到塵埃裏，她隻怕當下她的愛裏摻了雜質，她隻怕這愛情最後和生活淪為一體。

    她深呼吸著，可縱使如此，還是幾乎要喘不過氣。

    她的眼淚啪嗒啪嗒掉落在地板上，像是悲愴的鳥鳴。

    她又在哭，可是她這一次哭，比之前的那次還要難過。每次都是她主動放棄的，主動離開的，以前她還有足夠的勇氣和信念，也隻不過被傷了那麽一次，她還有肚子裏的孩子，對生活也還有向往和期待。

    可現在，現在啊，現在的她，千瘡百孔，一無所有。

    艾倩倩隻是哭，像是要流光自己之前所有沒有流出來的眼淚。

    她猜測，這大抵是她和威廉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次對話了。

    她說的那樣決絕。毫無退路，甚至不惜為自己捏造了一個丈夫。

    當初她離開威廉的時候，倉促又失落，現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這通電話，是她等了將近兩年的一通電話，可是她連好好的告別都沒有說出口。

    似乎上帝也在製止她，似乎上帝也決定，讓她和威廉之間，必定要有隔閡或者遺憾。

    安市。

    別墅書房。

    彼時的悅榕還趴在書桌上，自欺欺人的自我催眠，她在等西城的電話，與其說等，倒不如說是就那麽看著，也不期待也不逃避了。

    像是已經完全清楚，不論她自己做什麽，都沒有辦法阻止西城電話的到來之，既然如此，那就幹脆荒蕪的，倉促的，就這麽一分一秒的，胡亂度過。

    她甚至已經完全做好了，拿起手機的準備。

    接受來自西城全部的斥責，責罵。

    一點兒也不為自己辯解。

    一點兒也不為自己辯解，也沒有關係的。

    可這段時間無盡無止，像是擰了發條。

    可是啊，她聽著時鍾滴滴答答的聲音，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她還在書房裏，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渾身上下都有些酸了。

    她從平和，變成麻木。

    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剛剛的一切，全部事情，都是她太過於緊張，而臆造的一場夢，是不是全部虛幻，是不是意味著，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呢？

    她幾乎有些精神薄弱了。

    她終於開始，情不自禁的，又對這件原本已經存在的事情，冒出一星半點兒的向往來。

    她在想。

    可她的想象還沒來得及勾勒出雛形，她就接到了悅顧的電話。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那一刻，她原本頹喪的軀體，像是瞬間被注入了什麽，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順其自然，無能為力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勸服自己，就這樣下去吧，不辯解了，就這樣完全接受，就好了。

    可是手機鈴聲真的響起來的時候，她嚇壞了。

    她幾乎是出於本能的，腦子在那一瞬間冒出來無數想法，她想她要怎麽說，要怎麽說，西城才能對她的討厭少一些呀，要怎麽說，她拿出來的，才算是一個勉強像樣的理由？

    她為自己想無數退路，但是她清楚，她根本無路可退，她犯了罪，無法脫責。

    她以為自己放棄，又在手機鈴聲響動起來的那一瞬間清清楚楚的意識到，有關西城，她不會放棄任何，像是求生本能一樣。

    她試圖哭，可她哭不出來。

    隻不過單單幾秒鍾的事情，可她卻像是經曆了這個世界上全部的緊張，難過，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她終於拿起手機。

    手機屏幕倏的亮起來，那些光無一不打在她的臉上，有些刺眼，她就用力眨巴了幾下眼睛，像是確認似的。

    可來電顯示的聯係人，卻不是“西城哥哥”。

    她像是完全不敢相信似的，努力揉了揉眼睛。

    真的不是西城。

    是爸爸打來的。

    悅榕長籲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她按下了接通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