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許諾意外的……有些乖順。

    連子涵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許諾仍然和以往一樣沉默得很，很少開口說話，可是她對於連子涵的靠近明顯沒有平時那樣被動，甚至可以說有些主動。

    連子涵自然不會認為許諾是想要和他進行夫妻之間遲了四年的床上運動，畢竟他的妻子是一個很害羞的人，在這種事情上這麽快主動，他可不相信。

    兩個人躺在床上，床頭燈散發著微弱不刺眼的藍色薄光，許諾和連子涵麵對著麵，女人雙手環著男人的腰，她的腦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長發將她的臉微微擋著，連子涵低下頭，隻能看見許諾的腦袋。

    “你心情不好嗎？”自許諾接了顧采荷的電話後，她就有些異常，從她提出要讓他陪著睡覺的時候開始，兩個人就沒有怎麽說過話。

    躺在床上後，許諾仍是二話不說的鑽進了連子涵的懷裏。

    連子涵問著的同時，左手輕輕地撫在許諾的背上，透過薄薄的睡袍他能夠感受到許諾背上的骨頭，他的右手伸到許諾的頭下，讓許諾枕在了他的胳膊上，順便手掌輕扣在女人的後腦上。

    “你知道嗎？”許諾低聲說著，寂靜的房間裏，她的聲音很清晰。

    “我和我爸爸第一次見麵，就是在我外公去世的第二天。”連子涵聽到許諾少有的改變了對許誌平的稱呼，“爸爸”這個稱呼，相比“父親”顯得親昵的多。

    “那個時候，他的眼睛裏是很開心的。就像是久別重逢的父女終於相聚了，他激動地渾身都在顫抖，但是礙於我和他分別已久對他絲毫不熟悉的原因，很克製的沒有嚇到我，不論是和我說話，還是抱著我，又或是安慰我，笨拙但是又很溫柔。”許諾似乎是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許誌平的場景，情緒有一些外露，她抱緊了連子涵，仍然沒有抬頭，腦袋一直埋在連子涵的胸膛，“我從小被外公教導，所以對情感的掌控力很熟練，或許是因為我比較理性吧，我在第一時間就接受了我以後要和我的親生父母一起生活的這個事實。”

    “我那個時候其實是有點高興的，外公去世我還是很傷心的，但是我的父母仍然在，而且他們並沒有拋棄我，最重要的是，我那個時候其實很想見爸爸媽媽的。”許諾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傳到連子涵的耳朵裏，這個時候他懷裏的女人就像一個六七歲的女孩，他覺得他更像一個安慰著女兒的父親。

    思及此，連子涵又想起了許諾小時候接受心理谘詢的那段視頻，相較於平常的孩子，視頻中的女孩實在是太理智，那雙眼睛沉默的同時又很理智，就連智慧也讓人能夠感受到。

    但是她的那份理性完全不符合她該有的年紀，輕而易舉的看破人心的眼睛，令人產生了絲絲恐懼，也讓人覺得有些可憐，天真和童稚幾乎都看不到。

    “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很期待和他們生活？”連子涵出聲問道，未等徐諾回答，連子涵又說道，“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去遊樂園，待在父母的懷裏撒嬌，吃著媽媽做的飯，每天晚上等著爸爸回家。有想過吧？”

    即便許諾接受了蘇老八年多的教導，但是總歸是一個孩子，不可能真的毫無貪戀。

    “我期待過和他們一起生活的樣子，僅僅是這樣。”許諾說道，“我的父母一個是公司總裁，一個是名譽全國的畫家，他們忙的根本不可能陪我去遊樂園，更何況，一個畫家的手怎麽可能用來做飯，而一個公司的總裁，整天忙的天昏地暗，身為小孩的我怎麽可能等到他回家。”

    “你看，我那個時候才八歲，我就已經想到了這些，有哪個小孩子會懂事到事事都不讓人操心呢？”女人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有一些沙啞，連子涵猜想許諾的喉嚨有點幹。

    “要喝點水嗎？”

    “不用了。”許諾搖頭道，“我爸爸很快就發現，我和許歆根本就不像，或者說，我並不是他意向中的那種孩子。”

    許諾：“我的身上有他最害怕的那個人的影子，我不像他，也不像我媽媽，更像我的外公。”

    許諾：“可是那個時候他對我更多的還是可憐，因為和我外公生活並不是一個幸福的事情，相反，會讓人覺得難以忍受，所以他那個時候更是加倍的對我好。”

    “其實那個時候我很愛他，我當著許家最乖的女兒，也為許歆做了一個好姐姐的榜樣。”許諾歎了口氣，繼續道，“隻可惜，人總是會變的。”

    “我媽媽因為長期沉迷於自己的藝術，精神上出了些問題，緊接著就是身體上的疾病，隻能在療養院中慢慢治療，而我的父親，他對我媽媽的愛情轉移到了另一個女人的身上。”許諾的稱呼再次變了，“他領著顧采荷回家，告訴我和許歆顧采荷是他的一個生意夥伴，他和顧采荷在臥室裏做愛，卻謊稱是在談生意。但是我全部都知道，因為他們做的實在不夠保密，又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打算在兩個小孩子麵前做得太隱蔽。”

    “我很早就知道了他們倆的奸情，同樣的，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害怕，或許是我太像我外公了，而我父親又因為出軌的緣故，看著我就心虛，我利用著他的心虛，讓他對我媽媽產生了更多的愧疚，久而久之，他帶著顧采荷出現在我麵前的次數逐漸少了。但是，他對我開始產生了恐懼。”

    “……”許諾說到這裏後，突然就沒有再開口，房間裏又安靜了下來，連子涵也沒有開口，他的手指鑽在許諾的發間，輕輕地揉了揉女人的頭，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怎麽做讓人喜歡，所以他們結婚後，雖然我的父親害怕我，但是我沒有表現出對顧采荷一絲一毫的厭惡，反倒是許歆，一直很討厭她，和她對著幹。我成了兩個人之間的調和劑，顧采荷雖然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但在許歆和我之間，倒是偏愛著我。”

    “直到有一次我撞破了她在賭場賭錢的場麵後，她開始厭惡我。”許諾說到這裏後略帶嘲諷的一笑，“但是她的確足夠蠢，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獨自跑到賭場怎麽可能被放進去？她一直都沒有想過，我撞破她賭錢是我計劃好的，之後她找借口懲罰我的時候發現了我身上有我媽媽的照片，於是她開始害怕起了我。”

    “可是我沒有采取過任何報複她的行動，她擔心我告訴我父親她賭錢，可我隻字未提；許歆對我惡語相向的時候，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我仍然沒有反抗。”許諾一字一句的說著她這些年來的忍耐，卻不像是訴苦，“不負眾望，她最疼愛的女兒現在變得囂張跋扈，毫無自知。而她，也因為我的‘懦弱’變得趾高氣揚。”

    “我用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培養著他們所有人，而他們，不負眾望的變成了我希望的樣子。”

    這句話一出來，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明了了，許諾的確是一個很可怕的人，連子涵不得不承認，她的妻子可以說是真正的有心機的人，確切的說，她能夠將人心輕易玩弄，並且不讓人察覺到。

    這樣的女人，無論放在誰的身邊都會有所忌憚，但是許諾最優秀的地方就在於，能讓人放下防備，即便許誌平和顧采荷對許諾有所恐懼，卻依舊不會防備許諾，隻當許諾是一個與常人不同的人。許諾一邊動搖著兩個人的心思，又讓兩個人有所懷疑，這實在很是高明。

    “你和我的結婚，在計劃之中吧。”連子涵說道，雖然是隨口發吻，但是又有一絲確定。

    “是的。”許諾點頭，“我搜集了華立的所有合作以及預備合作的資料，隨後我挑中了盛世，當然，最大的原因是，他挑選了盛世。”

    “我的身份因為一些原因他並不能公之於眾，但是我的重要性在這個圈子裏卻人盡皆知，所以我這個人的重要性足夠讓你同意我們倆的婚姻。更何況，你當時也需要一個更方便途徑來吞並華立，不是嗎？”

    “是啊！”連子涵沒有反駁，點點頭，“我那個時候同意和你結婚，也隻是為了能夠更方便的奪取華立的大部分股份。和你的婚姻會讓我更加了解華立的運作，我給華立投資也是為了讓華立解決掉那些破簍子，以備華立到我手上的時候不會有太多爛賬。”

    “我們倆個人還真是半斤八兩啊！”連子涵笑道。

    “連子涵。”許諾抬起頭，微弱的燈光下她的那雙眼睛裏也有著點點光暈，比起平時這個時候的她倒是柔和了不少，“我利用過你，但是我問心無愧，因為我沒有傷害過你。”

    “而且，我現在的確很喜歡你，確切的說，我的確愛你。”許諾說完後又低下了頭，她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我們好好生活吧。”

    “我們本來就在好好生活。”連子涵輕吻了一下許諾的額頭，同樣閉上了眼睛，“老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