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榮把我看過的信封一一整理好，放進了一旁的箱子，說道：“對了，殤姐，你之前讓我問的事我已經問好了，那個叫蔡勤宇的人的確放出來了，說是還在觀察期，每天都要去報道的。”

    前些日子，有個在監獄裏工作的後勤人員來找蘭溪榮聽曲兒，剛好遇上顧強的死亡事件，我就想到了菜叔，我就讓蘭溪榮讓那個人去查一下菜叔的事兒。

    菜叔原名就是蔡勤宇，之前也立了不少功勞，刑期也被縮減了很多，但因為當初要遮掩身份，我不能去探監，沒有聯係方式的我們自然也不可能得知彼此的消息了。

    現在蘭溪榮的話再一次讓我確認了，那個凶手應該就是菜叔了。

    我把紙條點燃，燒掉了，把裏麵的地址牢牢記在了心裏。

    蘭溪榮驚訝了一下，因為我從來沒有扔過他們寫來的信，更不要說毀掉了。

    我望向了蘭溪榮，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蘭溪榮趕緊點頭，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等到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出發了，去菜市場買了水果和肉菜，提著一大推的東西去了平陽小區，找到了單元和樓層後，我按響了門鈴。

    這個小區已經很破舊了，住的很多都是外來務工人員，隻因為房租便宜，而這裏的門鈴自然也壞了。

    我無奈隻能放下手裏的一大推東西敲門，手剛剛抬起來，門就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菜叔還是一樣慈祥，柔和的臉部線條讓人特別舒服，柔弱的身板似乎比以前還要瘦弱了，而兩鬢也斑白了不少。這才兩年多的時間，菜叔的變化太大了，似乎已經老了十歲。

    “菜叔。”我望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快進來。”菜叔熱情地把我邀請了進去，幫著我把菜也提進了廚房，笑著說用這些菜給我大顯身手，“很久沒有吃過菜叔做的菜了吧，手藝也不知道退化沒有，哈哈。”

    我們之間幾年沒見，可再次見麵，猶如昨天，或許，我們是昨天才剛剛分開的一樣。

    我來之前的慌張心情終於輕鬆了一些，趕緊幫著菜叔打下手，一邊做飯一邊聊著別人的事情：“菜叔，叫我做飯吧，我正好想要提升一下自己的手藝呢。”

    直到酒足飯飽，我們對對方的事情都隻字不提。

    菜叔站起來望向了窗外，秋日的太陽正是溫暖的時候：“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

    現在才是正式開始。

    菜叔帶我去附近的公園轉，這個時候正是中午老頭老太太睡覺的時間，公園的人不多，林蔭小道上根本就沒有人：“顧強死亡的視頻一出來，我就知道自己瞞不住了，別人想不到，但你一定會知道是我。”

    菜叔微笑著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下的是一件殺人的事情。

    “那，學者的那件事也是菜叔你做的嗎？”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怎麽能想象得到眼前弱不禁風的瘦弱男人，竟然在人後連殺了兩個人，不留一點痕跡。

    菜叔找來一根長椅坐下點點頭。

    真的是菜叔，那個網頁是菜叔的手筆，學者和顧強都是菜叔犯下的罪行。

    我心頭一疼，不是憤恨菜叔殺了人，是覺得不值得，好不容易從那個混蛋地方出來，為什麽還要為了一時的氣憤再次犯下罪行。我一直深信著，很多人都身不由己，根本就不願意傷害別人，就像二哥！

    “菜叔，你忘記你跟我們說過什麽嗎？你說你要早點離開監獄，要回家照顧年邁的母親，可你現在這麽做，不就等於葬送了自己的下半身嗎？你覺得你連殺了兩個人，還有可能離開監獄嗎？你有想過你的母親嗎？！”

    “母親不在了。”菜叔麵對我的斥責沒有一點的情緒，在說出母親字眼的時候，瞬間暗啞了聲音，眼眸也變得渾濁不堪。

    我張了張嘴，心頭更是鈍痛，失去了所有的支柱，沒有了希望，也對生活失望了。

    “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著，你這樣不值。。。。。。”我找不到安慰的話，說出口的聲音也小得跟蚊蠅一般。

    “是他們害死了我母親！”菜叔突然咆哮出聲，紅紅的眼圈裏湧出了淒厲的眼淚，“都怪那篇文論，如果不是他把文論發表出來，不把照片附議出來，我母親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家人都不知道我去做了牢，在進監獄的之前我把當黑客幾年賺來的錢全都給了母親，跟她說老板讓我做一件大事，要隱姓埋名好幾年，她還一直以為我是個成功人物。當她知道我犯罪坐牢後一下子氣得高血壓犯，死在了手術台上。我被警察壓著去為母親送行，親戚們根本就不讓我進門，說我是蔡家的恥辱，是我害死了母親，讓我連母親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菜叔把腦袋埋進了膝蓋裏，痛哭出聲：“我沒用，我沒用，當初就不該為了錢被別人當槍使！可我就快要出獄了，就可以擺脫犯人的罪名了，就要成為一個普通人了，還是母親眼裏的好孩子。可為什麽要把我們的照片都發出來，為什麽要把我的忍了多年的努力都毀於一旦！”

    “我恨他們，恨他們這些自以為掌握了所有資源和權利的人，他們隨意操控別人的生命，當人當成筆下戲耍的玩具，我要他們也嚐一次絕望的滋味！”菜叔捏緊了拳頭，上麵的青筋幾乎要爆破了血管。

    “咳咳咳！”菜叔激動的情緒讓他咳嗽不已，整張臉都繃得通紅。

    我趕緊輕輕拍著菜叔的背，擔心不已：“菜叔，菜叔你還好吧？”

    菜叔的仇恨我能感受得到，那些一次次在希望中絕望的滋味我太明白了，我也恨，我也想過要毀滅，可最後理智都把我拉了回去，可菜叔卻是拚盡了全力去懲罰自己的仇人，他幾乎是燃燒了自己的生命。

    當我手掌碰到菜叔顫抖著的脊背的時候，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菜叔，你這是在自殺你知道嗎？我不要你也走了。二哥當初就是為了保護我才沒有走出監獄的大門，我寧願永遠被顧強威脅著，我也不要你用生命的代價來為我報仇。”

    菜叔的年齡或許還當不了我的父親，可他臉上的滄桑卻像極了垂暮的老人。

    孱弱的身體在我的懷抱裏顯得很小，咳嗽出來的鮮血觸目驚心，更加讓我心驚膽戰。

    菜叔恐怕。。。。。。

    菜叔好不容易緩過來情緒，慢慢拍了拍我的脊背：“我這條賤命不值錢，換了兩個混球也值得了。你是個可憐孩子，好不容易死裏逃生還被人揭開了傷疤全國地展播，再堅強的人也堅持不了，抽筋拔骨一樣的痛我已經受夠了，可你還小啊，你還那麽小。。。。。。”

    菜叔說話的聲音就像是我真正的父親，用他微不足道的力量為我打通前進的道路，用自己渾身的血液為我披荊斬棘。

    這才是親情吧？

    我咬緊了牙關，盯緊了菜叔的眼睛：“菜叔，趁著你的身份還沒有泄露，我馬上送你走！”

    菜叔無奈的笑了起來：“傻孩子，走不了了。每天都要去派處所報道，而且，我身上的病也堅持不久了。”

    “我現在有錢了，我找最好的醫生給你治療，等你過了觀察期，我就馬上送你離開！”我吸了吸鼻子，第一次這麽慶幸自己有錢。

    菜叔笑著搖搖頭：“我這輩子這樣也就夠了，我找你來的原因隻有一個，幫我申請安樂死。”

    我睜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下意識就大聲拒絕：“我不要！”

    我已經目睹了二哥死在我麵前，難道我還要親手讓菜叔死在我麵前嗎？！

    菜叔的臉色卻是沉靜得嚇人，似乎給母親報完仇就已經沒有了依戀：“為了集資，我已經把我身體裏能賣的器官都賣完了，現在吃不好飯也上不好廁所，整夜整夜失眠翻來覆去地疼，這些痛苦比殺了我還要折磨人。”

    我臉色瞬間蒼白，望著菜叔空蕩蕩的襯衣，恐慌一片。

    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出獄的菜叔根本就沒有收入來源，能夠在短時間你籌到一大筆錢供他建網站買廣告位，還要高價請人調查顧強的事情，他哪裏來的錢，除了他自己，沒有錢了。。。。。。

    眼淚劃過眼角，留下冰涼的痕跡，就想著社會，殘忍地蠶食到讓人隻剩個骨架。。。。。。

    菜叔眼淚朦朧，望著遠處卻是笑得溫和：“我想母親了，想著每一次在她麵前撒嬌的場景，想著每次難過都有她的懷抱，我想見她，我想跟她在一起。。。。。。”

    我把菜叔的身子牢牢鎖在自己的懷裏，默默流著眼淚，默默聽著他說他的母親。

    “母親最疼我了，就算我沒有考上大學她還是寵我，拿錢讓我出去闖，說她是我永遠的後盾。可我還沒有來得及去回報她，沒有來得及照顧臥病在床的她，更沒有來得及說一聲我愛你。我就是個不孝子，母親會不會討厭我？”

    我閉上了眼睛，緩緩開口：“我幫你申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