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抓不住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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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日子我幾乎處於瘋魔的狀態,清醒不了多久就再次陷入了癲狂,把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不知道自己自殺過多少次,不知道身上有多少個被注射過的針孔,不知道全身遍布了多少傷痕,更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多久才能結束。

    蛇爺也被我折磨得心力交瘁,但隻有他能在晚上鎮住我,能讓我完全沒有辦法動彈,乖乖躺在他的懷裏。

    我犯病了多久,蛇爺就陪了我多久。他的肩膀上全是我的咬痕,手臂身軀也布滿了我指甲的抓痕,就連背後拿栩栩如生的眼鏡蛇,也是在我一道傷口下,裂開了邊角。

    直到三個月後,我終於可以站在陽光下曬太陽。

    久違的溫暖照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有些瑟縮,像是黑暗中的生物還適應不了刺眼的陽光,我隻能背對著太陽,把自己的腦袋埋得低低的,抓住了自己的臂膀。

    自己的手臂也隻剩下了包著骨頭的一層皮,原本緊致的線條全部都變成了空空的皮囊,沒有了肌肉的支撐,整個人就像是焉了的樹皮,幹枯地黏在骨頭上,喪失了所有的美感。

    不知道鏡子裏的自己該有多醜?

    我不禁苦笑了一聲,靠著皮囊吃飯的女人有一天連皮囊都失去了,這估計就是這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了吧。

    身上投來一抹陰涼,擋住了刺目的陽光,我抬頭望去,出現在眼前的是蛇爺淡漠的臉。

    “蛇爺。”我站了起來,可身體的虛弱加上血壓的不穩定,讓我趔趄了一下,好在蛇爺伸出說,扶了我一把才讓我沒有摔在地上。

    蛇爺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憐惜,很快就被眸子裏的冷漠代替了,輕聲問:“為什麽不曬曬太陽?”

    “太亮了。”我苦笑著說,“眩暈的感覺太強烈,肌肉都沒有力氣。”

    蛇爺伸手攬住了我的腰身,就在我以為蛇爺會一把抱起我的時候,蛇爺把手收了回去,隻是扶著我不讓我摔倒:“許白。”

    許白正好提著飯菜過來,趕緊從蛇爺的手裏把我接過來,扶著我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幫我擦擦額角的汗珠,讓我閉上眼睛適應一下。

    我說了聲好,努力掀起的眼皮瞥見了蛇爺離開的身影,莫名地有些難過。

    是因為那道身影太落寞,還是感覺自己丟失了什麽?

    從那天開始,我跟蛇爺之間就沒有了交集,身體轉好之後能安穩睡覺了,發病的頻率也越來越低,每一次的痛苦也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同時我深刻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自己手中流失了。

    偶爾午夜醒來,我會有些惆悵,好像我在懷念那個讓人安心的懷抱。

    我不由得自嘲了一聲,蛇爺沒有把我大卸八塊都算是不錯的了,容忍我的胡鬧三個月,已經不是常人能夠接受得了的了。

    隻是,蛇爺似乎在我發病的時候跟我說過很多話,就像是在講一個冗長的故事,我聽不進去,他卻慢慢把它講完了,直到最後我都記不得蛇爺說了什麽,更不知道他嘴裏叫著的是誰的名字。

    那些記憶我全都喪失了,全都在痛苦中淹沒了,想回憶卻是怎麽都記不起來了。

    我想我丟失的可能就是蛇爺口中的故事,蛇爺唯一一次打開心扉用最落寞的口吻講述的故事。

    記不起來了,腦子空白了,可難受的感覺卻是留下來了。

    一個星期後,老六來接我出院:“可以出院了,以後每個月來這家醫院複查一次就行了,你的檔案會加密,誰也發現不了。”

    我笑著說了一聲謝謝,一個星期的康複訓練讓我的肌肉強度加強,終於不用像個殘廢隻能依賴著許白的照顧了。

    老六對我的態度也比之前好了,那種看我的偏執的厭惡慢慢消失,到現在冷漠的視而不見。

    老六轉身就要離開的時候,我叫住了他:“六哥,我有些事,想問問你。”

    “說吧。”老六扶了扶眼鏡,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確定了一些時間才停留下了腳步。

    “我們之間見過嗎?”我問。

    老六眼神一凝,那抹快速閃過的精光被我準確的捕捉到了,但他並沒有表現出驚慌,隻是用扶眼鏡的動作遮住了他眼睛裏所有的情緒:“我們已經見過很長時間了。”

    我搖搖頭,有些固執:“我指的是在地下室見麵之前,我們見過嗎?”

    “老七跟我提起過你。”老六給我打了一套太極,把火引到了於老七的身上。

    我皺緊了眉頭,老六越是回避,我越是肯定:“於哥之前見我嗎?”

    老六有些煩躁地皺起了眉頭,抬眸直視著我的眼睛:“你想要知道什麽?”

    “我隻想知道為什麽你們,都討厭我。”我在“你們”上麵做了著重,隻有於老七對我表示討厭的時候,我並不在意,本來自己這張臉就不是討好人心的乖乖臉。但老六也一樣厭惡我,這是事情就不一樣了,即使老六沒有明白表示過,但這一切的緣由似乎都是因為蛇爺。

    老六輕哼了一聲:“我討厭沒用的人,尤其是沒用的花瓶。靠出賣身體來獲得榮華富貴,難道還需要我尊重嗎?如果不是這一次你幫了蛇爺一個大忙,我或許會依然厭惡你。”

    再傷人的話我也聽過了,這兩句算不得什麽,我不依不饒:“不,你可能真的討厭沒用的人,但你討厭我的不是我本身,而是我的臉,跟於哥一樣,不是嗎?”

    老六額頭上冒出了憤怒的青筋,或許是我戳穿了他一直埋在心口的秘密,又或許是我觸碰他們都不願意談及的禁忌,讓一向不喜形於色的老六生氣了。

    老六的憤怒讓我措手不及,下一秒我的脖子就落進了他的大手裏,而他毫不猶豫就用上了力氣,隻手把我提了起來。

    窒息的痛苦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我抓著老六的手指,隻能伸著舌頭卻掰不開他的手指。

    “殤姐!”許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推開門的砰咚聲音,隨後就是淩厲的一腳。

    老六把我丟在了地上,許白趕緊扶住了我,連忙查看我的傷勢。

    我急促地呼吸了幾口氣,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許白瞪大了眼珠子,捏緊了拳頭朝著老六大喊:“六哥,你若是對殤姐不利,就算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要阻攔你。”

    “我沒興趣要她命。”老六皺起了眉頭,態度惡劣地解釋了一句,隨後望向了我,眼神冷冽了起來,“不該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問,記住你自己的身份!”

    老六甩開手,像是甩掉了什麽黴運,急衝衝地離開了病房。

    我握著喉嚨望著老六匆忙離去的身影,確定了一件事。

    老六討厭我的,果然也是我的臉。

    很有可能,在我認識他們之前跟他們在無意識間見過麵,甚至還做過讓他們趕到厭惡的事情。可跟蛇爺有關的事情,我實在想不明白,還是說,是跟還沒有整容前的蛇爺有關?

    我拍了拍腦瓜子,想多了問題就覺得疼得厲害。

    “殤姐,怎麽了,頭還在暈嗎?”許白著急地問,把我扶上床,就要去找醫生。

    我連忙說沒事,讓她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這第一站自然是要去嘉年華。

    許白把之前買的車開了過來,正式成為了我的專屬司機,等我坐上車,我才想起來,我到現在還沒有時間去考取駕照。

    我翻了翻手上的文件,腦子開始飛速運轉起來,接下來的日子,可不允許我像在醫院裏那樣悠閑了。

    手裏的文件就是施偉手上的嘉年華股份協議書,這文件在我手裏,隻需要一點手續就能把他的股份劃到我顧雨殤的名下,而資金方麵,有蛇爺在背後撐腰,我也不擔心。

    所以接下來,我該去看看這三個月來,我的嘉年華變成了什麽樣子。

    當我走進嘉年華的時候,正是嘉年華的營業時間,熱鬧非凡的不夜城展現了它應有的風采。

    我和許白走進嘉年華的那一瞬間,門口的保安看見了我,在短暫的思索之後,驚訝道張大了嘴巴,能塞得下一顆雞蛋。

    我勾唇一笑,帶著許白走進了這繁榮的嘉年華。

    我一眼就看見了正在大廳裏跟客人們聊得火熱的鴇姐,鴇姐麵色紅潤,一身得體的時髦裝扮比流量小生還要奪目。

    我在臉上帶上了嬌媚的笑容,踱著步子就走到了鴇姐的麵前:“鴇姐,多日不見,還是一樣的帥氣非凡呢。”

    鴇姐的目光掃到我,目瞪口呆了一秒就恢複了原樣,一把拉住了的手腕,親熱地叫了起來:“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失蹤的這幾個月,嘉年華可不太平呢。”

    我的臉瘦了一圈,身體也更是瘦弱,但身體被剪裁恰好的衣服裝飾起來了,能看到就是變化明顯但依然能辨認出來的臉。我的臉很有辨識度,一旦記住就很難忘記。

    “怎麽不太平了?”我輕聲問。

    鴇姐掃了一眼周圍,低聲說:“蘭溪榮那小浪蹄子可是借著你那二十的股份作威作福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