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清把賀念抱回老宅，剛進賀天的院子，沒想到賀州夫婦竟然也在。

    眼裏閃過一抹驚詫之色，他抱著賀念上前，恭敬的喚了聲：“董事長。”

    又看了眼另外兩人，各自打了個聲招呼。

    賀天頷首，目光落在被包裹的嚴實的賀念身上，繃著的臉色才稍緩了幾分。

    示意曹清把孩子抱過來。

    一旁的林燕賀州看著，眸色深了深，林燕笑道：“大哥，我之前聽說雨瑤生了，這就是咱們孫女了吧？”

    “嗯。”賀天神色平平，接過曹清懷裏抱著的賀念。

    淡漠的態度，讓林燕幾許尷尬，頗有些進退不是。

    賀天卻並不在意林燕的反應，望著小孫女，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意，笨拙的抱著賀念：“跟她父母都極像。”

    一路上過來，程雨瑤怕賀念凍著，特意讓李姐給她穿了厚衣服，用小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戴著一頂虎頭帽，渾身上下就隻露出小半張臉。

    小家夥還在睡，並未察覺自己已經到了個新的地方。

    眼睛閉著，纖長的睫毛卷翹濃密，像是兩把小刷子，看的賀老爺子心都快化了。

    曹清望著熟睡的中的賀念，微笑著附和：“是的。”

    完全把林燕跟賀州晾在了一旁，宛若空氣一般。

    有意無意的態度，林燕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賀州雖然比林燕沉得住氣幾分，但眉眼流露出來的情緒，還是出賣了他的不滿。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林燕扯了扯唇角，堆砌出笑意，熱情的問賀天：“長的真可愛啊，也不知道取名字了沒有？”

    說著，她便站了起身，走到了賀天的跟前：“大哥，讓我看看？”

    賀天眉心不易察覺般皺了皺，沒把賀念遞過去，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便說道：“你們的事情說完了，就先回去吧。”

    聽出賀天的弦外之音，知道他不想讓她們抱賀念，林燕心裏有些不忿。

    一旁的賀州卻說：“那我們就不打擾大哥了。”

    給林燕使了個眼色，離開了賀天的院子。

    兩人一走，屋子裏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

    賀老爺子輕輕拍著小家夥身上的小被子，笨拙的哄著，望著賀念的眼眸越發的慈愛。

    “小瑤她還好吧？”

    “少奶奶跟少爺還在鬧脾氣。”曹清如實說道：“少奶奶這會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賀天冷哼道：“那混小子，聰明一世，但在感情上，卻一塌胡塗。”

    話到這裏，又不住的感慨著搖了搖頭：“也虧得小瑤性子純善心軟，換做其他女子，誰受得了他。”

    “……”

    出了賀天的院子，林燕冷著臉，忿忿不平地道：“不就是一個賠錢貨嗎，看都不讓看，有什麽好神氣的。”

    賀州睨了她眼，冷著聲：“少說兩句。”

    “本來就是事實，誰不讓人說啊？”林燕正惱著，哪裏有這麽聽話。

    末了，想到什麽，她又眼巴巴地望著賀州道：“阿州，要不你別跟賀雲崢鬥了吧？我最近這心裏，老是不踏實。”

    賀州壓著聲，斥了她句：“胡說什麽！”

    林燕撇了撇嘴：“都這麽多年了，洛騏逐出族譜就算了，他現在連家都不能回，一直孤身在外麵，我都多久沒見他了？他現在還在賀雲崢手裏，你讓我怎麽辦？你跟他都鬥了這麽多年了，你都鬥不過他……”

    說到自己的長子，林燕眼眶熱了熱。

    賀洛騏隻比賀雲崢大一個月，現在賀雲崢老婆孩子都有了。

    可是她的洛騏七八年前被趕出賀家後，她一年都見不到他一次不說，眼見著賀洛騏如今到三十歲的人了，別說娶妻生子，就連自己的家都沒有。

    還得被賀雲崢監視著，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沒有。

    甚至這個家裏，也都沒有人記得賀洛騏才是賀家的大少爺了，把他給忘了。

    同是賀家的孩子，一個天一個地，林燕光是想著就覺得堵，覺得難受。

    既是恨賀雲崢當年的趕盡殺絕，想報複他。

    又是怕事情失敗，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賀州鐵青著臉：“不鬥？不鬥這口氣你咽得下還是我咽的下？現在我想作罷，你以為賀雲崢又能答應嗎？”

    十年來，賀家大房大房的關係，早已經水火不容。

    他就算要跟賀雲崢握手言和，賀雲崢也不一定答應。

    而且，要賀州看著賀雲崢的臉色行事，這口氣他也咽不下去！

    “我……”林燕被賀州一番話懟的語塞，神情委屈極了：“我這也是擔心你。”

    賀州冷哼了一聲，看也不看林燕一眼，便加快了步伐。

    見此林燕瞬間就慌了，“誒，阿州，你走這麽快幹什麽。”

    她快步想要跟上，但賀州理都沒理她一下。

    林燕隻得作罷。

    眼神有些怨毒。

    ——

    賀雲崢開完一場會議，讓秦江處理後麵的事，便提前回家陪程雨瑤。

    見程雨瑤躺在床上看書，沒見賀念，挑了下眉道：“念念呢？睡覺了？”

    “爸想看看念念，讓曹律師接過去了。”

    賀雲崢嗯了一聲，脫了外套，掛在一旁的衣架上，將袖子撩起幾番，露出半截手臂，走到程雨瑤跟前坐下：“在看什麽？”

    “你的緋聞。”

    冷不丁蹦出來的字，讓賀雲崢愕然。

    程雨瑤翻了一頁，“才知道，原來你花邊新聞，也不少。”

    賀雲崢斂了笑意，麵色逐漸凝肅：“瑤瑤。”

    程雨瑤低著頭沒看他。

    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讓賀雲崢有些無奈。

    “我外麵沒有女人，心裏也隻有你一個，別置氣了。嗯？”

    “我沒有不信你。”

    她沒有不信他身心都是她的，她隻是不相信外麵的女人而已。

    隻是她在介懷著而已。

    程雨瑤張了張口，原本想說，曹清告訴她，他母親回來的事。

    但話到口邊，程雨瑤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賀雲崢從未跟她提起過，他的母親。

    而她嫁給賀雲崢四年多來，也從來沒有見過他的母親溫意如。

    似乎，也沒有人提起過。

    隻知道，溫意如二十多年前，跟賀天離婚後，就一直定居在英國。

    哪怕她當初跟賀雲崢的婚禮，她也沒有回來過。

    賀雲崢擰著眉，正想說什麽的時候，敲門聲正好響起。

    賀雲崢道了句進來，李姐便抱著賀念走了進來：“先生，太太。”

    賀念還在睡，五官精致小巧。

    程雨瑤看著女兒，臉色緩了緩，問道：“喂過奶了嗎？”

    “回來時喂過了。”

    程雨瑤點點頭，讓李姐先出去，便將賀念放一旁睡好，又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望著小女兒熟睡的模樣，賀雲崢心動了動，他接過想抱，程雨瑤抿了抿唇，“你小心點，別弄疼她了。”

    賀雲崢沒怎麽抱過小孩，程雨瑤怕他不知道輕重，弄疼了賀念。

    小家夥睜著眼睛懵懵懂懂的，半夢半醒的模樣，可愛極了。

    “嘴巴像你。”指腹輕撫著她的小嘴唇，低喃道。

    賀念鼻子眼睛隨了賀雲崢，但唇形卻跟程雨瑤一樣。

    結合了兩人的優點。

    長睫下的眼瞳，眸色幾分黯然，程雨瑤望著賀念，心中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瑤瑤，看在念念的份上，不要跟我置氣了好嗎？”賀雲崢緩了緩聲音：“那次我並非故意丟下你自己在家，菲兒被人綁走，他非要見我一麵。”

    他並沒有打算將程雨瑤丟下，取消去法國的行程。

    原本隻想要兩個小時可以趕回來，但卻沒有想到，程雨瑤會因此早產。

    事情已經過去一周，程雨瑤雖然願意出院跟她回家，並不像是起初那麽過激，但這冷淡的態度，讓賀雲崢並不好受。

    程雨瑤沉默不語。

    賀雲崢擰著眉，還是敗下了陣來。

    對程雨瑤鬆了口：“瑤瑤，現在的菲兒不是真的菲兒。”

    聞言，程雨瑤一怔，圓瞪著杏眸，“你什麽意思？她不是菲兒，她是誰？”

    “她叫徐彤，是菲兒的孿生妹妹。”男人特有的磁性聲線暗啞低沉，完全聽不出喜怒。

    但程雨瑤卻沒有忽略賀雲崢眼裏閃過的戾氣。

    但更讓程雨瑤震驚的是他的話。

    江璐菲的孿生妹妹？

    “那江璐菲去哪裏了？”她翕動著唇，被自己的想法給驚駭到了。

    有些難以接受。

    “瑤瑤，我需要弄清楚，菲兒為什麽會死，她是如何代替了菲兒。她背後的人和目的是什麽！”

    程雨瑤從未想到過這個，彼時聽賀雲崢這麽說，她怔怔地有些緩不過神來。

    “你、你說的是真的？”

    “瑤瑤，這件事很複雜，我不想你牽扯進來。”

    賀雲崢這番話信息量太大，一時間讓她有些接受不了。

    難怪，江璐菲差異會如此之大……

    “你一直袒護著她，就是想要引出她背後的人，想要知道菲兒的下落？”

    他嗯了聲，默認了程雨瑤的話。

    程雨瑤神情有些複雜，發白的小臉，隻覺得難以淡定。

    江璐菲不是真的江璐菲，而是徐彤。

    那麽真的江璐菲，去哪裏了？

    種種念頭橫生，讓她感到恐懼。

    “還要多久？”她的聲音很輕，輕的賀雲崢幾乎聽不清。

    但還是說道：“最遲兩個月，瑤瑤，再給我兩個月的時間。”

    “我給你兩個月時間，兩個月後，江璐菲這個人，真的會從我們之間消失嗎？”程雨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聲音有些發顫。

    “會。”

    沉思後，程雨瑤對他說：“那就等她消失了之後吧。”

    她看著他的眼睛，冷靜的道：“雲崢，江璐菲就像是王母娘娘為牛郎織女劃下的銀河，橫在我們中間。就算我這次原諒你了，可是之後呢？我不想再這樣了。隻要江璐菲還在的一天，我們都還有可能會因為她而吵架。”

    “你一直說是為了我好，可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麽嗎？”程雨瑤搖了搖頭：“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你一直都這樣。”

    “瑤瑤……”

    程雨瑤把食指抵在他的薄唇，忍著眼裏的酸澀，“等你想好了，我們再好好談。”

    隻要有江璐菲在的一天，這件事情就過不去。

    她這次原諒他了，可下次呢？她還能原諒他嗎？

    可要離婚……她舍不得賀雲崢，也不忍心念念。

    如此，還不如讓彼此都冷靜冷靜。

    白慕雅回到家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腦中回蕩著程雨瑤那番話，讓她覺得很不安心。

    前天程欣去泰國散心拜佛了，人不在家，再三尋思後，白慕雅便打電話給程欣，這一打，才發現程欣的手機關機了。

    發微信也沒有回，這讓白慕雅不由得有些疑惑。

    轉念一想，隻以為程欣可能是手機沒電了，倒也沒往其他方向去想。

    隻是她心裏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真如程雨瑤說的那麽偏心袒護程欣。

    更多的，是不願意相信，程欣真是那麽惡毒的人。

    晚上吃完飯，程昱注意到白慕雅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擰了下眉道：“媽，你有話跟我說嗎？”

    白慕雅啊了一聲，神情有些訕訕：“也沒什麽。”

    程昱心不在焉的嗯了聲，也沒多言。

    白慕雅看著兒子冷淡的模樣，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程雨瑤的模樣，她的質問，讓她沒來由的心虛。

    試探的問：“雨瑤她最近是不是又跟雲崢吵架了啊？我看她臉色很不好，這是怎麽回事哦？”

    程昱聞言一怔，抬頭直視著白慕雅，幾分質問：“媽，你又去找小瑤了？”

    白慕雅本來就心虛不寧，此時被程昱厲聲問著有些不自在：“她不是生了嗎？我就是去看看她。”

    “真的隻是看看她？”白慕雅幾次氣到程雨瑤，說話也不過腦子的，這會程昱根本就不信白慕雅：“你是不是又跟小瑤說什麽了？”

    白慕雅支支吾吾的，一時間找不著話來說。

    她越是這樣，程昱就越是覺得不安。

    直視著白慕雅，音貝也不自覺提高了幾分：“媽，你說實話！”

    倏然提高的聲音，將白慕雅嚇了一跳，當下便惱了。

    不耐煩的道：“我就是去看看她，我哪想到她會提起欣欣的事，還說我對她不好，我也沒說什麽……”

    白慕雅本意隻是想去看看程雨瑤，還有孩子。

    順便試探她程欣那事，誰想到程雨瑤會突然間跟她犯難，還說出那些話來……

    “你！”程昱被氣的臉都變了，“媽，我拜托你醒醒吧，小瑤才是我妹妹，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就算再偏愛欣欣，也有腦子好嗎？！”

    吼出這句話後，程昱專心便要往外走。

    白慕雅原本想反駁，但看程昱轉身就要出去，到了口邊的話又不由得咽了下去，喊道：“阿昱，你要去哪裏？”

    “我去看看小瑤！”程昱頓住了步伐，扭頭看著白慕雅的神情冷漠：“媽，你不疼小瑤，我疼她，她才是我的妹妹！你好自為之！”

    冷冽的聲音，讓白慕雅感到陌生。

    她怔怔的僵在那裏，如遭雷擊一般，隻覺得腦袋都發空。

    想不明白，她真有那麽過份嗎？

    程振覺得她冷落程雨瑤，程雨瑤控訴她的偏心，就連自己疼愛的兒子，也覺得她過份。

    可是，她也沒做什麽啊……

    程昱剛出家門，不料卻被人給攔住了。

    “你們是什麽人？”

    “請問是程昱先生？”

    “我是。”程昱臉色微變，故作鎮定的打量著他，“請問是？找我有什麽事？”

    對方莞爾一笑：“我們夫人，想見見你。”

    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強硬的態度，並不是在跟程昱商量。

    而是一種，他非去不可的態度。

    程昱眸色閃了閃，擰著眉，跟著他上了車。

    ——

    “念念長的真可愛啊。”方如詩抱著賀念，笑著說。

    賀熙跟著附和：“對啊，眼睛好大。”

    末了，又說：“媽你給我抱吧，念念好可愛。可惜小司要補課不能來，不然他肯定想搶著抱。”

    方如詩怕賀熙沒個輕重，把賀念弄傷，便叮囑道：“你小心點，別弄傷到念念了。”

    “知道啦，我會很小心的。”賀熙吐了吐舌頭，朝程雨瑤笑道：“對吧大嫂。”

    程雨瑤失笑點頭：“嗯。”

    方如詩在程雨瑤床邊坐下：“還習慣嗎？女人這頭胎，都挺辛苦的。”

    “有陳姐跟李姐幫我照顧念念，我倒沒事。”

    李姐怕她辛苦，都很少讓她操心。

    連尿布都有傭人幫著換，加上念念現在整天都在睡覺，很少哭鬧，她並沒有她操心的。

    “那就好。”方如詩笑笑，從包裏拿出了一個紅色的禮盒，遞給程雨瑤：“這是我跟你三叔給念念的心意。”

    程雨瑤有些遲疑，但看著方如詩含笑的眼眸，她便接了過來，沒推托：“我替念念謝謝三嬸。”

    “跟三嬸這麽客氣幹嘛？平時也多得你跟雲崢照顧我們三房，要說謝，還是我跟你說謝才是。”賀家現在是賀老爺子跟賀雲崢掌權。

    賀州野心勃勃，一早就入主景盛有著一席之地，雖然不及大房，卻也是個腰杆硬的。

    三房的卻不一樣。

    平庸，整天就專研他的畫，常年都不見個人影。一雙兒女又都還小，在上著學。

    每年靠著景盛的分紅日子過的還行，但在賀家卻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若非是賀雲崢的照拂，方如詩都還不知道該怎麽辦。

    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程雨瑤笑笑：“都是一家人。”

    “三嬸，我可以問你個事嗎？”

    方如詩不解：“什麽事？”

    “雲崢的母親，當年為什麽要跟爸離婚？而且，都沒有人提起過她。”

    方如詩臉色一僵，被程雨瑤帶著懇求的眼眸看著，她扯了扯唇角，有些不自在：“雨瑤，你怎麽問起她的事了？”

    “我聽說她回來了，不過雲崢不是很想提她的事。雲崢最近事情太多了，我不知道怎麽跟他開口。但是看著雲崢那麽難受，我心裏也……”程雨瑤抿了抿唇，眼裏幾分懇求：“三嬸，你可以告訴我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方如詩眸色閃了閃：“我嫁給你三叔時，雲崢父母就離婚了，當時我也好奇過，不過，你公公有些忌諱，也沒有人敢提。”

    聽到這個答案，程雨瑤有些失望。

    但也沒太大意外。

    “不過這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你也別多想。”方如詩安慰道：“你現在最主要的就是養好身體，別想其他的了。我看得出雲崢這孩子很疼愛你，那些不好的事，你就讓他處理就行。自己別亂想那麽多，這樣你也不好受。”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間一道嬰孩淒厲的啼哭聲，就從外麵傳了進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