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不知道程雨瑤的想法，見她一直低著頭沉默，擔憂的問道：“小瑤？嚇到你了？”

    這事情實在驚世駭俗。

    若非是親眼所見，程昱是想不到程欣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程雨瑤輕輕搖頭，“我會小心她的。”

    “嗯。”程昱頷首。

    程雨瑤突然間抬頭對程昱道：“哥，你能我一個忙嗎？”

    “什麽事？”程昱不解，但看著程雨瑤一臉凝重，直覺事情不簡單，他頷首道：“你想讓哥做什麽？”

    “……”

    溫意如是個混血兒，五官精致立體，雖然年近五十，但保養的極好，看起來不過三十多。

    穿著一身白色的束身連衣裙，披散著一頭栗色的卷發，成熟冷豔。

    乍一看，根本不像是賀雲崢的母親，而像是他的姐姐。

    翹著一雙美腿，她唇邊是優雅溫和的微笑：“崢兒，你終於願意見媽了。”

    她望著賀雲崢的眼神，幾分委屈。

    賀雲崢沒有搭理溫意如的委屈，冷聲道：“你來海城目的是什麽？”

    溫意如眨了眨眼，神情有些無奈，“崢兒，這麽多年沒有見，就非要跟媽爭鋒相對嗎？”

    他望著溫意如的眼神，滲著冷意：“是為了賀州，還是萊特！”

    男人特有的聲線，聽不出喜怒。

    無形中散發出來的氣息，饒是溫意如臉色都變了變。

    溫意如斂了笑意，神情真切：“崢兒，我隻是想看看你。”

    賀雲崢眼裏閃過一絲譏誚，顯然不相信溫意如的話。

    這麽多年沒想看他，卻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來看他。

    莫不是把他當三歲小孩子騙了！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但我警告你，離我的妻女遠點。”他幽冷的目光，睥睨著溫意如，冷酷的態度，與其說是母女，更像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別讓我發現，你再接近我的妻女，否則，我不介意送你回英國。”

    聞言，溫意如臉色驟變。

    五年前，賀雲崢用了手段，讓溫意如被政府禁止進入華國境內十年。

    一直到最近，這個禁製令才被解除。

    但依照溫意如的手段，若她想來海城，小小的禁製令，根本就阻攔不了她。

    “非要這麽跟媽說話嗎？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了。崢兒，你就不能原諒媽？”

    她的溫言軟語，並未讓賀雲崢動容半分。

    “我的母親，已經死了。”賀雲崢冷冷的看著她：“被你親手殺死的，莉娜夫人！”

    眼裏閃過一抹譏諷幽冷，賀雲崢轉身便離開。

    決絕的背影，冷漠。

    隨著賀雲崢的離開，溫意如的臉色也消沉了起來。

    一旁的執事，提醒道：“夫人，賀州先生，約你三點半在陶然居吃飯，還有半個小時就到點了，您還要去嗎？”

    ——

    晚上賀雲崢回去的時候，程雨瑤已經睡了。

    看著熟睡的小妻子，賀雲崢臉上的淡漠散去，俯下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淺吻，賀雲崢適才轉身進的浴室洗澡。

    賀雲崢洗完澡出來，見程雨瑤正掀被子準備起身，便道：“怎麽了？”

    程雨瑤抿著唇沒理他，賀雲崢道：“是要喝水嗎？”

    “我來。”他倒了杯溫水給程雨瑤，“有什麽事，跟我說就行。”

    程雨瑤接過杯子，溫熱的水杯熨燙著她的手。

    她喝了口，放到了床頭櫃上，一言不發的又躺了下去。

    冷漠的態度，擺明了是不想搭理賀雲崢。

    兩人這種貌合神離冷戰的態度，已經僵持了一個禮拜。

    賀雲崢想哄她，但程雨瑤卻置之不理。

    怕再度氣著她，讓她難過，賀雲崢拿她根本沒辦法，隻能處處順著程雨瑤，好等小女人消氣。

    但也清楚，這樣下去根本就不是辦法。

    眼裏閃過一抹情緒，賀雲崢掀被在程雨瑤身側躺下，他長臂一伸，將程雨瑤擁入懷中。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程雨瑤下意識想要躲。

    但挨不住賀雲崢的死皮賴臉，將她緊緊的擁著。

    雙手抵在他的胸膛，掙紮幾下之後，被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狠狠地蜇了心髒。

    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瑤瑤，還沒消氣？”

    低沉磁性的聲線溫和，他抬手輕撫著她溫熱的小臉，“瑤瑤，別生我氣了，好嗎？”

    眼眶溫熱，她抿著唇：“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程雨瑤如魚在梗：“等你坦白了，我再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她將他的手推開，側過身抱緊了被子。

    ——

    李姐燉了老母雞湯，正準備端上樓給程雨瑤喝，就看到白慕雅從外麵進來。

    李姐臉色冷了下來：“程夫人，你怎麽來了？”

    白慕雅沒有直麵對回答李姐的話，而是睨了眼她手裏端著的湯，又朝二樓程雨瑤臥室的方向看了眼，才說道：“雨瑤呢？是在樓上嗎？”

    “你是準備把湯端給她吃吧？我來吧，正好我要去看看我的小外孫。”

    “程夫人，太太跟小姐都要休息，您沒事的吧，改天再來吧。”

    白慕雅一下子瞪眼了眼，下意識問道：“小姐？你是說，她生的是女兒？”

    “我上樓去看看。”不等李姐說話，白慕雅拔腿便上了樓。

    李姐手裏端著湯，怕湯給灑了不敢追，隻得眼睜睜的看著白慕雅上樓，連忙跟了上去。

    程雨瑤正逗弄著剛睡醒的女兒，門突然間被她打開，她仲怔了下，抬眸看過去，就看到了從外麵進來的白慕雅，眉心微蹙，程雨瑤壓下了唇角的弧度，淡漠的道：“你怎麽來了？”

    冷漠的態度，讓白慕雅有些不悅。

    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白慕雅吃了幾次虧，態度也緩和了幾分，擠出一絲笑，說道：“我聽說你生了，這不擔心你，就想過來看看嘛。”

    她快步走到她跟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這就是我的外孫？是個男孩吧？”

    白慕雅怪異複雜的模樣，讓程雨瑤皺了皺眉，但哈桑說：“是女孩。”

    “怎、怎麽是個女孩啊！”

    “是女孩不好嗎？女兒貼心。”程雨瑤冷冷的看著白慕雅：“人你也看了，沒什麽事，你先回去吧。”

    自己剛來到，程雨瑤就讓自己走，白慕雅當下就不滿了：“雨瑤，你這什麽態度，媽也隻是關心你，才來看你。”

    “我也隻是擔心賀雲崢生氣啊，這豪門世家的，你沒有個兒子，該怎麽……”

    程雨瑤冷聲打斷她，清冷的眉眼噙著怒意：“請你不要再給我假設什麽，孩子已經生出來了，難道還能變成男的嗎？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喜歡。賀雲崢跟賀董事長都喜歡，他們都沒有意見，你在擔心什麽？”

    白慕雅一直想讓她給賀雲崢生兒子，覺得生女兒不受重視，這點程雨瑤是知道的。

    但彼時見白慕雅這個態度，程雨瑤心裏還是忍不住窩火生氣。

    就算是女孩也是她親生的，賀雲崢跟賀老爺子都沒有意見，白慕雅又憑什麽指手畫腳？！

    李姐端著湯上來，就看到白慕雅跟程雨瑤張弓拔弩的，火焰囂張，擔心的喊了程雨瑤一聲。

    把目光對準白慕雅：“程夫人，太太需要好好休息，你就先回去吧。”

    “她是我女兒，我來看我女兒我外孫，用得著你指手畫腳嗎？”白慕雅惱了：“你一個下人，就是這麽辦事……”

    “夠了！”程雨瑤沉著臉，打斷了白慕雅。

    她扭頭對李姐道：“李姐，你抱念念去給陳慧喂奶。”

    李姐聞言，有些遲疑：“太太……”

    “沒事。”果斷的話，不容置喙。

    李姐無法，隻能同意。

    把湯放在桌上，就過去把賀念從程雨瑤懷裏抱了過來，不太放心的出去。

    臥室裏隻剩下程雨瑤跟白慕雅兩人，氣氛一瞬的沉靜。

    程雨瑤抬頭看向白慕雅，清明的目光冷漠：“你想說什麽？”

    白慕雅臉色訕訕，“我、我就隻是想來看看你。”

    程雨瑤扯了扯唇角，神情譏諷：“真的就這麽簡單？”

    顯然不信白慕雅的話。

    直白的話，讓白慕雅有些難看。

    暗道程雨瑤怎麽那麽難說話，難相處了。

    心裏不忿，但這會白慕雅也沒敢說程雨瑤的不是，隻是問：“欣欣的事，是怎麽回事？雨瑤，我、我也不是懷疑你，但……”

    程雨瑤冷笑著打斷她，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懷疑我，你隻是認定是我了。”

    “我……欣欣她說是你做的。她也沒得罪什麽人，我這不是……”

    程雨瑤拿過放在一旁的手機，直接播放。

    程欣的聲音就從裏麵傳了出來。

    白慕雅眼瞳緊縮，“這……”

    “就算聽完這些，你也不信，是不是？”程雨瑤直視著她：“就算我把證據全部擺在你眼前，你也是認為，是我找人糟蹋了程欣，是我在誣陷她。聲音可以找跟程欣聲音相似的人來錄，監控也可以偽造，是嗎？”

    自己心裏的想法，被程雨瑤一一說了出來，白慕雅臉色越發的難看。

    翕動著唇，她想要說點什麽，但話到口邊，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把白慕雅的神色盡數收入了眼中，程雨瑤心裏諷刺到了極致。

    忍住內心的酸澀，程雨瑤迫使自己冷靜：“在你心裏，我到底有多不堪？”

    直視著白慕雅，她一字一句的道：“如果你那麽不喜歡我，為什麽要把我接回來？”

    一聲聲的質問，讓白慕雅感到無措。

    看著程雨瑤那微紅泛著淚的眼眸，白慕雅心緊了緊，有些無措，想要辯解：“我、我沒有……”

    “如果不是那張DNA的鑒定，我真的不知道，我跟程欣，到底哪個才是你的親生女兒！我不在你身邊長大，我沒有程欣那麽能討你歡心，讓你滿意，你偏愛程欣我可以假裝不在乎，可以理解你。但我請你，別再為了程欣，別再蒙蔽著自己的心，一次次的顛倒是非，惡毒的揣測我了，可以嗎？”

    “我、你、我隻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我不是來找你問罪的，我……”

    白慕雅慌了，語無倫次的想解釋，卻才知道，自己的辯解，有多無力。

    “欣欣性格那麽善良，她也是被那個什麽江璐菲給逼得，一時犯糊塗才會生出那種想法。你現在不也沒事嗎？你怎麽就揪著這事不放了。”

    沒想到到現在白慕雅，都還在為程欣辯解。

    有時候，她不知道該覺得諷刺，還是佩服程欣，能有這樣厲害的手段，哄的白慕雅一心向著她。

    她的心，到底有多偏，有多瞎，才能說出這種話來？

    被程雨瑤這麽看著，白慕雅越來越沒底，心慌的不行。

    強行的為自己和程欣給辯解著：“那你想我怎麽辦？欣欣她、欣欣都成這樣了，要讓你爸知道，她離開程家，她這樣子，你不是逼死她嗎？雨瑤你都已經嫁給賀雲崢了，賀雲崢對你還這麽好，你就……”

    “是啊，你的欣欣多可憐啊，要是沒了程家，她就什麽都沒有了，無家可歸了！就算我被她一次次傷害誣陷，可是，我還有賀雲崢啊。所以，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害我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

    “你就是心疼程欣，對吧？”

    程雨瑤覺得好笑：“媽，我喊你一聲媽。從我19歲回到程家，整整七年了，你有關心過我一句嗎？我嫁給賀雲崢這麽久，你隻怪我沒本事抓住賀雲崢的心，求他給程家便利，你從來沒關心過我，我在賀家過的怎麽樣！程欣一有風吹草動，你就護著她，認為是我欺負她。可是我能欺負得了她嗎？”

    她回到程家時，孤立無援，除了一開始白慕雅口頭上的幾句關心後，就隻有對她的嫌棄，認為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

    每次程欣暗地裏欺負她，羞辱她，轉臉，在白慕雅的口中，就成了她欺負程欣！

    一次次的顛倒黑白，讓她連頭回公道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白慕雅的心是偏的！

    她不會站在她這邊！

    “如果你還覺得我是你女兒，但凡你心裏，有一星半點的疼愛我，請你以後別來找我了。當我求你了，你就算當我死了好了，別再來傷我心，在我傷口上撒鹽了！”

    程雨瑤聲音冷漠，一個字都不想再跟白慕雅說。

    那樣，隻會氣到她自己而已！

    被程雨瑤聲聲指責質問，白慕雅自覺理虧。

    卻又不願意承認自己真的做錯了，一言不發的道：“我走就是了，你、你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

    說完，白慕雅便匆匆忙忙的離開。

    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苦笑了一下，程雨瑤把眼淚忍回去，她扶著腰起身，到浴室裏洗了把臉，讓自己好受一些出來，正好看到李姐從外麵進來。

    擔心的問自己：“太太，你還好吧？”

    “我沒事。”程雨瑤淡淡的說道，讓自己看起來跟個沒事人一樣。

    孰不知，她越是如此，就越是讓李姐感到心疼，翕動著唇，有些欲言又止。

    知道她想說什麽，但程雨瑤並不覺得她需要安慰。

    平靜的問她：“念念呢？睡了嗎？”

    “嗯，陳慧剛給小姐喂完奶，睡過去了。”

    程雨瑤身體不好，奶水不多，加上又是頭一胎，賀雲崢不想她太累，便單獨請了個月嫂回來給賀念提供奶水，照顧賀念。

    聽她這麽說，程雨瑤點了點頭。

    李姐道：“太太，湯快涼了，您喝點湯吧？不然涼了味道就沒那麽好了。”

    程雨瑤把湯喝完了一半，吃著剝掉皮的雞腿，見李姐站在那裏沒走，時不時用擔憂的眼神看自己。

    讓程雨瑤有些不自在，她緩了緩神色，輕聲說道：“你先去忙吧，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李姐猶豫再三後，還是說道：“太太，你心裏難受你就說出來吧，你這樣憋著……”

    “我說不說，有區別嗎？”程雨瑤反問她。

    李姐啞言。

    賀雲崢說愛她，疼她會保護她，可一直傷害她的，也是他。

    白慕雅說一切都是為了她好，為了程家好，可一切，都隻是為了滿足她自己的私欲而已，根本就沒有為她考慮過半分。

    這些年，她一次次的安慰自己，一次次的說服自己，她們是有原因的。

    可結果呢？

    她的體諒，並沒有改變過任何東西。

    隻是讓他們更加放縱的傷害她容易！

    ——

    “曹律師，你怎麽來了？”

    程雨瑤看著突然間造訪的曹律師有些驚訝。

    曹清微笑道：“董事長想見見小小姐，讓我來接小小姐過去。”

    賀天病痛纏身，出門不便。

    而程雨瑤還在坐月子，吹不了風，自然不能帶賀念回老宅探望賀老爺子。

    程雨瑤出院之前，賀老爺子就讓曹清向她轉達過，想讓她搬到老宅坐月子的意思。

    隻是賀雲崢不同意，而程雨瑤又忌憚著賀州夫婦，才沒有搬過去。

    現在已經過了一周，賀老爺子等不及想要看孫女，程雨瑤也沒感到意外。

    隻是……

    看出了程雨瑤的遲疑，曹清微笑著說道：“少奶奶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小小姐，不會讓小小姐有任何閃失的。”

    曹清多番保證，程雨瑤才點頭，不放心的叮囑道：“念念容易餓，你盡早把念念送回來吧。”

    眼裏幾分懇求。

    曹清失笑：“少奶奶放心，我會的。”

    她望著繈褓中粉嫩可愛的賀念，交給了曹清，“曹律師，你要照顧好念念。”

    曹清點頭。

    想了想又問道：“少奶奶還有什麽事情，需要吩咐我的嗎？”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程雨瑤抿了抿唇，神色不明的道：“我問了，你會說嗎？”

    “有些事，我倒是不好明說。”想了想，曹清道：“但我可以告訴少奶奶您，大少爺的母親，回海城了。”

    一番話意味深長，但沒等程雨瑤問他什麽意思，曹清便說：“少奶奶我先回去了，董事長等了這麽長時間，怕也等急了。”

    言罷，不等程雨瑤說話，曹清便轉身離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