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房間裏很靜。

    就在林諾迷迷糊糊剛要睡著的時候，她聽到另一張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諾諾？”

    林梓美輕輕的喊聲傳來，她剛要答應，心中一動又裝作不知。

    大概是以為林諾睡著了，林梓美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

    林諾一骨碌爬起來，站在門口聽了聽，輕輕打開門跟了出去。

    就這麽一耽誤的功夫，走廊裏已經不見了林梓美。

    等她找到林梓美的時候，她人正在服務借電話。

    林諾慌忙避到拐彎處，看著林梓美借到電話，然後撥了個號碼出去。

    林諾幾乎可以猜到她是打給誰的，忍不住屏住呼吸。

    片刻後，電話接通了。

    “喂，是我。”

    “你不能怪我，手機是諾諾扔掉的……”

    “這是酒店前台的電話，我們是在……”

    “嘟嘟嘟……”

    電話突然切斷，林梓美張著嘴，表情凝固的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林諾。

    “諾諾……”

    林諾一手搶下電話放下，一手攥住林梓美的手，臉色陰沉：“媽，你在幹什麽？”

    林梓美抖了一下，結結巴巴的道：“諾諾，你、你聽我解釋……”

    林諾一聲不吭，拉著她回房間，進門就收拾行李。

    “諾諾，你這是幹什麽啊？”林梓美無措的看著她，顫聲喊道。

    林諾眉眼間的冰霜讓她感覺害怕，她從未見自己女兒這樣可怕過。

    從收拾行李到拉著林梓美退房離開，全過程林諾用了不到二十分鍾。

    深夜的大街上偶有人經過，還好他們離火車站很近，林諾買了最近發車的火車票，拉著林梓美上車。

    自始至終，林梓美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可看到林諾凶巴巴的樣子，她又不敢問。

    看著她怯懦的樣子，林諾心中的火氣更大，更不想理她。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的坐在火車上，直到再一次下車。

    天已經亮了，一夜未睡，兩個人的眼睛裏都布滿了紅血色，林梓美更是一臉疲倦，走起路來也是深一腳淺一腳。

    偏偏林諾就像看不到一樣，拉著她坐上汽車，又是一通折騰。

    林梓美實在忍不住了，臉色蠟黃的拉住林諾的手，小聲道：“諾諾，我有點暈車……”

    沒睡好，沒吃好，林梓美現在胃裏翻江倒海的想吐。

    林諾看了她一眼，即使滿肚子怒火，還是會心疼。

    “下一站我們就下吧。”她低聲道。

    這是自昨晚被抓到偷打電話後，林諾第一次開口說話，林梓美心裏發抖，含淚道：“諾諾，我……”

    “你什麽都別說。”林諾低聲道，“有什麽話，下車後再說。”

    他們中途下車，是在一個叫水樂鎮的小地方。

    林諾拖著行李箱和林梓美找了個小旅館放下行李。

    林梓美越來越心驚，束手束腳的坐下，忍不住喊道：“諾諾，你別這樣……”

    “我別這樣？媽，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麽樣？”

    林諾瞬間爆炸。

    “你現在能跟我解釋下，你昨天晚上偷偷的是打電話給誰？”

    林梓美的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的道：“諾諾，我知道，你不想讓我聯係左宏朗，可是……”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你為什麽要偷偷打電話給他！媽，你到底……你到底……”

    林諾深吸了口氣，咬牙道：“媽，你到底是離不開他是不是？你離不開他的錢？還是他的人？還是說你就像王婉鳳說得那樣，就是犯賤想讓左宏朗睡！”

    “啪！”

    林諾的臉扭到一邊，捂著被打到的那半邊，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林梓美渾身打著擺子，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動手打了女人。

    那隻手，像是被火灼到了一般，火辣辣的痛，痛得那隻手不停地哆嗦。

    瞬間，她又反應過來，忙不迭的撲到林諾身上，捧住她的臉，顫聲喊道：“諾諾，你沒事吧？沒事吧？媽媽、媽媽不是真要打你，媽媽……”

    “你打我……”林諾看著她流淚，“你憑什麽打我……我有哪裏說錯嗎？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了！你待在那個家裏，以一個小三的身份，被人家嗤笑，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什麽人都能踩你一腳……”

    “我千辛萬苦，好不容易讓左宏朗那混蛋開口放你走，我拋棄了所有帶著你離開離開，而你呢？你竟然偷偷打電話給他？你是不是想跟他說讓他來帶你回去？是不是？是不是？！”

    林諾聲嘶力竭的樣子把林梓美嚇到了，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時，有人砸門道：“發生什麽事了？吵什麽呢？”

    林梓美一怔，見林諾還在不停流淚，慌忙跑出去打開門跟人解釋。

    “沒事，沒事，就是我訓了幾聲孩子，抱歉……”

    “你這聲音也太大了，小聲點吧，別吵到別人。”

    “是是是，我會注意的。”

    林梓美點頭哈腰的道歉，把人送走，這才關上走到林諾身邊。

    這時，林諾已經平靜下來，正靜靜的擦拭眼淚，臉頰上，淡淡的五指印刺痛了林梓美的眼睛。

    “諾諾，你的臉……我去給你買點藥……”

    “怎麽？又想找機會去聯係左宏朗嗎？”林諾嘲諷的笑。

    林梓美一怔：“諾諾，你怎麽這麽說話？”

    “那你想我怎麽跟你說話？”

    唐圓圓麵若冰霜。

    “媽，跟我說實話吧，如果你真是愛左宏朗愛到不可自拔，愛到無法離開，雖然這愛情不道德，我也願意成全你的愛情，我給你買回去的車票，但是從此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麵了，你就當……當沒生過我這樣的女兒！”

    林梓美臉漲得通紅，羞惱的道：“諾諾，你胡說什麽？”

    “那我不胡說，你說。”林諾冷冷的道，“但是如果你現在還說不明白，那我們就脫離母女關係吧！”

    說出這話，林諾心中也很難過，可她逼自己硬著心腸說。

    她受夠了，真的是受夠了！

    一天天、一年年，以為會有希望，最終卻發現沒有一點兒希望，因為自己的老媽甘心情願！

    林梓美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她的女兒，要跟她脫離母女關係？

    “諾諾，你……”

    她是她的親生女兒啊！她好不容易保下來的女兒，好不容易養這麽大的女兒，她可以忍受一兩年不見女兒，可斷絕母女關係？

    “不！不可以！”她有些抓狂的叫到，“諾諾，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我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下你，你竟然要跟我斷絕母女關係？你、你這是要逼死我嗎？”

    “是我逼死你還是你逼死我！”

    林諾哽咽了下，淚水突然湧出。

    “媽，我已經回不去你知道嗎？我再也不能回到那個城市了！你能不能就為我考慮一次，你能不能就為了，別再回去，別再聯係左宏朗，行嗎？”

    這兩天她幾次情緒崩潰都嚇到了林梓美，現在也是。

    看到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林梓美失魂落魄的呆坐了片刻，淚水滾滾而落。

    她何嚐不願離開，她何嚐願意每天被左宏朗那個禽獸侮辱，每一個晚上都是那般的煎熬，煎熬得她想死，煎熬得她恨不得殺了左宏朗。

    可是她不能啊，她還有女兒，還有……

    林梓美倏地打了個寒顫，猛地站起來，抱著自己喃喃的道：“不、不行，我得回去，得回去……”

    林諾震驚的仰頭看著麵露驚懼的林梓美，忘了擦淚、忘了流淚。

    她不敢相信，她已經說出斷絕母女關係的話了，老媽竟然還是要回到左宏朗身邊。

    幾秒鍾後，林諾倏地爆發，像是瘋了一樣把林梓美的箱子推翻、拿腳踹，拉扯著林梓美要她走。

    “走吧！走啊！你回去啊！從此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們誰也認識誰，誰也不是誰的誰！”

    林梓美被她拉扯的跌跌撞撞，腦袋裏混混沌沌的，終於忍不住反手拉住林諾的手，崩潰的大哭道：“我不回去，你爸爸怎麽辦，你爸爸可要怎麽辦啊！”

    林諾僵住。

    她剛剛聽到了什麽？

    “爸爸？”她猛地攥緊林梓美的手，“媽，你在說什麽？什麽爸爸？我有爸爸？我爸爸沒死？那他在哪裏？在哪裏？”

    林梓美被林諾晃得回神，水眸中滿是惶恐，連連掙紮道：“我沒說！我什麽都沒說！我沒說……”

    “你說了！你明明就說了！媽，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有爸爸對不對？那你為什麽要跟左宏朗在一起？我爸爸在哪裏？他在哪裏啊？”

    林諾又驚又喜，手指甲差點摳進林梓美的肉裏，還是林梓美連連呼痛，她才意識到，慌忙鬆開手。

    林梓美一得到自由就想躲，可這次林諾絕不允許她退縮。

    “媽，你告訴我，如果你現在不告訴我，我就去找左宏朗問！如果他也不說，我就去報警！”

    林諾本來隻是想要嚇唬林梓美一下，沒想到卻引來林梓美很大的反彈。

    “不能報警！不能！”她緊緊的抓住林諾，像是站在繩索上的人恐懼的抓住唯一的同伴，“不、不要報警，千萬不要報警！諾諾，你不要害了你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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