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美淒涼的哭聲讓林諾後背發涼。

    她就這樣愣愣的看著林梓美哭，直到哭聲漸漸停止。

    “哭完了嗎？”林諾像是木偶般，目光呆滯的開口，“哭完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林梓美瑟縮了下，搖頭。

    “諾諾，你還小，這些事你不用理會，媽媽會搞定的。”

    “你會搞定？你能搞定什麽？你這些年，到底搞定了什麽？”林諾木然的看著她，“我已經二十歲，是個大人了！我不需要你幫我搞定什麽，我隻想知道答案。”

    林梓美淚眸盈盈的看著林諾，見她根本不為所動，知道自己這次是瞞不下去了。

    也好，孩子已經二十了，她也該知道她父親的事了。

    林梓美擦拭了下淚水，輕聲道：“諾諾，我知道你看不起媽媽，可媽媽也是無奈。如果我不老老實實的跟著左宏朗，他就要弄死你爸爸。”

    “我這輩子，沒欠過別人什麽，卻欠你爸爸一條命啊……”

    林梓美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從小長得漂亮但是身子弱，經常被別的小朋友偷偷欺負，所以她在孤兒院裏基本沒什麽朋友。

    可鄭昆例外，那是一個同樣瘦弱的男生，同樣會被人偷偷的欺負，同樣不會反抗。

    兩個人同病相憐，便成了互相之間唯一的朋友，相互依靠著長大。

    長大後的林梓美出落的更加漂亮，她和鄭昆長大了，不能賴在孤兒院裏吃住，便一起在外麵租房子住，一起打工賺錢。

    青梅竹馬的感情讓他們的相愛變得水到渠成，那簡陋的出租房裏，兩個緊緊相擁的人無數次幻想過以後的生活，有車有房，過上有錢人的生活。

    可是，幻想隻是幻想，兩個懦弱的人低著頭混沌度日，能混個溫飽就不錯了。

    以鄭昆的身體和性格根本找不到什麽靠譜的工作，林梓美因為長得漂亮，在一家酒吧找了個侍應生的工作，底薪加消費，倒也能支撐兩個人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林梓美已經很滿足了。

    但是平淡的生活到底被打破了。

    因為她長得好看被一個經常出入酒吧的混混頭子給盯上了。

    她東躲西藏，再三哀求，那些人也不放過她。

    那天晚上，鄭昆接她下班的時候，他們就被那個混混帶人給堵在了一個沒人的小巷子。

    那一晚，對林梓美來說是混亂的一晚，她隻記得有個人抓住了鄭昆，讓後自己就被那個混混頭給按到在地上。

    她的衣服被那人撕開，她哭著尖叫，哀求，卻隻讓那人更加興奮和猙獰。

    絕望中，她開始反抗，伸手去抓那人的臉，她也得手了，卻被那人一巴掌打得差點暈過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她聽到鄭昆的嘶吼聲，再然後，她身上一輕，那個要淩辱她的人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她的衣服。

    鄭昆拉起她就跑，一直跑回家，她才看到他的手上、臉上都是血。

    他殺人了！為了她！

    林梓美嚇壞了，鄭昆也嚇壞了，兩個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直到天亮起，他們才意識到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他們殺了人會被抓起來的。

    兩個人爬起來收拾東西，可還沒收拾完，家門就被人踹開了。

    來的人不是警察，是左宏朗。

    林梓美永遠都記得那一天，鄭昆被打的奄奄一息，而她跪在左宏朗麵前求他饒過鄭昆，左宏朗抬起她的下巴，陰森的目光讓她不停的發抖。

    “想讓我放過他，那你就乖乖跟我走！在我玩膩你之前，你不能離開、不能見他、不能聯係他！不然……”

    從那天起，她就跟在左宏朗的身邊，再也沒離開過，再也沒見過鄭昆。

    林諾，是鄭昆的孩子，發現林梓美已經有身孕後，左宏朗曾經要打掉這個孩子，是她苦苦哀求，發誓絕對不會跟林諾提起鄭昆，再加上她身體不好不易打胎，左宏朗這才勉為其難的留下林諾。

    “諾諾，我真的不能離開，不然左宏朗不會放過你爸爸的！”

    回憶之後，林梓美流著淚，哀求的看著林諾，希望她能明白自己這二十年來的不容易。

    她隻是想要保護鄭昆，那個瘦得好似風一吹就會倒，懦弱得被人欺負從不敢反抗的男人。

    他是那麽膽小，可他卻在最危急的時候，為了保護她而殺了人。

    隻要他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她可以不要臉、不要自尊心，就這麽活在左宏朗的身邊，直到他厭倦了她，她就可以回去，回到那人的身邊……

    林梓美輕聲啜泣，而這時的林諾感覺自己好像被雷擊中，整個人既震驚又茫然。

    活了二十年，她今天才知道，她是有爸爸的。

    而爸爸為了保護媽媽殺了人，媽媽又為了保護爸爸不得不委身左宏朗……

    這是多麽荒謬的事情，這是在演戲嗎？

    好半天，她才動了動僵直的身子，喃喃的道：“你……你就這樣答應了？你們不會自首嗎？你們這是正當防衛，判不了多重的刑的……”

    怎麽會有這樣蠢的人，寧可被左宏朗那樣的人糟蹋二十年，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當初的過錯？！

    林諾覺得自己無法理解，完全無法理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林梓美捂著臉掉淚，“我隻是不想讓你爸爸坐牢，他身體不好，還那麽年輕，如果坐牢，他這一輩子就毀了……”

    “那你呢？”

    手指甲掐進掌心，林諾卻感覺不到痛。

    “爸爸的一輩子不能毀，那你呢？你這一輩子呢？就這樣了？”

    林梓美淚光盈盈的看著她搖頭道：“我無所謂，反正我已經這樣了……也配不上你爸爸……隻要你和他都好好的，就行……”

    林諾說不出話，又悲哀又難過：“媽，你怎麽就……”

    怎麽就活得這麽悲哀呢？

    “你就那麽相信左宏朗？你確定他不會對爸做什麽？”

    林梓美眼中閃過一抹茫然：“他答應過我的……”

    “所以你才要不顧我的反對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回去？”林諾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笑，最初的震驚過後，她腦海中已經閃過無數的念頭。

    “媽，你有沒有想過，已經二十年了，我爸或許已經不在世上了。”

    “你胡說什麽？”

    向來溫溫柔柔的林梓美突然變了臉色：“諾諾，你怎麽能這麽說你爸爸？你……”

    “不是我說的。”林諾看著她的眼睛，麵無波瀾的道，“左宏朗跟我說過，我爸早死了。”

    “那是……那是之前他故意那麽說的……”林梓美低聲道，“不這麽說，我怕你要找爸爸……”

    “是嗎？”林諾憐憫的看著她，“媽，你不覺得，你太相信他了嗎？”

    林梓美被她問得很是茫然：“不然我該怎麽辦？我隻能相信他啊……”

    林諾深吸了口氣，剛剛她恨不得把林梓美的腦殼打開，看看自己老媽的腦袋裏都放了些什麽。

    “我真是……佩服你……”竟然能活到現在……

    林梓美沒聽清她在嘀咕什麽，麵露疑惑。

    林諾想了想，沉聲道：“媽，這麽多年了，難道你還不了解左宏朗那個人？他一點都不可靠！一點都不值得信任！所以，我們回去找爸爸吧，如果他活著，我們一定能找到他的！”

    “不、不行！”林梓美頓時慌張起來，“左宏朗說……”

    “他說什麽不重要！”林諾尖銳的喊了聲，“媽，你還不明白嗎？還是你拒絕認清現實？你二十多年沒跟爸爸聯係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你甚至不知道當初左宏朗是不是真的放過他！這些，難道你不想搞清楚嗎？你不想見爸爸嗎？你不想我們一家人團圓嗎？”

    林諾一連串的問話，把林梓美問愣了。

    片刻後，兩行清淚突然滑落。

    “諾諾！”她抱住林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媽媽怎麽會不想，媽媽天天做夢都在想，可是……可是我這樣髒的人，哪裏有資格……”

    她陪了左宏朗二十多年，她已經從頭到尾的髒了，她根本沒有資格再見鄭昆，沒有資格跟他們一家人團聚……

    如果他們父女能團聚，遠遠的避開左宏朗……

    林梓美的眼睛突然亮起。

    如果可以那樣，那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就算要她立刻死她也願意。

    幾乎是瞬間，林梓美就做了一個自己這一輩子做出的最大決定。

    這是她二十年來第一次有機會離開左宏朗，她可以帶著女兒回家，看到他們父女相認，她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諾諾！”她坐直，眸子裏閃動著異常燦爛的光彩，“我們回家！回家！”

    林諾愣了一秒，瞬間被狂喜淹沒。

    “媽，真的嗎？你說真的？你真的要帶我回家？”

    “是！回家！媽媽帶你去找爸爸！”林梓美肯定的道。

    林諾簡直不敢相信，林梓美竟然會做出這個決定，她本以為自己還要磨破嘴皮子才能說動她呢！

    “媽，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猛地抱緊林梓美，高興的低喊道。

    “諾諾。”

    做出這個決定後，林梓美就變得沉靜下來，眸中是讓林諾歡喜的溫柔和堅定。

    “我們休息好就出發，去M市，那裏才是我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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