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江偌冷聲冷氣地說:衣服穿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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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淮深一番話還算巧妙,既給了陸終南麵子,還能表達自己的大度,順便踩常宛兩腳。

    陸淮深說完沒再出聲,等著看陸終南的反應。

    陸終南沉默良久終開口“你就不要再與他們母子為難了,我會找時間與他們談談,尤其是常宛,”他頓了下,歎道“其實她終歸也就是為母心切,為了甚憬,難免做出過激的事情,到時候,你們各讓一步。”

    陸淮深會過意來,頓時,臉上僅有的耐心和善寸寸殆盡,眼底掀起一抹涼冷。

    他道“我看您這不像是做中間人說情或講和,反而像是明顯的偏袒,敢情我剛才講的話您都沒有聽進去。”

    聽陸淮深語氣再次冷硬起來,陸終南臉色也不怎麽好看。

    陸淮深說“現今並非是誰與誰為難,而是常宛屢教不改,為與我作對,總是借故阻撓,導致好幾個項目停滯不前,再這麽下去,不僅資金會流出問題,還會影響博陸在合作方中長期建立起來的信譽。她作死也就算了,可到最後,還得我給她擦屁股,”他眼神諷刺看向陸終南,徐徐道“您說,我憑什麽?”

    陸終南沉吟片刻,說“這些我都知道,可你針對她時,不也存有私心嗎?你們就當是扯平了。內部扯皮,他人撿漏,你也不願看到這樣的局麵吧?”

    陸終南也是頭疼得很,盡管他自己也知道單方麵讓陸淮深退一步,對陸淮深不太公平,常宛多次挑釁觸及他底線,換做是誰都難咽下這口氣,可他要是不出麵,難不成還能等他二人主動講和?

    陸淮深忽地笑了,逼人眼神氣勢不減,徐徐道“大家和和氣氣自然最好,但並不是我單方麵忍讓就能解決問題。我退一步,她得寸進尺,我進一步,說我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立刻扮可憐相。我還無父無母呢,我說什麽了?”

    陸終南似乎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似的,一時接不上話,稍作反應才將思緒拉回正軌,他這分明就是在和稀泥,不正麵回應他的要求!

    陸終南微惱“你越扯越遠,你到底聽明白我說什麽沒有?”

    “不就是想我放過常宛麽?我也說過了,我已經仁至義盡,沒把路給他們堵死,反而給自己留了風險,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陸淮深油鹽不進,陸終南指責他“你說得冠冕堂皇,左右不過是因公徇私,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滿足你的私心,若是事小我也就不管了,你的做法又何嚐不是拿公司的名譽做賭注?常宛若是爆出醜聞,那就是公司的醜聞!現如今互聯網時代,信息傳播速度極快,博陸樹大招風,不知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一旦出事,被有心人添油加醋放在網上去,那些個網民不問前因後果,一人兩隻手,隻需鍵盤敲一敲,就有人請你去喝茶,到時候所要麵臨的損失你估量過嗎?你怎能這麽不知輕重!”

    陸淮深笑道“您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不去問責引火的人,反而教訓起滅火的人來了。名利場上無永遠的敵友,你就敢保證常宛所做那些事沒有人證,不會有一天站出來將她賣了?您這意思聽起來像是,我不僅要任由她爬到我的地盤上拉屎放屁,她要是嫌地方小,我還得給她騰空間,那我得多賤呐?要是我早知道她會跟江覲聯手將我一軍,我早就收拾她了!”

    陸終南發現自己的話在陸淮深這兒已經不頂用,好說歹說,他並不在意,怒道“收拾誰?你也太不知所謂了,博陸現在還論不到你一人專斷!”

    陸淮深兩手拍拍扶手,起身笑回“那當然,有您在,我算什麽?既然您話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也想問問,常宛陸甚憬和江覲私下來往的事,你知不知道?”

    “你少轉移話題!”

    “分明是你怕我把話題轉移到這上麵,您想跟我談,咱們敞開了談,怎麽還雙標,隻能談你想談的?再說咱們說的,最終不都是歸於同一件事麽?還是說被我說中,你在心虛?”陸淮深走到他身旁,立在窗前,負手看著窗外暗下來的天際,“也是,您連我的動向,江偌出了什麽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怎會不知道常宛暗自打的什麽算盤?”

    他看向身側老人,發現他咬著牙氣得發抖。

    陸淮深好笑“我都還沒生氣,您生什麽氣?你看看啊,如果您早知常宛和陸甚憬在與江覲私下密謀一些有的沒的,仍然選擇勸我讓步,該感到寒心的也該是我才對。今天早上我收到消息,北美那邊分公司出了狀況,相信您也知道了,陸甚憬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一查便知。”

    陸淮深沉默片刻,聲線略冷“把博陸的前途置之不顧的從來都不是我,自我在博陸任職的那一刻起,對內競爭是有的,可從沒以公司利益跟競爭對手作交換,以換得對方的支持。水火是什麽人,十幾年前你來港見我時就已知道。江覲跟水火又是什麽關係,想必你也已經心裏有數。常宛正無所不用其極地幫陸甚憬替換掉我,您此刻的表態至關重要。”

    陸終南緊皺眉心,沉默下來。

    陸淮深說“進公司之後,我就是衝著一把手的位置來的,如果讓我把經營的成果讓出去,自然是不可能。你與其來跟我說和,倒不如讓常宛和陸甚憬收收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如果說您堅持要我退讓,那我有充分理由懷疑您的用心。你要是想讓陸甚憬掌大局,當初就不應該來找我,這麽多年過去,我為公司勞心勞力,還處處討不了好,那也太沒意思了。”

    陸淮深這番話威脅有餘,誠懇不足,卻沒有絲毫的錯處。

    陸終南眯了眯眼“你威脅我?”

    陸淮深笑笑“這怎麽稱得上威脅,我是在給您合理分析,您不能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您說是不是?您老現在年紀也大了,心裏也會有一些擔心,但博陸在我手裏,至少還姓陸,在常宛和陸甚憬手裏……可就不一定了。”

    陸淮深心想,你這老薑雖辣,可我也不是吃素的。

    老頭子至今立場未定,尤其是陸甚憬回來之後,見他腿腳日漸利索了,明裏暗裏幫他在公司博存在感,以便日後立足。常宛和陸甚憬暗中給他下套,這老頭也裝看不見似的,若到時候陸甚憬有了壓他一頭之勢,陸終南說不定立刻就倒戈,那也別怪他到時不留情麵。

    陸淮深話裏就這意思,隻不過說得委婉,沒那麽難聽,免得陸終南沒台階下。

    末了又丟給他一顆定心丸,“我也不愛走苦情路線,誰給我氣受,我都會往肚子裏咽,常宛做事超過底線,不給她一點警告,她將來隻會變本加厲。我能做的就是保證博陸不會受影響。”

    陸終南猶豫了一會兒,問“那常宛呢?”

    陸淮深說“自己犯的錯,自然要承擔結果。”

    陸終南哼了聲,也不知他是反對還是認可,過了會兒說“雙拳難敵四手,你現在自家後院都著火了,現在不適合跟江氏過不去,循序漸進的來,江覲和江渭銘就是牆角的瘋狗,逼他們跳牆,恐怕會兩敗俱傷。”

    陸終南有一點倒是看明白了,江覲和江渭銘至今還能有底氣,就是因為有江偌這個籌碼,和一個不要命的水火。如果讓不要命的手裏握住了籌碼,那就是一條出路,一線生機。

    陸淮深與陸終南在書房待了半小時,陸終南沒開口留他吃晚飯,下樓時,管家讓他吃了晚飯再走,陸淮深說還有事,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終南後腳下樓,關鍵看他臉色不大好,問“沒談成?”

    陸終南冷哼“人家現在可不是能輕易被左右的。”說完停了下,看向門口,黑色車身從門前經過,他沉聲道“我也不可能由他亂來。”

    ……

    陸淮深從陸家驅車去醫院,路上遭遇堵車,到達時已經快八點,冬夜裏天黑得早,此時夜色已濃。

    他坐在車裏,地下停車場光線灰白,偶爾傳來車輪碾過減速帶的頓聲在空曠的空間裏回響。

    周遭一安靜下來,他早上離開前,江偌說的那番話就在耳邊回響。

    陸淮深從中控裏翻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夾在指間,正欲點燃,猶豫兩下,將煙在手裏揉成團,推開車門下去。

    一路走,一邊想著事情,走到電梯旁,看見旁邊的垃圾桶,才想起手裏還有支揉皺的煙,隨手扔了。

    電梯層層停停往上,陸淮深想著待會兒見了她要說什麽。

    要是她見了他愛搭不理,他可以問“感覺好些了沒,中午晚上吃了什麽”。

    要是對他冷言冷語外加諷刺,他或許可以說“抱歉來晚了點,但我又來了給你找不痛快了。”這樣她一定會表麵不以為意地繼續刺他,心裏其實氣得冒煙,搞不好晚上還氣睡不著覺。

    陸淮深遠遠看見病房門口,程舒坐在長凳上看雜誌,兩個保鏢坐在另一側,一左一右門神似的把關。

    見她來了,程舒招呼了一句“陸先生。”

    推門進去,病床上的人背過身去的動作剛進行了一半,陸淮深頓了下,假裝沒看到似的問坐在旁邊的吳嬸“她睡著了?”

    吳嬸麵色尷尬地躲閃著陸淮深的眼神,支吾兩聲說“對,剛睡下。醫生說要多臥床休養。”

    陸淮深點點頭說“我知道。今晚我守在這兒就行,我讓司機過來了,一會兒送你回去,你可以明早再過來,什麽對她身體好,勞煩看著做點。”

    吳嬸應下,起身離去。

    等病房門關上,床上那人突然出聲說“你也走。”

    估計是被子捂著口鼻了,她聲音悶悶的。

    陸淮深挑眉“不是睡了嗎,吵醒你了?”

    江偌悶了一會兒,掀了被子坐起來,見他正將大衣脫去,隨手扔在了沙發上,身上隻餘一件黑色高領羊絨衫。

    江偌認得出,兩件衣服都是剛入冬的時候,她新給他買的。

    江偌冷冷盯著他“衣服穿上。”

    他轉身凝向她,溫聲問“怎麽了?”

    江偌冷聲冷氣地說“衣服穿上,出去。”

    陸淮深看了她兩秒,轉過身將衣服重新拿來理了兩下,往旁邊放,騰出正中的位子坐下,打開隨身帶上來的筆記本電腦。

    陸淮深敲下密碼開機,“我走了晚上你一個人不害怕?”

    江偌說“有護工,你在這兒用電腦有輻射。”

    陸淮深不由自嘲地笑了下“誰之前在家天天抱著手機電腦不願離手的?總之換做是我,呼吸都是錯對嗎?”

    江偌想也沒想,斬釘截鐵回了個“對。”

    陸淮深抬眼看了她一眼,不與她爭,但是合上了電腦。

    見她坐在床上冷冷恨恨盯著自己,打趣道“電腦關了,要不要我屏住呼吸?”

    江偌氣笑了,胸中堵著一口鬱氣令她十分難受,她做不到好言相對,但也盡量讓自己言語不要過激,她正色道“陸淮深你能不能別裝聾作啞?我以為我早上說得夠多了,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說完這話又反應過來,陸淮深這人,隻要是他不想聽的,他都能裝作沒聽見。早上她話都說得那樣明白,更是故意將話說得很難聽,再沒有回旋的餘地,他冷著臉離開,晚上依然能像無事人一般出現在她麵前,就像是心中篤定,任她再怎麽鬧,他也不可能由她掀起丁點風浪。

    江偌現如今對他拿捏人的熟練手段是相當的厭惡反感。

    她眼中的厭惡抗拒,也毫無障礙地落在了陸淮深眼裏。與此前每一次矛盾時的眼神都不同,他能意會到其中的分量。

    陸淮深突然什麽心思都沒了。

    任他在陸終南麵前再底氣十足,舌燦蓮花,此刻在她麵前,依舊感到喉頭緊澀,難置一詞。

    她的眼神就像絞刑架,每一眼都像無聲淩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