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他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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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話仿佛多麽大逆不道,鄧玉蘭不可置信地瞪著我,渾濁的眸子,別的什麽都看不見,唯有恨,清晰。

    射出的寒芒,如芒在背,讓人膽寒。

    她試圖掙脫沈晨南,想要朝我撲過來,手輕顫的指著我,目赤欲裂“樓笙,你這個掃把星,你把我沈家害成了什麽樣子,我的腿,我的晨南,都是因為你,你卻說哪點對不起沈家,我恨不得吃了你肉,喝了你的血,用你的命償還我兒……”

    沈晨南急急打斷鄧玉蘭的話,朝我怒吼“樓笙,叫你出去,沒聽見啊。”

    鄧玉蘭情緒太過動容,明明瘦若枯柴,看見我,讓她充滿了力量,如一座火山爆發。

    沈晨南的驚怒聲,讓我心頭一震,那刻,我看見的,不止是鄧玉蘭眼裏的恨,就連沈晨南的眸色中,恨意也一點不亞於鄧玉蘭。

    恨意太濃,以至於我隻看見了恨,那時沒有仔細去想鄧玉蘭未說完的話,她到底要我償還什麽?

    沈晨南說過,鄧玉蘭的腿是在當年兩人爭執間導致的,就算有我的緣故,那也不至於如此恨,畢竟,我孩子死了,我都沒找沈家算賬,她一雙腿,算的了什麽。

    可那時,我終究沒想太多,如果我多一份心思,或許能察覺出異樣。

    或許能挽回什麽。

    我本不想待在這令人窒息的空間,鄧玉蘭恨我,我又何嚐不怨她?

    我看了沈晨南一眼,轉身漠然走出了房間,任憑鄧玉蘭在身後無論怎樣聲嘶力竭,怎樣咆哮不斷。

    我一步步走下樓,扶著欄杆,在下最後一節台階時,我環看了一眼這房子,冷冷清清,配上鄧玉蘭淒厲的聲音,仿佛是一座鬼屋。

    在我失神感慨間,一道帶著不確定的語氣的聲音在我耳側響起“樓小姐?你是樓小姐?”

    我原以為這房子裏沒其它人了,被這聲音有所驚嚇。

    我緩了緩神,側首看過去,是王姐,沈家的保姆,樸實的一名婦道人家,想給家裏添補家用,就來了沈家做保姆,以前在我懷孕期間,鄧玉蘭讓她去照顧了我一段日子。

    王姐手裏端著一碗黑乎乎地藥,散發著跟鄧玉蘭房間裏同樣的難聞氣息,我下意識的皺了皺鼻子“王姐,好久不見。”

    王姐驚喜地走過來“還真是樓小姐,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我以為你離開北城了,這一年來,還好嗎?”

    這是第一位老故人問我這一年過的好不好,我心裏趟過一股暖意。

    “還好。”我笑了笑,盯著她碗裏的中藥問“王姐,鄧……女士的腿真的再也無法站起來了嗎?”我本想說鄧玉蘭,可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

    王姐歎息一聲“都一年多了,夫人的腿一點起效也沒有,這輩子恐怕沒可能了,醫生說腿部的神經已經壞死了。”

    我沒想到這麽嚴重,不就是從樓上摔了下來,那也不至於啊?

    我看了一眼這令人奇怪的房子,問“王姐,這房子就沒其它人嗎?他們都去哪裏了?沈伯父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王姐搖頭,也是疑惑“自從樓小姐生產那天之後,這家裏的保姆都被解雇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在這房子裏照顧夫人,先生這段時間好似在國外。”

    我正要再問什麽,沈晨南忽然從樓上下來,對王姐道“王姐,把藥拿上去,我媽再有什麽異常,你給我打電話。”

    王姐恭敬地額首“是的,少爺。”

    說著,王姐將藥端上去,房子裏沒有了鄧玉蘭的聲音,顯得不那麽驚悚。

    我抬頭看著沈晨南,他麵色有些難看,徑直從我的身邊越過,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來,煩悶地掏出一支煙點上,我在樓梯口站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

    想到鄧玉蘭動容的情緒,奇怪的行為,我問“沈晨南,你今天帶我來,就是讓我看你母親對我有多恨嗎?我真不明白,這是憑什麽,你告訴我?”

    我知道事情已經過去,孩子還在肚子裏,沈晨南還對我千依百順時,都沒有得到鄧玉蘭一個好臉色,現在再來問這些,似乎有些多餘,但心裏確實堵的慌,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他指尖夾著煙,微低著頭,輕輕地在煙灰缸上麵彈了彈煙蒂上的煙灰,又放在薄唇上抽了一口,吐出一股煙霧繚繞,氤氳著一絲讓人心疼的憂鬱與疲倦。

    他指了指對麵的沙發,示意我坐下來。

    我坐下來,看著他,然後他緩了緩說“樓笙,我媽對你不好,這點我一直知道,以前你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沒跟她計較,現在她已經這樣了,難道你還要跟她計較嗎?失去了行走能力後,她足不出戶,斷絕一切跟外界的來往,也不見任何人,她精神上已經開始出了問題,脾氣也格外暴躁,稍不順她的意,就會大發脾氣,今天之所以帶你來,就是讓你知道,這一年多以來,你痛苦的同時,我們沈家,也跟著陷入一片陰霾之中,剛才你也看見了,我媽依然不喜歡你,在她麵前,我連你的名字都不敢提,這一年以來,我曾無數次想去找你,可是我不能,對不起。”

    我怔了怔,最初,我也曾給沈晨南找過借口,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他一定是有苦衷,有一天,他一定會來跟我認錯。

    可當我等到了這一天,為什麽我心裏一點都沒有釋然呢?

    甚至是,對於我來說,借口,理由,好似對於我不重要了。

    聽到這話,沒太多感覺,至少沒有期望中的那樣,占著有理,對他得理不饒人,隻是極為平靜地說“沈晨南,或許這就是我們的結局。”

    “樓笙,這不像你。”他有些訝異我的平靜,盯著我說“這不是我們的結局,今天我帶你來這兒,還有另一層意思,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再錯過,樓笙,回來吧,我需要你。”

    他地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最後一句,甚至帶著一絲卑微,在乞求一個要遠走的人,回來。

    心頭一緊,各種滋味湧上來,那時他鷹隼般的眸子特別真誠與卑微,還有一年未見的癡迷,我好似看到了以前的沈晨南回來了。

    可我,回不去了。

    我偏過頭,起身看著門外漆黑的夜,悵然地說“沈晨南,我們已經錯過了,而你也並不是想要挽回,別試圖再做些無妄的事來增加彼此的煩惱,你眼裏的恨意,太刻骨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恨我什麽,有什麽資格來恨我,我不想再問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他驟然起身過來拉住我的手,嘴唇囁喏著,仿佛有千言萬語,最後他卻隻是略帶苦澀地說“我送你。”

    相對於這三個字,我倒希望他說出點別的,那樣,不會讓我覺得心裏難受。

    他對於恨意,刻意的回避了。

    現在的沈晨南,我終究看不懂。

    我將手抽了回來,這麽晚了,這個地段根本打不到車,我隻能讓沈晨南送。

    坐在車裏,透過後視鏡看著沈家一點點遠退,可鄧玉蘭朝我咆哮的表情,卻清晰的讓我甩也甩不掉。

    沈晨南原本對我充滿恨意,可就在短短幾分鍾之內,他像是個沒事人的跟我說他這一年多來的後悔。

    我看著身側的人,明明如此近,如此熟悉,我卻像是沒有認識過這個人似的。

    我的目光一直盯著他,盯著盯著,我的眸子忽然瞬間瞪大,那時,我心裏是充滿恐懼與震驚疑惑。

    沈晨南的耳後,我記得十分清楚,那裏有一顆痣,紅色的痣,曾經我還笑過他,若是長在眉心,就是女人痣了。

    可現在的沈晨南,他的耳後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我眨了眨眼,再睜開眼看,依然沒有。

    我震驚地看著沈晨南的側臉,我熟悉的臉,卻不是我熟悉的沈晨南。

    我想起那天在酒吧,從不吃辣的沈晨南忽然吃辣,心中震驚更甚。

    我的注視讓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說“樓笙,別這樣看著我,我會控製不住。”

    一本正經地話,裏麵透著撩人的意味。

    背後好似一股涼意,我捏緊了安全帶,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咽了咽口水,假裝隨意地說“沈晨南,好久沒有這麽看過你了,忽然發現你的脖子很漂亮,幹幹淨淨地,如果沒有喉結,估計還會以為是女人的脖子,這麽漂亮,不過這麽漂亮的脖子,我覺得應該有什麽東西點綴一下更好看,比如紅痣,你覺得呢?”

    沈晨南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脖子,揚唇道“樓笙,你忘記了?這裏本來就有一顆紅痣,後來我去取了,如果你喜歡,我哪天再去點上一顆假痣。”

    他的話,讓我的心就像是一塊大石頭落地,暗地裏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我想多了,這怎麽可能不是沈晨南。

    我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怎麽了,總是在看沈晨南時,仿佛麵對的是一個陌生人,發現沒有痣時,我剛才竟然腦子裏閃過這不是沈晨南的想法。

    可這又怎麽可能,這就是沈晨南。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是嗎,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不過這樣幹幹淨淨地也挺好看的,假痣就不必了。”

    沈晨南笑了笑,沒說話,一路寂靜無聲,隻是他送我到紅鼎天下時,側頭對我說“樓笙,我會一直努力,努力讓你再接受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