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路愣了一下，邊脫下身上的白大褂邊問。“哪裏奇怪。”

    “他今天第一次看到這些病人吧，他沒有半點驚訝的神色，坦然的有些過了頭，仿佛司空見慣。他不是和我一樣才博士畢業嘛，難道真的是我心理素質太差，他就能做得很好。”艾瑞低下頭。

    張明路皺起眉。“我倒是沒有注意到這點。”張明路經過提醒仔細回想，確實如此，就連自己第一次為病人治療的時候看到生命危在旦夕的時候都不得不動容，之後隻是練習冷靜而已。

    所以他對艾瑞寬容，給他足夠的成長時間，他知道這是一個醫生必須經曆的過程，隻是這個周玄似乎完全不需要這個過程，他冷靜自持，處處周到。似乎是一個經驗滿滿地人才能做得到的恰到好處。

    艾瑞搖搖頭。“也許是我想多了，他就是天生適合做醫生吧，哎，希望我將來也可以。”

    張明路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撐住自己的頭。

    “你第一次看見病毒感染者是什麽感覺。”他突然問艾瑞。

    艾瑞有些不好意思。“就……就緊張害怕，腦子裏那根弦繃得緊緊的，生怕出了錯給老師們拖後腿。”

    張明路點頭，確實是這樣，人之常情，這樣想來，周玄真的，太反常了。

    江雨涵深呼一口氣，走進徐緩的心理診療所。

    “徐醫生，我來了。”

    “請坐。”徐緩說。

    她也就客氣親切，江雨涵卻猛然覺得，她的氣質完全改變了，仔細看下來。

    “徐醫生今天的穿著打扮和往常不太一樣。”江雨涵說。

    “是嗎，不適合我是不是。”

    “不，挺好的，和平時不一樣的風格，也很好看。”江雨涵誇讚。

    但她又忍不住仔細打量徐緩，往日裏徐緩的穿著與她極為合襯，溫柔舒緩，淺色係。今天畫了深色眼影，豔麗的紅唇，整個人氣質似乎都不一樣了，變得有一些，暗黑係。江雨涵笑了一下，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個詞。

    “怎麽了，看來這幾天睡得不錯，心情很好。”徐緩走過來。

    “我吃了安眠藥，這幾天睡眠還好，有家人陪著，放鬆一些。”

    “是你的丈夫嗎。”

    “嗯。”

    “我們需要進行的新的治療，因為你的病症又嚴重的現象，又出現了場景閃回，之前已經消失了，再次出現，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江雨涵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張的捏了一下裙子。“好，我會配合的。”

    江雨涵躺在治療床上，聽著舒緩的音樂，跟著徐緩的話開始冥想，漸漸放鬆下來，進入催眠。

    徐緩看她睡得安穩，站起身來。

    “進入了廢棄的工廠，看到了什麽。”

    “印城，拿著槍，有人在倒數，逼他開槍。”

    “他開槍了嗎。”

    “不知道，我不知道。”江雨涵身體緊繃起來。

    “江雨涵，睜開眼睛。”徐緩突然說。她打了個響指將江雨涵從夢境裏帶出來。

    江雨涵緩緩睜開眼睛，卻沒有看到安靜的診療室，她瞪大了雙眼。催眠才真正開始了。

    “這是哪。”

    “是廢棄的工廠啊，你看那裏，江雨涵。”

    江雨涵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啊！”

    一片血泊中，蕭印城躺在那裏麵無血色，江雨涵失聲尖叫，聲音回蕩在工廠裏。

    “啊，為什麽。”

    “你看，是你開的槍，不是他自己。”

    江雨涵看著手上的槍，瞬間將槍支甩了出去。“不是我，我沒有。”

    “不，你看他，他很痛苦，在說著什麽，你聽。”

    江雨涵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雨涵，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啊！”江雨涵蜷縮著身子。“我要離開這裏，我要離開。”她渾身顫抖著，看那泊血液越湧越多，逐漸濺到自己身上。

    時鍾敲響的聲音。江雨涵猛地坐起身子。

    “徐醫生，為什麽會這樣。我看到……”江雨涵滿眼淚水。

    “那是你自己的幻想。”

    “不，我沒有幻想過這個，我沒有開槍。”

    “是你太緊張了，導致的夢境錯亂，喝杯水吧。”徐緩找個理由隨意說。

    她不會告訴江雨涵，那瞬間的幻覺，都是自己想讓她看見的，給她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刺激，看看最終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江雨涵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來。“徐醫生，我的病是不是沒法治了，連催眠都失效了。”

    “不，這隻是暫時的，相信我。”

    江雨涵點點頭。

    徐緩心中想著。每一次更強烈的刺激都能造成江雨涵再一次的創傷，一次一次疊加，她也許會越來越強大，也許會自此毀滅。

    江斐然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一切，在那個重新塑造的場景中，讓江雨涵在被壓垮的最後一瞬間釋放壓力，通過，砍殺那些假人玩偶。

    等她發現了這是唯一能夠讓自己興奮起來的辦法，而假人玩偶也不能再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就會走上更深的深淵。

    徐緩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她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探求人類心理的極限。

    江雨涵踉蹌的回到家中，她是如此相信徐緩，因為之前在她那裏，自己能夠感受到每一天都在向著光明的生活一步步邁進，可是現在怎麽了，江雨涵悲哀的想著。

    自己已經無可救藥了是不是，連徐醫生都無法再拯救自己。江雨涵曾經怯懦的將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

    從蕭印城那找尋安慰，從徐緩那裏找尋解脫，如今卻覺得越來越疲乏，沒有人能幫到自己，仿佛突然被人扔上了孤島，孤立無援。

    蕭印城回到家中，看到一片漆黑中有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那裏微微顫抖，正打算開燈。

    手指碰到開關的那一刻，江雨涵的聲音傳來“不要開燈。”她聲音暗啞。

    “雨涵，你怎麽了。”他走過去扶住江雨涵。“告訴我，今天的治療不順利嗎。”蕭印城輕柔的聲音略微讓江雨涵鬆弛了一些。

    “我沒救了，沒有辦法了。”江雨涵喃喃自語，渾身顫抖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