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不過是彎腰撿東西這麽一個動作，唐眠都覺得十分吃力，她恍惚間已經看不清楚屏幕上寫了什麽，她和許顏涼的照片放在頭版頭條上，那些紅色的標題，大多不是什麽好話。

    唐眠不知道該如何向徐顏解釋，她也不知道如何向後援會解釋，更加不知道如何向許顏涼解釋。仿佛一瞬間，她欠了全世界一個解釋。唐眠覺得疲憊極了，她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你曾經答應過我，和阿涼隻是粉絲和愛豆的關係，現在你沒有什麽話想要說嗎？唐小姐！”徐顏在盛怒之中，口氣自然不善，就連跟隨了他多年的孫助理都是一驚，還未曾見過老板發這麽大的火，孫助理考慮要不要請聶森森過來勸勸。

    “對不起……”唐眠小聲說。

    “你要為你犯的錯付出代價。”

    “可以，無論什麽代價我都接受。”唐眠咬了咬嘴唇，仍然低著頭盯著屏幕，“能不能請公司出麵解決一下？幫幫他，他真的是個好演員，我不想因為我……”

    徐顏冷笑，鄙夷地看著唐眠，他甚至連靠前一步都不願意，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你有什麽資格請求我？”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願意交出所有後援會的賬號，從他身邊消失，請你幫幫他，他那麽好，不該被指責。”唐眠昂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

    徐顏皺著眉，還要再說什麽，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聶森森跑進來，一把抱住了唐眠，豎起刺來對著徐顏：“別再為難她了，求你幫幫忙，可以嗎？”

    “你……”徐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聶森森，為什麽關鍵時刻，她也站在唐眠那邊？明明錯的人就是唐眠。

    “徐總，我們可以走了嗎？”聶森森問。

    他本來有一萬種方法可以難為唐眠，可是橫在中間的聶森森，他卻半點都舍不得，徐顏咬住了後槽牙，扭頭吩咐孫助理：“讓她交接清楚，後續的事情你來處理。”

    唐眠朝著徐顏深深地鞠了三個躬，連聲說著謝謝。

    錦興傳媒會議室裏，上一次唐眠來這裏，還是因為米尼，那時候她也交出了賬號，對方給了她會員費，她拿著錢覺得一身輕鬆兩不相欠，可此時此刻，她覺得那幾個賬號似有千斤之重，她舍不得。

    登錄微博，她無視掉了那些私信消息，反正都是罵她的，不看也罷。她將綁定手機變更成孫加一的手機，然後退出了微博。幾個論壇的賬號，她轉移了管理員權限，然後注銷了自己的ID。QQ群和微信群也進行了轉移，然後退出該群。

    一係列的操作不過半個小時，她和許顏涼全球後援會再也沒有了關係。

    從前要好的姐妹，看到她退群了，立馬過來詢問，唐眠點開了消息，不知該說什麽，她們到底是對她失望的。唐眠給每個人回複了對不起，再一次下線。

    “後援會的賬目我也發到你郵箱了，錢現在是三個人共同管理，所有後援會的製度也拷貝給你了，應該沒有遺漏。我馬上回到公寓去收拾東西，我今天晚上就會搬走，孫助理還有什麽事情嗎？”唐眠機械地問。

    孫助理搖了搖頭：“這些資料我回頭慢慢看吧，應該要找一個專業人士來打理的。房子不然你明天再搬吧，已經這麽晚了。”

    “不，我現在就搬。手機號碼我也會注銷，不會告訴你們新的聯係方式，所以今天請確認好一切。”唐眠堅定地說。

    孫助理談了口氣：“那好吧，你稍等一下。”

    等到看過了所有的文件，孫加一驚呆了，他沒有料到，一個小小的後援會，竟然像一個企業一樣，如此多的規章製度，如此的有條不紊，每個職位，都安排的合理，有明確的崗位細則。每一筆賬目都如此清晰，每一個活動策劃都如此完善。他不得不說，他嚇到了這些後援會的姑娘們真的是用愛發電啊。

    “沒有問題了。”孫助理說。

    “好，那我走了。”

    “謝謝你。”孫助理突然沒有忍住，對著她的背影說了一句。

    唐眠微微停頓，孫助理又說：“謝謝你為後援會做的一切，再見了唐眠。”

    “再見。”

    離開錦興傳媒大廈，唐眠忍著的眼淚才終於落下來，她一張口，滿口的血腥，聶森森嚇了一跳，趕緊找了瓶水給她。

    “你怎麽回事啊？把自己咬成這個樣子，想哭就哭嘛，有什麽大不了的？”聶森森雖然是埋怨的語氣，卻藏不住心疼，她拍著唐眠的背，逐漸也紅了眼眶。

    兩個人在狹窄的車裏，抱頭痛哭。

    唐眠所有的東西都是聶森森幫她收拾的，她已經沒什麽地方可以去了，隻能聽從聶森森的安排，暫時住在她家裏。唐眠把手機卡拔出來，順著下順道衝走了。

    “至於嗎？”聶森森頗為不忍心。

    “要消失就得徹底一點啊。”

    聶森森聽著水箱上水的聲音，唐眠又衝了一下，她歎了口氣說：“那你好歹也把裏麵的話費給弄出來吧？保不齊還能搓一頓呢！”

    唐眠的背登時僵硬：“你怎麽不早說？”

    “我哪知道你手那麽快啊？！”聶森森翻了個白眼，“算了算了，讓我媽請，咱們啃老吧。”

    唐眠破涕為笑。她要趕緊調整好狀態，不能再讓聶森森擔心了，為了自己，聶森森做過的事情太多了。

    “森森……好愛你啊。”唐眠抱住了聶森森。

    聶森森嫌棄臉看她。

    許顏涼去了橫店，他在酒店裏待著，其實他並沒有什麽戲要拍，他隻是想離開那個地方。許顏涼關閉了一切的通訊設備，安利整天陪著他在酒店裏玩五子棋，如此過了一個星期，安利終於崩潰了。

    “走走走，拍戲去。”安利推著許顏涼出門。

    “不去，沒勁。”許顏涼換了個坐姿，繼續看棋譜。

    “不想拍戲了？”安利問。

    許顏涼哼了一聲：“你就別騙我了，根本沒人找我拍戲。”

    “所以咱去找戲拍啊，相信我！”

    安利這麽說完，就帶上許顏涼出門，兩個特意換了普通的衣服，遊走在橫店的街頭，和一堆群眾演員混在一起，乍一看上去，他們和群演也沒什麽差別，都蹲在街頭等戲。

    陸續來了幾個副導演，拿著喇叭喊了一嗓子需求叫走了不少人，許顏涼還是沒被選走。他吸了吸鼻子，踢了踢安利的腳說：“你這什麽餿主意？咱們還是回酒店吧，偽裝群演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別著急，有點耐心。”安利話音未落，就被人點了名。

    安利指了下鼻子說：“叫我？”

    “演個士兵，趕緊的。”

    “要幾個人？帶上他一起吧。”安利指了指許顏涼。

    對方看了一眼許顏涼然後說：“不行，太好看了。”

    安利和許顏涼麵麵相覷，三秒鍾之後，安利跳起來，指著許顏涼的臉說：“哪裏好看了？明明非常普通啊！”

    那個副導演不耐煩了：“你不演算了，我叫別人，耽誤事兒。”

    副導演叫了旁邊的幾個人走，原本一堆人，隻剩下了許顏涼和安利兩個人。

    “我長得不好看？”許顏涼問安利。

    “我那不是權宜之計麽，群演這年頭真難啊。”安利又歎了一口氣，他有一種預感，如果許顏涼不當藝人了，他下崗以後很難再找到工作了。

    又不知蹲了多久，有人路過，遲疑著叫了一聲：“許顏涼？”

    許顏涼抬起頭來，隻見夏井昆穿著棉布長袍，脖領子上一圈皮草，外麵還有一件鬥篷。在這酷暑天氣裏，熱得妝都花了。

    “我助理說看見你了，我還不信過來看看，果然是你，你在這幹嘛呢？”夏井昆問。

    許顏涼打量他這一身，應該是在片場直接過來的，大熱的天衣服都不換就跑過來，是有多愛看熱鬧啊？

    “沒事兒，閑逛。”許顏涼說。

    “去我那待會兒，熱死了。”夏井昆說。

    劇組夏天拍冬天的戲是常有的事情，夏井昆這樣的一線演員也無法避免，好在劇組給他單獨搭了個休息棚，裏麵放了空調。夏井昆脫了鬥篷，裏麵的衣服都能擰出水來，他也不敢坐，怕衣服皺了，造型亂了，等下耽誤拍攝進度。

    助理送來了兩杯冰飲，給許顏涼和安利一人一杯。許顏涼喝了一大口，總算壓下去了心中的燥熱，抬頭一看夏井昆問：“你的呢？”

    夏井昆搖搖頭說：“怕拉肚子，你喝吧。”

    許顏涼：“……”

    夏井昆喝了一口保溫杯裏的綠豆湯，然後說：“你那事兒我聽說了，夠勇敢的。老實說，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是也覺得你很傻。我們做偶像的，哪有資格談戀愛。這叫偶像失格你懂嗎？”

    “我愛她為什麽不能說出來？哥，你就沒喜歡過誰？”

    夏井昆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當然喜歡過了，許久許久以前，經紀公司不允許他談戀愛，那個女孩為了他的前途，主動離開了他。

    “這部戲殺青了，我就和女主角談一下戀愛。”夏井昆有些無奈的口氣。

    “炒作緋聞？”

    “不然呢？這都是打包在片酬裏的了，你第一天當藝人啊？”夏井昆說得雲淡風輕，他內心毫無波瀾，隻要不是最愛的人，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了。

    “我不想炒作，我就想拍戲。”許顏涼說。

    這是句傻話，換做別人的口說出來，夏井昆或許會嘲笑他傻，但是許顏涼不一樣，他家世好，想怎樣都可以。他拍了拍許顏涼的肩膀說：“我這電影，缺個角色，你來不來演？”

    “講講唄。”

    “男二號，演大王。”

    許顏涼狐疑：“男二號怎麽會突然缺人？”

    夏井昆用自嘲的口氣說：“原來定的那廝突然獲獎了，現在嫌我咖小，不想給我做配了。你願意嗎？我推薦你去試試，可不保準一定能用你啊。”

    “行！謝謝哥！”

    “客氣。”夏井昆笑了笑，他也是錦興傳媒的藝人，對少東家好，總沒有什麽錯的。

    許顏涼第二天去試鏡了，拿到了三頁紙的劇本，演得不錯。劇組仿佛看到了救星，一天幾百萬燒錢實在燒不起，當場就簽了合同，讓許顏涼來演這個角色。

    男二號的戲份挺多，人設前期傻白甜，後期扮豬吃老虎，陰暗的不行，角色有幾個層次的變化，倒是很有意思。許顏涼花了三天時間，把劇本吃透了，台詞全背下來了，正式開拍。

    劇組其他的戲都差不多了，所以集中來拍男二號的戲，許顏涼天不亮就起床開工，披星戴月而歸，根本沒時間想別的做別的，直接和外麵斷了聯係。自然，也是經紀公司有意為之。

    整整一個月，戲拍完了，許顏涼瘦了兩圈，整個人透著一股頹廢風。胡子是為了戲專門留的，殺青了以後他也沒刮掉，活脫脫從一個青春偶像，蛻變成了魅力型男。他在人們視野消失了一個月以後，回到B市，來接機的粉絲們嚇了一跳，在愣神了幾秒以後，她們認出了這真的是許顏涼，然後開始尖叫驚喜，她們的愛豆太帥了。

    許顏涼的機場照上了熱搜，仿佛已經摘掉了小鮮肉的標簽，他的新造型頗受好評。當然，經紀公司在裏麵也有一定的運作，幫他打造了新的形象，重新回到大眾視野當中，以一副新的麵孔，讓大家自然而然忘卻了先前的不愉快。粉飾太平以後，仿佛歲月靜好。

    安利帶著許顏涼先去公司報道，敲定了接下來的行程，無論給他安排什麽，許顏涼都沒有意見，出奇的聽話。徐顏親自路過了一下，進來打了個招呼，兄弟兩個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他們相對無言，誰也沒有搭理誰的苗頭。

    徐顏聽安利匯報了近期許顏涼的工作和生活情況，說到生活的時候，許顏涼有了反應。開口道：“我是公司的藝人，又不是公司的兒子，沒必要吃喝拉撒都匯報吧？”

    安利倒吸一口冷氣，他偷偷看了徐顏一眼，感覺總裁隨時都能吃人的樣子。

    果然，徐顏冷笑了一聲說：“你還真就是公司的兒子。”

    許顏涼毫不示弱：“彼此彼此。”

    解決了公司的問題，安利護送許顏涼回家。回的當然是徐家的大宅，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父母了。徐老董事長和許夫人在門口親自迎接他，緊跟著回來的一輛車是徐顏的，夫妻倆看都沒看徐顏一眼，直接拉著小兒子進屋了，還順帶把門給關上了。

    徐顏看著冰冷的大門，冷笑了一聲，無所謂他反正習慣了。徐顏按門鈴，家裏的阿姨來給他開門。

    許夫人拉著小兒子的手，看著孩子清瘦了的樣子，瞬間就落了淚，她一改在外麵女強人的姿態，隻是個平凡的母親。

    “媽，別哭了，我在外麵挺好的，這是我的新造型。”許顏涼安慰道。

    “你別騙我了，我上網都看了，那些殺千刀的，怎麽能這麽說我們家寶寶。”許夫人說起這個，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扭頭就給了徐顏一記白眼，“你到底是怎麽照顧弟弟的，外麵人亂說，你就不能管管？”

    徐顏委屈地說：“他不做那些事情，別人會亂說嗎？嘴長在別人臉上，是我能管得住的嗎？”

    徐老董事長抄起一個沙發抱枕就扔了過去：“怎麽跟你媽說話的？！”

    徐顏歎了口氣，跑去陽台抽煙。父母偏愛弟弟，他沒什麽意見，他也疼弟弟，原來還有聶森森愛他，現在聶森森也不理他了。徐顏感覺到了挫敗，還能是他做錯了不成？這一切不都是那個叫唐眠的丫頭搞出來的事情？算了算了，怪他當初看走了眼吧。

    跟家人吃完了飯，許顏涼躺在自己的臥室裏，他拿著手機，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把手機開機了，湧進來的短信和微信像山一樣，他粗略地看了，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一條唐眠的消息都沒有。

    許顏涼陷入了一種悲傷地情緒裏，唐眠是不是真的隻是拿錢辦事啊？這麽久都不聯係他麽？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呢？

    許顏涼思考到天都快亮了，他終於鼓起勇氣給唐眠打了個電話，誰讓是他先動了心呢。輸就輸了唄。他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按下去，然後是撥號鍵，每一秒都像是一年。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許顏涼：“……”

    應該是睡著了，許顏涼安慰自己。既然電話都打了，那發個微信也沒什麽吧？許顏涼這麽勸自己，又給唐眠發了條微信，輸入又刪除，如此十幾次，最後發過去一條：在嗎？

    睜著眼睛等到日上三竿，也沒有收到回複。阿姨來叫他吃飯，許顏涼食不知味。中午安利準時來接他，再一次出發去片場參加開機儀式。

    拍都市戲，就在B市，一座剛剛竣工的寫字樓裏拍。許顏涼這一次是男主角，演一個霸道總裁。

    這戲是錦興傳媒自己投資的，徐顏丟給他的劇本，許顏涼翻了翻，相當簡單的一個偶像劇，演起來沒什麽難度，他演的也就沒什麽意思。一開始在劇組裏渾渾噩噩，後來看什麽都有唐眠的影子，許顏涼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想她，有點瘋狂的樣子。

    又給她發了信息，還是石沉大海一般。許顏涼受不了了，他決定上網偷偷看看她，哪怕知道一點她的消息也好。

    但是，唐眠的微博注銷了，許顏涼找不到她了。論壇也找不到她的影子，QQ也不見了。許顏涼有點慌了，他無奈之下，去了B站，唐眠那個UP主的賬號還在。但是也許久沒更新了，最後一個視頻，還是給他剪輯的。許顏涼順著唐眠的關注，找到了她的幾個剪輯大手朋友，友人發了一條最新的視頻剪輯。許顏涼鬼使神差點開看了，是個群像MV，夏井昆之類的優質偶像又輪了一遍，許顏涼一眼看出，裏麵夾雜了一個新人，這明顯是要捧新人。

    他感覺到有一點不太對，這手法和當初給他剪視頻的時候如出一轍。許顏涼等到進度條的最後，Cast表出來了，聯合剪輯那一欄，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那是唐眠。

    許顏涼感覺到了五雷轟頂，原來她不是消失了，而是……換愛豆了！

    “顏涼到你的戲了！”副導演過來喊他。

    許顏涼還在震驚之中，他拿著手機的手一直發抖，也不記得是怎麽去了片場，然後在一場別墅對峙的戲裏，直接從別墅二樓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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