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條項鏈。

    觸感冰涼，和手心的熾熱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溫故分辨不出是什麽昂貴的材質，一個激靈，隻覺得和尋常銀白色的鑽石不一樣，一顆顆細小的透明圓珠，竟散發著琥珀色的光，大概就是是那條俘獲馬蒂爾德灼熱心跳的那一條，朦朧而又夢幻旖旎，足夠編織出所有的羅曼蒂克，令人心向往之。

    從巴黎特別定做，徹底仿照路易十四時期的宮廷風格，還原古早的法國貴族。

    秦蘇墨將下巴抵在她的肩頭，順起她的手，打量著這根項鏈，審美其次，反正是個天價貨，“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小氣嗎？”

    他的手掌幾乎都快抵得過溫故整隻手了，哪怕是手指的線條都是修長而又流暢的，骨節分明。

    天生就適合彈鋼琴，光是想一想便覺不浪費了這雙雕琢過的好手，唔，也不能這麽說，好像手好看的人，做什麽都很好看，做什麽亦不會覺得很浪費。

    “不喜歡手表那就送你條項鏈，省得還被你說成是我接你生日的名義，買來給自己用的。”

    噢，去年說過的話今年還記得呢。

    溫故也不生氣了，其實她本來也沒有怎麽生氣，隻是有那麽一點點兒委屈罷了，因為從前生日過得少，近兩年終於有機會，便格外珍惜每一個，就像是小時候缺少的東西太多，長大了有條件了，便會拚命拚命地去彌補，哪怕那些東西對旁人來說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可她依然會覺得很重要，就是這樣執拗。

    “現在對著它許願，還算不算數？”

    雖然已經過了零點，不再是她的生日了。

    “這麽迷信？算數啊，隻要你覺得算數，誰能說什麽？對著天花板許願都無所謂。”

    …。哦！

    溫故瞬間又不想理背後那個很會破壞氣氛的男人。

    她閉上眼睛，很有儀式感地雙手合十，靜默地在心裏許下一個小願望。

    幸虧某人還有點良知，並沒有搗亂也沒有打斷，待她許完以後，還是那句話，“許了什麽願，嗯？”

    他肆意吮吸著女生柔軟的發，淡淡的果香味縈繞在鼻尖。

    溫故抿嘴，一臉認真，每次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都非常地嚴肅，“不能告訴你，不然會不靈驗的。”

    秦蘇墨無奈地笑了笑，“迷信。”

    十八歲，十九歲，二十歲，明天就要二十一了。

    溫故卻沒有機會再嚴肅地說出那句，“不告訴你。”

    身邊卻不會再有那個人，以後也不會再有。

    蘇知新歎了口氣，見她一言不發，真是個小可憐，有誰是在醫院裏過生日的？

    “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你，陪你過生日。”

    溫故笑笑，其實陪與不陪，都不重要了。

    她以後都是一個人，任何事情，除了自己麵對，還能怎麽樣呢？她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需要旁人守著護著，生日而已，不過還能讓一顆心髒徹底碎裂了不成？

    想開了也就好了，她又不是十七八，二十一歲了啊。

    “沒關係的，我都這麽大了，你要是有事的話就去忙吧，千萬別因為我耽誤了，反而會讓我更加覺得很愧疚的，你看，我都欠了紀淮那麽多醫藥費還沒還呢。”

    她的語氣聽上去並不沉重，紀淮又怎麽會讓溫故還錢？

    蘇知新起身，“有時間說傻話，還不如先睡一覺，把精神和胃口養好了，明天興許還可以多吃塊兒蛋糕，放心，我總不會讓你一個人過生日。”

    她欲離開，聽見那個女生在背後輕輕的，沙啞的，開口道了一句，“知新，謝謝你。”

    忍著眼淚，每一個字都普通，卻似乎比往常說出來，要顯得艱難得多。

    沒有理由，蘇知新再次覺得很心疼。

    翌日氣溫驟降於零下，天氣預報說，過會兒又要下一場大雪。大白天街上的路人都寥寥無幾，皆裹著大衣和圍巾，巴不得隻露出一雙眼，清冷的，蕭瑟的，灰蒙蒙的霧氣仿佛籠罩在整個X市上空，久久不會散去。

    氣氛卻莫名詭譎，狂風大作，卷攜著枯枝樹葉和粗糲細小的碎石，用力地在城市之中喧囂，就連陌生人僅露出的那雙眼睛之下，都是警惕而又煩躁的光。

    沉悶地壓抑著，似乎是恐怖片電影開頭，一花一木，都寓意著仿佛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醫院陷入異常的焦灼之中，蘇知新一踏進大門，就發生哪裏不太對勁。

    空蕩蕩的，竟沒有一個人。

    好像真的如那種末日電影裏一般，核爆過的世界，隻剩下荒蕪的一片廢墟，而這隻是唯一幸存下來的建築物，所有人，統統都不見了，死氣沉沉的，壓迫的，窒息的。

    至少，是普通人都不見了。

    醫院一反常態——來來往往，行色憂心匆匆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屬不見了；忙來忙去的醫生護士也不見了，本應該是吵吵鬧鬧的，連同生死的地方。

    病房內傳過來痛苦的哀嚎聲，掛鹽水的架子劃過地板的軲轆聲，守在門口低聲抽噎的哭泣聲，以及略得疲倦，眉宇間稍顯不耐的一句句，“十六號床，八號床。”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什麽東西決絕地塵封起來，再不透露出一絲一毫。

    蘇知新忽然覺得心跳加速。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紙剛毅的麵龐，穿著統一的黑色製服，每一張臉都如複製粘貼似的，連身高體型似乎都是一模一樣，精準到隻有個的別細微變化。

    一層一層，竟將整棟醫院包圍得嚴嚴實實。

    拍電影？還是哪個重要人物入了院？

    蘇知新疑惑，這隻是個小醫院，連設施都不算完善，哪裏值得大人物光臨？

    她想上樓，卻被那些人攔下，“小姐，四到十八樓，你現在暫時不能上去。”

    “你們，這是幹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拜托，我朋友還在上麵，我總可以去看看吧。”

    可冷漠的聲音再一次開口，“麻煩你配合，我們在找人。”

    不容置疑的拒絕。

    找人就這樣大張旗鼓的嗎？

    這屬於擾民，破壞公共秩序，到底是誰有這麽大的權利？（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