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南看見，蔣欣瑤捏著的那一堆票據，有很多地方的證明人一欄都是空著的，大概是不想讓安姨知道過多賬麵上的事情，所以才讓她來做這種事。

    “那現在怎麽辦呀，周一的事情這麽多，我還要忙著準備會議資料，如果你不幫我這個忙，安姨這位老同誌到崗的時間又晚，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蔣欣瑤鬆了語氣，反而讓周宜南更加搖擺不定，這個字若是簽下去，她必定要擔一定的責任，傳到安姨那裏，恐怕對自己都會有些不利。

    可是如果不簽，聽蔣欣瑤的意思，她是故意給人難堪，就這麽僵持著，也太不妥當了一些。

    “要不然這樣吧，我幫您將這些票據送到安姨那裏，可以嗎？”

    蔣欣瑤哼笑了一聲，“你呀你呀，真是做事情不過大腦，就這麽點事也要去麻煩她老人家嗎？再說了，不過是簽個字的事兒，犯不著。”

    周宜南連忙笑道，“就是啦，這麽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到時候安姨來簽字也隻是分分鍾的事情，我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蔣欣瑤將票據一放，仍然不改變臉上的微笑，“你果然經得住考驗，之前我還在跟安姨想，你的性格這麽好，到時候如果遇上一些強硬的情形，可不可以堅持下去，如今看來，我是可以跟領導交差了。”

    “交什麽差？”

    “新舊領導交替總要說明白下屬的情況，現在合部長既然要來，我當然要跟他說清楚你的情況啦。”

    說完，蔣欣瑤把那一遝東西放到了保險櫃中，又蓋上了文件夾，“不過，既然合部長已經先接觸了你，第一印象十分重要，我們這些人在說什麽都未免能夠回轉。”

    這一句話是為了試探，按照蔣欣瑤的判斷，那一天的周宜南必定是狼狽不堪的，撞破了周士雙的醜事，又蹭到了合晏的車子，不用想都知道，她當時是處在怎樣驚慌失措的情形下。

    果然，周宜南頓了頓，說道，“那恐怕給合部長沒有留下什麽好印象吧。”

    “怎麽了？我覺得你向來穩重大方，在他的麵前應該更加靈活自如才對。”

    “穩重大方可算不上，領導過獎了。”

    “要說回來，這位合部長很有能力，做事穩當妥帖，真的到他上任的時候，我們也算是有福氣了。”

    “那是，我有幸能遇到這樣好的單位和團隊，也是我的福氣。”

    蔣欣瑤笑道，“你真是太謙虛了，在這幾位老領導的心中，你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一直都不錯的。”

    “真的嗎？”

    話音剛落，周宜南又覺得自己犯蠢了，這樣一個問句，已經將它的不確定全部暴露出來，而且還帶著裝模作樣的姿態，蔣欣瑤說，“我是你的直屬上級，難道還要騙你不成？”

    “那倒不是。”

    “行了，既然你不敢幫我簽這個字，也就沒有什麽事情了，早點回去吧。”

    周宜南點了點頭，巴不得快點離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旦和蔣欣瑤獨處，胸腔中的心髒就胡亂跳動，她總覺得在蔣欣瑤的身上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讓人覺得恐懼不安。

    走在路上，腳步都變得恍恍惚惚，這是事發後的第一天，不過也還好，馬上就到了周末，可以和家人團聚，舒解舒解心中的憂愁。

    第二天，葉子歸照舊起了個大早，幫周宜南做好了早餐，吃完飯後，他們就出發去周宜南的母親家了。

    周宜南早年喪父，是母親一個人把姐弟三人撫養大的，她很有經商頭腦，投資的幾處礦產都在最艱難的時候賺了錢，又在房價最低迷的時候買好了房子，周宜南弟弟還在讀大學，就比同齡人的起點更高了一些。

    “媽。”

    進了門，周宜南親熱地喊道，葉子歸的手上拎著大包小包，把它們規整好放到了牆角處。

    “子歸回來了。”

    周宜南的媽媽像是沒看到女兒一樣，徑直朝葉子歸走來，周宜南有些哭笑不得，“到底誰才是你的親生孩子呀，每一次跟葉子歸一塊回家，我都要想自己是不是親生的。”

    “你懂得什麽？人家子歸在這裏沒有親人，哪裏像你？你應該讓著他才是，怎麽反而爭風吃醋了起來？”

    潘玉蘭說著，又跟葉子歸說，“最近很辛苦吧，我看你又瘦了，我燉了烏雞枸杞湯，稍坐一下，馬上就好。”

    “不著急，廚房裏頭還有什麽事情要做的，我來打下手吧。”

    “這哪成呢，你是我女婿，相當於我半個兒子，好不容易來家裏頭一趟，哪裏有讓你辛苦的道理？”

    “媽，你就隨他去吧，平日裏我們過小日子的時候，他也經常做這些家務事的。”

    “你還敢說，人家讓著你你都不知道，子歸的工作這麽忙，還要伺候你這個小公主，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說完，潘玉蘭把電視打開，又招呼著葉子歸坐下，“今天你就做一次甩手掌櫃，嚐一嚐媽媽和你妻子做的菜。”

    周宜南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她是家裏頭的第二個孩子，打一出世就沒有分到父親家那邊的寵愛，越是遇到了葉子歸這樣的人，就越是要將沒有得到的那一部分東西奪在手中。

    “不是我說你，既然到了娘家，好歹也是給自己的丈夫留些臉麵，你們的那一套在家裏能行得通，在我這裏就不行。”

    “看到自己的女兒被寵，你這做母親的不高興？”

    周宜南一邊摘著青豆，一邊慢吞吞地說道。

    “我當然高興了，可是也要考慮子歸的感受，他可以幫你做事情，但是如果連起碼的尊重都得不到，又有什麽意思呢？”

    “我其他的地方也讓著他呀，不過是想要耍一點小女孩的心性，媽媽，你就是強硬慣了，根本就不懂。”

    “是啊，我哪裏懂得你們這些人的想法，但是有一點你要記得，凡事都要適可而止。”

    “知道了。”

    周宜南看起來漫不經心，實際上卻把媽媽的話聽在了心裏，她何嚐不知道，對葉子歸，要有超過自己性情百般的耐性，他為自己付出了太多，甚至可以用忍辱負重來形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