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瑤收回一本正經的臉，露出舒緩的表情，嘴角微翹，沒有回應韓黎。

    ＂開什麽玩笑！我在這裏請你吃這麽貴的東西，和你說了那麽多話，你和我說話半個小時不超過十句！加起來一百個字都不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拿我當猴耍啊？＂

    那咆哮的聲音引來韓黎和江思瑤的注意。

    臨邊不遠的那桌，明顯二人是來相親的。

    男人龐大的身影把女孩擋了個嚴嚴實實，隻見女孩若無其事慢吞吞的喝了口果汁，“嗯，我想是你誤會了呢。”

    還等待下文的男人等待到的是空氣沉寂了N秒，女孩依然慢吞吞的吃飯喝飲料。

    這就算答複了？男人無奈歎了口氣，“我想我和你沒法交流，你的職業我也無法接受。我還有事，不奉陪了。”

    麵對男人怒視洶洶的離開，女孩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特別是食欲。

    男人的做法固然是不禮貌的，但女孩也未免太過淡定了些？

    這個性格，好像……一個人……

    看清坐在那慢條斯理吃飯的人，江思瑤忽然笑了，果然是她……

    “楠楠，來這邊。”

    王楠抬起頭看到江思瑤後連忙揮手示意。端著自己的飯碗跑到了江思瑤這桌，“瑤瑤……嗯……好久不見。”

    “對了，我給你們介紹下，這位是韓黎，這位是王楠，我最好的朋友。”她們當初一起在醫院內讀書，同為室友，王楠的成績也非常優異。她的性格很溫柔，善良。就是……反射弧線有點長。

    四目相視，韓黎的身影倒映在王楠所有的目光中。

    “你好，我叫韓黎，是醫療器械供應商。”韓黎禮貌的伸手打招呼，淺淺的笑容更添一絲明朗。

    王楠的目光夾雜歉意的羞怯，下意識收回了手溫軟道：“你好，王楠。殯儀館入殮師。”

    為死人化妝，整理儀容。在國內仍舊鮮有人能接受她的職業，更認為和她靠近都會染上晦氣。在對方不知曉自己身份前，她不會有任何親密舉止。

    “哦？很特別的職業。”韓黎並無任何異樣，也並未收回手，誠摯的目光與微笑的嘴角如故，王楠在那瞬間，看到韓黎眼中不同尋常的光，包裹著她噗通亂跳的心髒。她慢慢伸出手回應，發現韓黎的手好熱好暖。

    真命天子，王楠篤定自己的眼光絕不會錯。

    或是因為長久看到人猙獰死相，從外表斷定其人，也成為她的能力之一。

    王楠癡癡笑著，月彎的眼睛變得寧靜而美好，“我很喜歡我的職業。”

    出於對韓黎利用其父誘她上套事件，江思瑤心中突起一計，“對了楠楠，最近你那忙不？聽說前兩天出了個車禍，那倆人被撞的腦漿都出來了，血都成河了，你見了麽？”

    二人見麵經常談些工作上的事，曾同樣身為外科醫生，對於這樣的畫麵，二人見怪不怪。提起工作，王楠長舒口氣，“哦……那具啊，是我親自動手為他整理儀容，清理傷口並化妝的。我好像整整忙了快五個小時，中午吃飯的時候都在裏麵吃的，差點餓虛脫了。”

    正常人談論這種話題，都覺晦氣，吃飯時更覺惡心。沒錯，江思瑤就是為了惡心韓黎。

    可韓黎聽得饒有興致，為此放下了餐具，認真了解並提出困惑，“王小姐的工作原來這麽辛苦，韓黎孤陋寡聞之前並不了解。不過我很好奇……”

    好奇一個女孩為什麽會選擇這個行業麽？這是王楠所聽到的最多的問題。也是，最受歧視的問題。

    “如果遇見碎屍的屍體，你們怎麽處理？”

    王楠眼底的光，再度攀升，對方再認真聆聽她的故事，被尊重與平等相待的感覺，讓王楠心情大好打開了話匣子。

    旁邊的江思瑤也驚呆了，沒想到韓黎身心如此堅硬，不愧是大老板。見啥人說啥話，不知不覺讓人對他產生信任與好感。

    “其實呢，這個就很有難度了，我記得我第一次動手的屍體，就是碎屍，是一位老奶奶，被他患有精神分裂的兒子殺了。我們隻能將她的屍體慢慢清洗，然後一塊塊縫合。我和我師父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將她的身體全部接好。讓她看起來走的安詳。其實殯儀館內很大部分人的死亡都非正常死亡，所以有多種樣高難度的工作，我們隻能盡力讓他們走得體麵。”軟甜甜的聲音，可肩膀上的擔子並不比別人弱。

    “左手撐起生、右手連接死。把逝者在人間的最後一程安排體麵，真是非常神聖的職業。”韓黎對她的高評價與理解，讓王楠下意識想與他多聊。

    “其實……沒有你說的那麽好的，我真的很希望，出現在我眼前的屍體，都是走的安詳的臉龐。韓先生，冒昧問一句，我可以加你的微信麽？”

    越聊越投機，她微微低著頭目光躲閃。

    “嗯，當然可以。”

    這樣的韓黎是江思瑤所熟知的，而這樣的王楠不是。王楠性格內向，極少和初識的人聊太多，更別說加微信了？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這大電燈泡正灼灼生輝的閃亮著。

    “我吃飽了，多謝款待。我累了，回去睡了。你們接著聊。”給二人創造獨處機會。江思瑤起身雙手落在王楠的肩膀上特意囑咐著，“韓黎，我姐妹就交給你了，別欺負她哦！”

    王楠明白她的意圖，會心一笑。不動聲色的手落在她的手背上，軟軟的暖暖的。

    “當然需要我送你麽？”韓黎故意客套了句，身體未動絲毫。

    對此，江思瑤似笑非笑，翹著一邊嘴角送給他兩個字“嗬嗬……”

    江思瑤背著背包離開。

    王楠，殯儀館入殮師高級技師，解刨，化妝，縫合技術超強。在殯儀館內雖然她年紀小，但被任命為主力。因為她從來不挑屍體，每一具屍體都盡自己所能做到最完美，經常加班到深夜，很有責任感。可她做得再好，也鮮有人欣賞。有房有車又善良，依然成為了大齡剩女。相親的一大把，但聽到她的工作後眨眼間退避三舍。剛剛那個，不用提都知道是被嚇走的。

    將二人拋之腦後，江思瑤心情突然沉悶，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與韓黎敘述的那些她身邊看似離譜的事……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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