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字數:5049   加入書籤

A+A-


    莫寧笑意濃濃,這笑容裏說不出藏著多少算計,像是在油鍋裏浸過了頭的老油條,不容小覷!

    柳研司由他抓著自己的手,也不言語。

    莫寧笑道:“威廉先生,幾點到醫院的?”

    “七點半到八點之間。”

    莫寧自言自語著:“這樣啊。”言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湯小姐有個小本子,你知道嗎?”

    柳研司如實回答:“我知道。”

    莫寧這才放了手,說:“從本月24號開始,她用那個本子記錄很多重要的事。內容是根據日期和時間向後排序的。”

    這是當然。柳研司應道:“很合理。”

    “我們懷疑她是最後一個見過柳老的人,所以我特意借了她的小本子看。”說道這裏,他停了下來。

    柳研司知道莫寧在等著自己的反應,是驚慌?還是不安?他神情淡然,說:“請繼續,我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

    莫寧繼續說道:“她昨晚就寢時間是九點三十分左右,最後寫在小本子上的事是提醒自己早上幾點吃飯、幾點複查、幾點輸液……今天早上七點,她是被主治醫叫醒,您明白我什麽意思嗎?”

    柳研司坦然道:“從昨晚睡下後到她今早醒來,沒有更新過本子上的提示信息。”

    莫寧挑挑眉,豎起大拇指:“不錯。”言罷,話鋒一轉,“從昨晚九點三十分到今早七點之間,她都沒有更新過本子。但是,那不是最後一頁。”

    柳研司沒有像之前的問題那樣及時回答,而是想著,湯願更新的內容會不會跟父親的下落有關。

    莫寧從包裏取出pro調出照片,把pro給了柳研司,指著照片說:“這就是昨晚九點三十分更新的信息。”

    的確是關於第二天需要做什麽的提示。

    莫寧撩起眼皮看著柳研司:“後麵還有一頁。”

    柳研司的手指劃過pro的屏幕,第二幅照片闖入他的視線。那是他自己。

    瞬間,柳研司被照片裏的素描吸住了全部的注意力。照片上的自己麵無表情,眼睛卻充滿了悲傷,左眼的睫毛上掛著一滴淚,搖搖欲墜。右邊臉上已經流下一滴,淚痕像是一道淺淺的疤。

    原來,昨晚的自己在湯願眼裏是這樣的。

    莫寧死死盯著柳研司的表情變化——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淺,很苦惱。

    柳研司抬起頭,把pro還給了莫寧,不急不躁地說:“我知道你為什麽盯上我了。”

    莫寧神情嚴肅:“如果你的素描出現在昨天上午或者中午的位置上都正常,但是最後一頁的位置就不正常了。換句話說……”

    “換句話說:從昨晚九點半她睡下到今早七點醒來,再也沒有更新過本子上的信息。”說著話的功夫,柳研司靠在身後的窗台沿兒上,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頭稍稍歪了一些。看上去非常放鬆。

    莫寧自然意識到了柳研司的變化,心裏泛起了嘀咕——這小子有點能耐。

    莫寧:“既然你都明白了,咱倆也別墨跡。來吧,該說的都說了,省得我再去查你。”說道這裏咂了咂舌,“查國際友人很麻煩噠。”

    柳研司笑問:“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莫寧有瞬間的怔楞,隨即哭笑不得地說:“還問我‘為什麽’?你心裏沒數嗎?”

    柳研司挑挑眉:“就因為我在24小時內來探望同一個人?”

    “足夠我把你列為嫌疑人了。”

    柳研司樂了,說:“二十年前我跟母親移民M國,母親再嫁後我隨繼父姓,改了名字。四年前進入洛杉磯犯罪行為研究中心下屬的人質談判局,按照國內的說法,我是一名刑事案件談判員。這次是趁著休假回來探望二十年沒見的父親。我的中文名字叫柳研司,生父的名字叫柳闊文。”

    莫寧:“……”

    柳研司從口袋裏取出錢夾,將裏麵的證件和照片抽出來,遞給了莫寧。莫寧翻來覆去看好幾遍,才確定他說得都是真的。

    莫寧詫異地問道:“就這點事不用藏著掖著吧?你要是痛快點,我至於廢這麽多話?”

    柳研司說:“莫警官,你的問題我都一一回答了,並沒有隱瞞。而且,你看上去很享受剝繭抽絲的過程,我願意成人之美。”

    莫寧眨巴眨巴眼睛,直在心裏犯嘀咕:自己的問題他的確都回答了,可怎麽總覺得自己被繞進去了呢?

    柳研司指了指還在他手裏的證件:“上麵有談判局的電話和郵箱,你隨時可以打電話或者發郵件確定我的身份。當然了,我還可以把局長的私人號碼給你。”

    “你等會兒。”莫寧的腦子轉過彎來,“方才我問你和柳老的關係,你還說是個人隱私,怎麽了,現在就不隱私了?”

    柳研司說:“那句話啊,是為了接下來要說的事做鋪墊的。”

    莫寧疑惑地看著他:“什麽事?”

    柳研司微笑著:“莫警官,在說服別人這種事上,我真的很有實力。”

    “說服別人?誰?”莫寧指了指自己,“我?”

    柳研司點點頭。

    莫寧信心十足地說:“不可能,我是局裏出了名的老頑固。”

    十分鍾後,莫寧陰沉著臉帶著柳研司推開了湯願所在的病房。這會兒,病房裏正吵得熱火朝天。

    鄭敏儀:“……你們的實驗對象都是腦健全人,她的情況不同,海馬體受損,不適合接受記憶提取。”

    趙華彬所長據理力爭:“您剛才說的情況我很清楚,湯小姐的海馬雖然受損,但是沒有完全切除。而且,我們……”

    “開什麽玩笑?”鄭敏儀大聲喝斷了他的話,“你以為海馬體是什麽?怎麽能說出這麽沒水準的話?”

    一旁的王副所長跟著插話:“鄭醫生,我們不是針對海馬體……”

    鄭敏儀根本不搭理王副所長,隻管瞪著趙華彬:“這件事我不可能同意,你們最好也不要再來跟我提。”

    趙華彬突然抬起手,在鄭敏儀麵前打了個響指:“鄭醫生,我會取得何院長的同意。這行了吧?”

    用院長壓我?鄭敏儀冷笑道:“誰同意都沒用,我不允許!”

    柳研司的目光越過鄭敏儀,落在被她護在身後的湯願身上。

    湯願好像很想說點什麽,但是鄭敏儀和趙華彬的爭吵完全容不得她插句話。她隻好開始翻看那個小本子,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都沒有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沮喪地合了本子,繼續找機會插話。

    湯願的目光無意間見到了柳研司,兩個人的視線相碰,她的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繼而馬上翻開了本子,刷刷地翻到了最後一頁。看看這一頁再看看看柳研司,再看看這一頁,再看看柳研司……

    柳研司在心裏一個勁的歎息——謝謝你把我畫下來,讓我榮升嫌疑人。

    其實,柳研司不會怪湯願的,更何況湯願的這個行為誤打誤撞的讓他跟莫寧成了同盟。以這個角度來說,還要感謝湯願。但是現在,並不適合跟湯願解釋,自己的臉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小本子上。

    柳研司朝著湯願微微蹙眉搖頭,示意——不要聲張。

    湯願接受到了他的信息,莫名地緊張起來。眼睛轉了轉,偷偷摸摸把本子掖在了枕頭下麵。

    柳研司哭笑不得,都暴露了還藏什麽藏。

    另一邊,趙華彬繼續跟鄭敏儀吵了起來,圍繞究竟誰該聽誰的判斷。一旁的王副所長隻能見縫插針,說明記憶提取不會給湯願帶來二次傷害。

    這麽吵下去什麽問題都解決不了,柳研司給莫寧使了個眼色,想讓他勸勸。莫寧那老奸巨猾的怎麽可能參與這事,丟了個眼神回去——連我你都能說服,這幾個還不是小菜一碟?你上!

    柳研司在心裏送給莫寧一記白眼,隨即想起下落不明的父親,再看看湯願眼巴巴的小眼神……

    柳研司走近兩步,站定在趙華彬的身後,開口道:“你們的爭吵足夠寫一篇論文了。”

    柳研司有一把好嗓子,就像大提琴的弦音般動聽,再加上略帶幾分笑意的語調,不著痕跡地介入劍拔弩張的氣氛裏,發揮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趙華彬和鄭敏儀都詫異地看著忽然出現的柳研司,心裏都有一個疑問——你誰啊?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