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前，十五樓電梯前，孫儀再一次遇上了許潔。

    “孫警官，要走了嗎？”

    孫儀點了點頭，想起她是鄭老病房指定的看護人員，那天該問都問過了，孫儀還是叫住了正要走的許潔。

    “許護士！”

    許潔停住腳步，眼神裏透著迷茫的看著他。

    “沒事，我就是問一下那個機器人的試用效果，好用嗎？”

    許潔笑了下，“那天筆錄不都說了嗎，機器人試用體驗很好，鄭老先生還建議過在試用結束後廣泛引進呢。”

    孫儀還想問什麽，走廊拐角出現一個人，朝許潔招了下手。

    許潔回頭對他道，“孫警官，病房還有事，你要沒其他事那我先走了？！”

    孫儀朝那邊瞟了眼，確定剛才的人是報案那天攔下家屬鬧事，提出報案的臨終關懷醫生關浩。

    孫儀看了眼時間，是正常下班的時間點。

    電梯上下幾個來回，二十分鍾後，關浩從辦公室出來進了電梯，孫儀跟了上去。

    “孫警官是想問什麽嗎？”

    下樓出了大廳，關浩停了下來。

    孫儀掏出根煙遞給他，關浩搖頭，孫儀點上煙，吐了個煙圈，“顏茴跟你一個辦公室？”

    “嗯。”關浩站在他對麵，簡短回答。

    “她跟你們安寧療護區同事們的關係好像不太融洽。”

    孫儀在病區做了一圈調查，對顏茴的評價客觀一致，不負責任占重頭，目前為止，沒有在她醫院同事的嘴裏聽到一個能算得上中肯的良好評價。

    關浩抬頭，目光正對著醫院大門外，“有些誤會吧，顏醫生一直以來都是個有職業道德的醫生。”

    孫儀愣了下，第一次聽有人這麽肯定的說顏茴是個有職業道德的醫生。

    看著孫儀的表情，關浩笑了一聲，“這一點，你可以找病區的病人查證。”

    近乎兩個極端的評價，孫儀有些懷疑他們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關浩說完，似乎不願跟他過多交談，打過招呼就先行離開了。

    開車回去的時候，街上已經掌燈，孫儀滿腦子都是顏茴跟可能是嫌疑人的機器人。

    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好長時間，等紅燈的時候，他才想起接起電話。

    “孫隊，鄭彥德的家屬來了趟警局，說顏茴醉酒值班，要負全責……”

    老人意外過世心情可以理解，向警方施壓也是人之常情。

    孫儀按了按額角道，“我知道了，有沒有查到顏茴那晚去的哪家酒吧，除了喝酒還有沒有其他異常行為？”

    殺人要有動機，孫儀沒想到過顏茴的動機，但是她一晚留在病房，就目前而言嫌疑無異最大。

    “行為倒是沒有，但是她跟調酒師提起過機器人，還說要麵臨失業……”

    孫儀默了默，最後說了聲“知道了”掛斷電話，他將往警局方向的車調頭，朝著德義研究院的方向去。

    德義研究院在市中心，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車堵在馬路上，排成了條長龍，一眼看不到頭。

    風從車窗吹進來，心頭的煩躁被吹得淡下去，孫儀盯著前麵的車尾燈，腦子裏浮現出在醫院見機器人的第一麵。

    機器人切斷病人的氧氣機的電源，最有說服性的就是機器人本身存在故障，程序紊亂？！

    術業有專攻，孫儀掐了掐眉心，前麵的車流開始緩緩挪動。

    到了德義研究院已經是八點左右，那幢大樓亮燈的樓層還很多，門崗不讓進，他給研究院工作的兄弟孫銘打個電話，在附近找了家麵館坐下等人。

    二十分鍾後，孫銘趕了過來，在他對麵坐下，額前的碎發被汗濕，抬起的眼睛裏紅血絲嚴重。

    “最近很忙？”

    “還好，研究項目上出了點問題。”孫銘點了份麵，頭也不抬，接著問，“哥你找我有事？”

    “想找你問點事，關於你那個機器人的，你專業幫我看看。”孫儀說著掏出那張曾放在鄭老病房的智能陪護機器人宣傳單遞給孫銘。

    孫銘拿到宣傳單，掃了一眼，推到一邊問，“怎麽了？”

    “這是你們研究院的出的吧，我就想問這種機器人可不可能會出現程序紊亂的情況，做出一些反常的舉動來？”

    說著話，麵端了上來，孫銘取了筷子拌麵，“運行出錯，程序紊亂不是正常嗎？！怎麽突然對機器人上心了，有案子？”

    “醫院有一起案子，跟你們院的這機器人有點關係。”

    孫銘筷子上的麵舉到臉前，熱氣散了到眼鏡片上，遮住了眼睛。

    “智能陪護機器人的項目不是我負責，出什麽事了？”

    “機器人試用期間，老人的氧氣機被切斷電源意外死亡，當晚隻有一個醉酒的醫生跟機器人在病房。”

    孫儀簡短解說，撥了幾口麵在嘴裏，半天不見孫銘應聲，抬頭看了眼，孫銘拿著筷子攪麵，人在出神。

    他敲了敲桌子，“想什麽呢？！”

    “沒什麽，想你剛才問的問題。”孫銘回過神，又塞了口麵在嘴裏，頓了頓問道，“跟進試用的負責人是誰，怎麽說？”

    “負責人是秦楠，把機器人內置監控錄像交到了警局，監控錄像有異常，他說可能是設備幹擾造成的，沒辦法排查具體原因。”

    孫儀說完看了眼孫銘，他想知道是不是的確如此。

    孫銘將筷子放下，目光從孫儀身上穿過看向門口，出聲道，“理論上，設備造成的幹擾做逐一排查很難，但是，整個運行沒有出錯，就監控項受到幹擾不巧合嗎？要是運行出錯，程序紊亂，機器人行為反常，監控受幹擾也不是沒可能。”

    他說完頓了頓，在孫儀反應的時候，突然轉頭笑了下，“其實，這種內置的運行裝置都經過自己研究團隊設密，受不受幹擾都不是重點。”

    照這樣看，機器人運行出錯，本身就有故障，監控受幹擾可能是兩個原因，一個因為故障同樣受到影響，另一個，秦楠他們在監控上主動動過手腳，

    如果這麽想，機器人的確有重大嫌疑。

    孫儀有種在軌道上時刻被帶跑偏的感覺，他思維不是很明朗，沒有說話，沉下心去整理一天搜集到的線索。

    過了小半個鍾頭，孫銘起身結賬，回頭叮囑，“早點回家，媽這幾天老說胃疼，買的胃藥好像沒什麽作用，你有空帶她去醫院看看，我這兩天可能都會在實驗室過。”

    孫儀歎了口氣上車，想問一聲這忙到有家不能回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拉著厚重窗簾的室外是難得的青天白日，室內是投不進光來的昏天黑地。

    床頭櫃被調成振動的手機，一路從櫃中央振挪到了櫃底下。

    秦楠長手一伸，送了它一程直接掃翻在堆了一地的雜物裏。

    手機振動聲的威力被掩埋在雜物裏，小了很多。

    又過了半個小時，手機開始接著振，十分鍾之後，門鈴聲響起，秦楠拉開門，映入眼兩張吊喪的臉。

    門口站著白振宇還有研究組裏的程鵬。

    “我以為你死了。”

    白振宇從他身邊進門，剛踏進一隻腳，就聽到一連串“叮鈴哐啷”的聲音。

    一排堆在門口玻璃酒瓶挨個倒，散了一地，不見天日的屋子裏滿是酒氣。

    程鵬後腳跟著進門，“操！大哥，你能活的像個人嗎？好歹你還有個小孩子在家。”

    他說著拉開窗簾，開窗通風。

    秦楠踢開滾在腳下的酒瓶，坐在沙發上，揉了把臉，問，“你們怎麽過來了？”

    白振宇找了個位置坐下，掏出手機劃了幾下，然後拋給了他。

    秦楠接住後一眼就看到了熱搜的第一條：“智能陪護機器人謀殺案”。

    報道的內容是智能陪護機器人因技術不成熟，研發出的配置存在問題，造成慘案，奪害老人性命。

    看過新聞，秦楠麵無表情的將手機扔回給白振宇，“研究院那邊什麽情況？”

    白振宇掏出煙盒，點了根煙，“還能什麽情況，讓我們積極配合警方調查，盡快想辦法通過官方澄清。”

    秦楠起身，“我問的不是這個。”他起身到洗手間洗了把臉，換了衣服出門，“你們過來的時候，沒遇上媒體的人？”

    程鵬走到窗戶邊低頭看了眼，擺手道，“還不至於吧，網上噴子多，過過嘴癮就得了。”

    “怕是光過過嘴癮就夠我們受了。”白振宇接了一句，看著往門外走的秦楠問，“你去哪兒？”

    “回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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