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回實驗室，白振宇還在看那段播了不下二十遍的視頻。

    他走之前暫停運行的大壯在一旁收拾桌上吃剩的泡麵跟垃圾，生理信號檢測監控儀顯示燈暗著。

    “回來了？”白振宇盯著視頻頭也沒抬的問了句，秦楠點頭掃了眼大壯，“檢查過了沒？”

    白振宇沒答話，抬起一隻手招了招，秦楠走過去，就聽他莫名其妙的壓低了聲音問，“那醫生被當成嫌疑人帶走了？”

    秦楠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轉身朝大壯的方向過去。

    “這女的八九不離十是被冤枉的！”白振宇嘖了一聲，回頭去看秦楠的反應，他正動手檢查大壯身體裏裝置，臉上的神情極淡，像根本沒在聽他講話。

    白振宇起身，站在他旁邊，“我看過，根本沒有強製拆卸的痕跡，你別白費精神了，何況這種可能根本不存在，設密裝置，要那麽容易打開，咱們幾個也該下崗了。”

    他說著扯了秦楠一把，將他拖回了播視頻的電腦前，按下播放。

    “有沒有發現什麽問題？”

    “凶手是人是鬼，破案都是警察的事，我隻管機器人有沒有問題！”秦楠甩開手，冷冷掃了眼開始重播的監控畫麵。

    白振宇反應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在接他剛開始那個問題的。

    而這個話題在他以為秦楠沒有在聽的時候就揭過了。

    他想說的是這段監控視頻的問題，是秦楠看了一個下午都沒能發現的問題。

    秦楠的情緒反常，從他進門到現在都一直處於一種易燃易爆的狀態，鄭老對他們研究組、對他們每個人有再造之恩，對秦楠更是非比尋常，白振宇算是體貼的沒有向往常一樣頂嘴。

    “我說的就是機器的問題。”

    他指著視頻倒回到之前的那一段，秦楠的視線停留在上麵，視頻出現不到兩秒的一瞬黑屏，一抽既過，像是在卡片兒半秒後即刻又恢複正常了一樣。

    這一瞬的黑屏，如果心緒不寧很難察覺，黑屏的時間段是在兩點近三點左右。

    大壯身上的裝置不存在人為拆卸，要正常讀取大壯體內裝置的數據也要密碼，研究組統一設置，不會外泄，這個異常似乎隻剩下設備相互幹擾一個原因。

    至於幹擾源，可能是大壯體內裝置的某一項也可能是外界幹擾，一時斷定不出。

    天徹底大亮，還是沒有什麽頭緒，秦楠將桌上翻出空煙盒扔進垃圾桶，在洗手間洗了把臉，囑咐白振宇回家休息，自己一個人去了警局。

    接待他是昨天出警的那個警察，秦楠一貫臉盲，除了印象深刻的人，難得覺得見過一麵的人眼熟，於是在心裏記下了孫儀這個名字。

    “視頻裏有黑屏現象，持續的時間很短。”

    秦楠猶豫了下，還是將設備出現幹擾，監控錄像存在間斷黑屏的現象說了出來。

    說完他抬頭看到了孫儀瞳孔微縮，下意識的皺眉的表情。

    “能查的出原因嗎？”

    秦楠搖頭，“原監控裝置沒有拆卸痕跡，暫時隻能判斷為可能是其他設備發生相互幹擾產生的異象。”

    孫儀看著他的臉，問，“有沒有辦法恢複？”

    連原因都難查得出，想恢複……秦楠沒有說話，仍舊搖頭。

    正常程序的筆錄與問詢結束，秦楠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前，他突然停了下來，轉身問道，“昨天那個被帶回來的醫生——”

    “喝了酒，說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孫儀猜到了他大概要問什麽，隨口補了一句，抬頭卻發現秦楠嘴角上挑，沒太多表情的臉上似乎掛著一個冷笑。

    這個表情轉瞬即逝，快的讓孫怡覺的那隻是錯覺，但他卻又十分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

    審訊室裏，亮著的那盞燈刺眼異常。

    顏茴直勾勾的盯著看，恍若未覺，從所謂的配合調查成為了最大嫌疑人，這個過渡來的讓人太過措手不及。

    從坐進這裏開始，她空白死機的大腦才開始複蘇。

    “死者氧氣機被斷電，你同時在病房為什麽會沒有察覺？”孫儀問道。

    “喝多了睡了過去！”她說完抬眼看著孫儀。

    “醫院值班有明文規定不準喝酒，你不知道嗎？！”孫儀旁的圓臉的女警一臉嚴肅，冷聲繼續。

    顏茴轉頭，將一雙晶亮澄明的眸子對著她。

    “當晚原本是醫院的梁醫生值班，但是因為上周臨時有事調班了，我那晚剛好忘了，喝過酒以後才想起來。”

    女警跟孫儀對視一眼，孫儀問道，“氧氣機電源插頭有你的指紋。”

    “收拾被打碎的杯子時，看到插頭好像被水杯落下來的時候打中鬆垮了，重新插了一次。”她話說的清楚利索。

    “不是不記得了？”女警繼續。

    顏茴抬頭，挑釁似的一笑，“你喝醉酒就會忘了你警察的職業本能？”

    孫儀起身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麵前，衝她笑了笑，剛要開口，就被她打斷質問道，“憑什麽我就成了嫌疑人？”

    “當晚隻有你一人在死者的病房。”孫儀旁的女警替他答道。

    顏茴朝著二人翻了個白眼，“你們有抓過行凶之後，在受害人旁邊一覺大天亮的凶手？”

    二人被噎的半晌無語，良久孫儀才蹦出一句，“所以說帶你回來協助調查，起碼當晚你是目擊者。”

    “都說了我喝醉了睡著了，誰睡著了還會瞪著眼？！”

    她皺了皺眉，強勢的語氣愈來愈甚，就好像這樣能驅逐心底囚禁著的緊張跟恐慌。

    孫儀捏了下眉心，抬頭看著她一字一句，“機器人體內裝有監控……”

    “有我行凶的過程？”

    顏茴一樣抬頭直視他，目光純粹坦蕩。

    孫儀沒有說話，低頭翻著桌上的筆錄，幾秒之後，那頭傳來一聲低笑，顏茴托著腮望著他，“你不說話就是沒有了！”

    她偏著頭，側臉被暈在白亮的燈光下，人像是被投進了白月光。

    接著她眨了下眼，身子向後仰了仰，懶洋洋的靠在了椅子上，漫不經心似的開口：

    “警察叔叔，嫌疑人隻能是人，而機器人不是人，對嗎？”

    圓臉的女警察看著她又看了看孫儀，孫儀頓了頓，合上筆錄起身掉頭走人。

    四月天多數時間裏都在刮風，綠化坪零星的透著點兒冒出頭的綠，裸露的黃沙就順著風卷上了天。

    孫儀下車裹緊了外套，進了大廳往電梯去，迎麵碰上了護士推著老人往外走。

    這天氣太不適合放風了。

    他本能的掃了眼那個護士的臉，熟臉，是那天報案做筆錄的護士，名字叫許潔。

    “許醫生！”

    許潔聽到叫聲，回過頭來，見到是他，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孫警官……”

    孫儀打斷她的話，指了指外麵，“風大，容易著涼。”

    “華阿姨說要在門口等人。”她說完又無奈的笑了下，“就是等被你們帶走的顏醫生，鬧了好久了，病區裏能出來的，每天都要下來待一會兒才罷休。”

    她話剛說完，老人在她手上拍了拍，似乎在催促，許潔朝著孫儀點了點頭，就朝大廳去了。

    孫儀上樓找了主任宋嵐了解顏茴情況，隨手翻開的投訴冊子上，被“顏茴”這兩個字占滿。

    “我早就說過，這孩子不適合做醫生，幹什麽都馬馬虎虎的，遲早要出事，這不……哎……”

    宋嵐一手撐著頭，滿臉痛惜，好像顏茴已經定罪，孫儀帶來的是一紙判決書。

    孫儀該問的已經問完了，正準備離開，宋主任突然叫住了他，小心翼翼的低聲問，“要是誤殺，這得判多久？”

    孫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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