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輿論新聞沒有下去的趨勢，反而愈演愈烈。

    潑髒水的鍵盤俠多的像是夏天樹地裏吸血的蚊子，大有對剛出世的智能陪護機器人封殺的趨勢。

    活久見的，這種向來缺乏關注的乏味話題占領了熱搜、頭條，趕得上流量明星各種緋聞。

    “這是有人買水軍了吧？！罵的都一個樣，就他媽不能換個說法嗎？！看的老子都快背會了。”

    白振宇罵完之後似乎還不夠解氣，直接將手機扔下，有些頭疼的揉了把臉。

    程鵬靠在椅子上做眼保健操，“現代的人，罵人都是複製黏貼，你有看那些的功夫，還不如出去給咱買點吃的回來，熬了兩個大夜，我都散架了。”

    兩天前，秦楠從警局回來，給他們倆個打電話，對大壯全身裝置進行了檢測。

    實驗室裏另外兩人還沒回來，就他們三個，工作量很大。

    因為這件事影響惡劣，研究院裏也下了通知，全力配合警方調查，要求在兩天內出具檢測報告。

    秦楠低頭整理著打印出來的文件，一頁一頁的翻看。

    “不是大壯的問題，所有裝置運行檢測都沒有異常，你把這報告給警方，順便問問他們這什麽時候結案，案子不結，我們太受影響了。”

    受這次輿論的影響，就算是結案了，智能陪護機器人也會在大眾眼裏留下不好的印象，如果再不及時做出補救，他們這兩年的心血就算是折在了這一出上。

    那個預計冬季上市的計劃更不用再提了。

    秦楠點了下頭，收拾了東西，交代道，“你們早點回去休息，有事電話聯係！”

    從實驗室出來，天光微微放亮，四月的清晨沒有肅殺的寒氣卻也不暖和。

    摩托車騎的快了，帶來的冷風穿透身體，秦楠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路過剛開張的包子鋪買了一屜小籠包。

    回到家剛好六點，秦晴還在睡覺，秦楠翻了翻之前沒看完的檢測報告，沒發現什麽問題，大壯的一切運行都是正常的。

    他點了根煙，靠在沙發上，腦子裏從那天鄭老過世的情景到今天一邊倒的輿論新聞過了一遍。

    現在輿論導向的受益人無異是顏茴，機器人殺人，就能澄清她自己。

    想到這兒，秦楠額角的青筋鼓起，眉宇間擰出一個“川”字來，模糊在繚繞煙霧中的眼神淩厲異常。

    之前解除封印後的記憶，又開始爭先恐後的往腦子裏湧。

    他深深吸了口煙，揉了把臉，把那些紛飛的思緒收斂，重新盯緊手裏的檢測報告，突然想起來那天從警局回來後，院長徐青川找他談話後問起的一句話。

    “你肯定你們的機器人沒有一點兒問題？！你得搞清楚，這不止是關乎鄭教授的死跟警局裏的那個醫生，還有以後會用這機器人的病人！”

    這世上的事，要都真能得到肯定就好了。

    秦楠將報告扔到了茶幾上，嘴裏的煙從鼻端鑽出來，模糊成了一片。

    臥室裏有鬧鈴的聲音響，他的思緒被拉回，沒多久洗手間傳來水聲。

    “我買了早飯，你吃過再去學校。”秦楠將包子放在微波爐裏加熱，等秦晴洗漱好了，將熱牛奶跟包子放在了餐桌上。

    秦晴坐下，秦楠發現她的頭發似乎又長長了，馬尾紮的有些淩亂，額前的碎發很多。

    “小叔，你倆晚沒回來睡覺了。”

    “加班，你趕緊吃飯，吃完我送你去學校。”秦楠將加熱的牛奶給她推到麵前，起身隨手給她理了理沒紮好的頭發。

    坐下才發現，這一隨手隨的更糟了。

    秦晴沒有察覺，一邊喝牛奶一邊抓了書包背在身上，“今天不是李老師自習，你去了也沒用，我還是坐校車吧。”

    李老師是秦晴的班主任，是個溫柔漂亮的女老師，秦晴為創造秦楠跟她的見麵機會想盡了辦法。

    秦楠聽了這話，有點頭疼，接過她手裏的書包，說了聲，“我送你下樓”，拿了茶幾上的文件，二人一起出門。

    到了樓底，校車正好過來，秦晴上車，跟他擺手再見。

    太陽徹底升起來，整座城籠罩在一片金光下，孩子上學，大人上班。

    秦楠麵朝東，握緊了手裏那疊報告，長腿跨上摩托車，朝警局的方向疾馳。

    他到的時候，孫儀手裏提著炸的酥黃的幾根油條正從外麵進來，看到他打招呼，“早！”

    秦楠揚了揚手裏的文件袋，“我來送機器人運行檢測報告。”

    “進來說。”孫儀將他帶回辦公室，秦楠還是坐在之前那把椅子上，“等我一下。”

    孫儀說完很快又出去了，大概五分鍾返回，秦楠將手裏的文件交給他，“經過檢測，機器人體內配置運行沒異常，這個報告是我們幾個研究員做的，研究院還會盡快派人核查。”

    “監控異常……”孫儀翻了下，報告的專業性太強，他目前得到最有用的信息就是：機器人沒有問題，嫌疑可以排除。

    但是，偏偏這個案子最關鍵的監控錄像出現了問題。

    孫儀身為警察的直覺指示，案子裏涉及到的巧合都並非偶然。

    秦楠搖頭，“監控是獨立裝置安裝在機器人體內，監控這一項就算是出現異常，也不會影響其他運行裝置。”

    言下之意，監控再怎麽有問題，也不會影響其他程序，機器人不存在外麵媒體報道的因為配置存在問題而導致的“誤殺”。

    孫儀對這個結果有些失望，他原以為會有什麽眉目。

    “我今天過來除了送檢測報告外，還想請你們警方出麵幫忙澄清一下，輿論的勢頭過盛，對我們出的機器人造成的影響太大，這樣下去，我們這個項目就黃了。”

    秦楠直截了當的說完，等著孫儀的回應。

    “機器人謀殺”的新聞傳播擴散太嚴重，網絡上的事情，一旦陷進去，就跟掉進了沼澤地，越掙紮越下沉。

    “這個可能要等結案了才行。”

    秦楠皺眉，掃了眼周圍見沒有禁煙標誌，從兜裏掏了煙盒，拽出根煙來，用打火機點上，塞到了嘴裏。

    看他的臉色大概很想問一句，“什麽時候結案”，但出於人物、地點不合時宜的緣故，最終什麽都沒說。

    “方便透露一下案情進展嗎？”這句話在衡量了半支煙之久，終於問出了口。

    孫儀垂下眼，淡淡的回了一聲，“顏茴對你們的機器人不是很信任，單就監控這方麵，找不出證據來，始終都洗脫不了嫌疑。”

    “機器人不值得信任，她是覺得她作為醫生喝醉了去值班的行為值得信任？”

    “秦先生激動了，醉酒值班是醫院問責，我們隻管案件。”

    孫儀對他言語裏的爭鋒相對有些吃驚。

    秦楠竭力平複心情，深吸了口氣，“鄭老是我們研究項目的指導教授，這個項目也是他促成發起的，如果沒有這個意外，他就能看到機器人上市。”

    他說完眼神瞟向了窗外，手裏捏著的煙塞回了嘴裏。

    鄭彥德癌症晚期，預生期是六個月，他們調查過，老人後半生都致力於智能陪護機器人的研發，就連這次的試用都是自己主動申請的。

    大概生前最後的願望就是看著智能陪護機器人能夠得到投放應用。

    這樣走，在他培養的這樣研究員眼中大有含恨而去的遺憾，孫儀似乎有些理解秦楠對顏茴的那種反應，他起身拍了拍秦楠肩膀道，“放心，我們會盡力查出真相的。”

    秦楠沒有出聲，也沒有看他，那根煙很快燃盡，他起身道，“沒什麽其他事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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