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一摞白紙黑字的檢測報告擺在桌上。

    顏茴很快翻完，靠在椅背上抬頭，“所以呢，是想讓我怕看完這個之後認罪？”

    “機器人沒有出錯，你在病房一夜，又是醉酒，加上之前推測的動機……”

    孫儀看著她，顏茴側著臉，像是很認真仔細的聽他說話，但臉上的嘲諷式冷笑明顯的讓人難以忽略。

    “接著說啊！我在聽。”

    她從桌上重新拿起檢測報告，看著扉頁。

    孫儀喉頭梗著，話堵在了嗓子眼兒。

    “情感控製器，這個配置真神奇，難怪那機器人跟人一樣，不對，比人還聰明。”

    沉默了一陣，顏茴突然開口，手指在檢測報告的一行小字上劃過。

    這句話不隻字麵意思，孫儀蹙眉，盯著她問，“你想說什麽？”

    “你們知道我們病區大部分是些什麽病人嗎？”

    安寧療護區的病人大部分是惡性腫瘤晚期病重危重患者，這一點孫儀接了這個案子才知道，他沒有打斷顏茴，聽她繼續。

    “孫警官可能不是很清楚這些病人在我們病區的目的，說的直白難聽些，就是在等死……鄭老在一個月前自己不願意接受治療，以自殺來威脅才轉入病區的，這個你們知道嗎？”

    查案之前，這些他們都查過，但是這些似乎跟案情沒有多大的必然聯係，聽顏茴提起，孫儀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他點頭，聽顏茴接著道，“鄭老在那時候就把死看成了解脫，會有今天可能不是意外。”

    孫儀完她的話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震驚下不由的瞪大了眼，“你是說鄭彥德這次試用機器人可能就是想要自殺解脫？”

    之前顏茴提起過機器人身上安裝的情感控製器，這是這次智能陪護機器人創新發明，機器人能簡單識別主人的情緒，然後通過識別做出一定的安撫性的行為。

    具體到什麽程度，孫儀不夠專業並不清楚，但顏茴這種猜想，即便邏輯上說的通，還是太讓常人難以置信。

    “他們的情感識別器強大到什麽程度，隻能他們自己知道。”

    顏茴說這些話時候，坐直了身子，神色極其的認真，甚至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在孫儀還沒回應前，她沉吟著開口道，“機器人沒法溝通，人總沒問題吧，我想跟秦楠見一麵。”

    孫儀的思緒都沉浸在顏茴的這番話，小陳突然敲門進來叫了他一聲，看小陳的神色，孫儀猜到有事，跟了出來。

    “死者的家屬過來了，看樣子是認定了顏茴謀殺了老爺子。”

    孫儀眉峰緊蹙，在大廳看到鄭洋跟他的妹妹，二人穿了一身黑，胸口別著白花，神色冷漠，看著他的眼裏都帶著敵意。

    辦公室，一行人坐定

    “孫警官，明天就是我爸頭七，我不想他走的這麽不明不白。”

    鄭洋開口，口氣還算恭敬，隻是比較冷淡。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在沒查清真相前，就交由法院審判，有些說不過去。”

    鄭洋跟他妹妹看了他一眼，他妹妹用一樣的口吻出聲，“且不說凶手是不是那醫生，她喝了酒值班這種不負責就枉為醫生這個職業，不管這麽樣，她這次非得給我爸的死負責。”

    孫儀看了眼窗外的天，一時沒話。

    拋開案情，顏茴喝酒值班，就算有一千萬個理由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如果沒有這種不負責的態度，鄭老這個悲劇就不會發生。

    家屬對態度無可厚非。

    孫儀公事公辦的安撫勸誡，把人打發了回去。

    辦公室安靜下來，他翻開卷宗看了看，重新把視線放在了研究院出具的報告。

    上午顏茴的話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孫儀沉沉吐了口氣，拿起電話，撥通號碼。

    接到孫儀電話前，秦楠正對著手機發呆，屏幕黑了又被他點亮，停留在一條陌生號碼的信息上。

    “想解決你的煩惱困惑嗎，今晚九點，玉湖公園見。”

    程鵬見他對著手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湊過去看了眼，“你對著這種短信發什麽呆，該不會是饑渴難耐，又怕對方長得太磕磣嚇死你吧？！”

    這種騷擾短信，在他們研究小組集體給秦楠注冊相親網賬號就會時不時收到，早連調侃興味都失了。

    白振宇聞聲，八卦了一句，“怎麽，又有人相中我楠哥了？”

    “是，這次還真直接，都約在晚上見了，這女的也夠生猛，約還是玉湖公園，該不會是想野戰吧？！”

    程鵬搶了秦楠的手機拔高了調子嚷嚷，兩人還準備調侃幾句，電話突然響了。

    秦楠搶回手機，接了電話，拿了車鑰匙往外。

    下了樓，樓頂上傳出來白振宇的破鑼的嗓音，“哎，老大，你不是真去赴那約吧？”

    樓上樓下，隔得遠了，秦楠收了想打人的暴戾之氣，開車朝警局一路狂飆。

    一天兩趟光顧，熟門熟路，他上樓直接找了孫儀。

    孫儀倒是沒想到他會來的這麽快，他還在琢磨顏茴的那番話如何在能讓秦楠心平氣和的情況下說完。

    在無異常檢測報告出來後，質疑機器人不說，直言鄭老是自殺，孫儀不覺得這兩個話題是能讓秦楠心平氣和聽下去的，就算這是警察局。

    秦楠直來直往，“是檢測報告有什麽疑問嗎？還是有其他事情？”

    “是關於大壯體內那個情感控製器的。”話還沒說完，孫儀就下意識的去看秦楠。

    他坐在一旁，神色無瀾，很仔細的等他接下來的話。

    “那個控製器能讓機器人感應到主人的情緒，針對感應到的情緒做出相應安撫緩和不良情緒的反應是嗎？”

    秦楠思索了下，“你這樣說的話，強大了這個情感控製器的功能。”

    孫儀疑惑道，“怎麽說？”

    “現在這個功能能做到的就是通過對人的麵部表情還有一些高興、傷心的情緒造成身體激素分泌來斷定人物心情，我們設定的功能是針對這一係列反應來分析情緒，在情緒分析結果出來後，如果是情緒低落，他會講些笑話做出娛樂行為來分散主人注意力，達到紓解鬱結這種效果。”

    這樣的話，功能並不能強大到顏茴提到的那種可能性。

    秦楠解釋完之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問道“這個功能有什麽問題嗎？”

    孫儀沒想好這麽溝通，沒有及時回答，但他沒想到秦楠的思維反應極快，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一問一答間就推斷出他的意思。

    “你們是覺得機器人因為這個功能對鄭教授下手？！”秦楠怒極反笑，眼裏帶著濃濃的冷嘲之意。

    孫儀這時候想到的卻是顏茴。

    麵對自己覺得荒謬的質疑，兩人一樣會出現的表情。

    “這是那醫生提出來的吧？！”

    雖然是問句，孫儀卻在秦楠眼裏看到了篤定，他有些感慨秦楠的聰明。

    秦楠猜出他的疑惑，“正常人大概沒幾個會去把殺人推斷成助人為樂。”

    孫儀，“……”

    “我想跟那個醫生見一麵。”

    孫儀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第一反應還是愣了下，他倒是沒想到秦楠會主動提出見麵。

    不過細想也不無道理，一直作為敵對方，秦楠雖然不是嫌疑人，但是為了擺脫機器人大壯的嫌疑，跟顏茴爭鋒相對。

    二人在證明自己的時候，同時不免將矛頭對準了對方，想要當麵對質的心情大概是一樣的。

    孫儀看著秦楠，他臉上有種嚴肅正經到像是雕刻上去的表情，眼底翻湧的情緒卻像是被點燃的火苗，正一點一點的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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