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悲哀莫過於麵對現實逞強後，緊接著就又被猝不及防的打臉。

    顏茴抱著她獨樹一幟的仙人掌回了家，水電費的單子在堆滿化妝品的小桌上積了一疊。

    她推開向陽一麵窗台上的雜物，將仙人掌擺了上去。

    這個時間點兒的樓下，是她從住過來到現在還沒見到過的。

    窄小的街區裏，被幾個湊在一起打牌下棋的老大爺占著，窄巷兩側都是高樓，陽光借著縫隙往下漏。

    門外突然有敲門的聲音，屋外外有人拔高了調子喊話。

    “有沒有人，開下門，我是房東！”

    顏茴拉開門，女房東頂著正在染發的腦袋，穿著拖鞋站在門口。

    “姑娘，這交租的時間都過去兩星期了，你這天天早晚不見人的，住不住好歹說一聲啊，幸虧我今兒看到人，要不然都不知道哪兒逮你去！”

    “住，住！”顏茴把人從門口讓了進來，“前幾天有事忘給您說了，實在不好意思啊！”

    房東掃了眼屋子裏，“那行，把租金交一下，這是今年的租房合同，你交錢簽字就行了！”

    顏茴看了眼合同上的五位數，房子是按年付，因為攤上官司，請了律師，她把所有能湊出錢來的東西湊在一起也湊不夠。

    “那個，要不先按月付？！”她試探著開口。

    房東像是壓到底的彈簧一樣，“崩”的彈起原本縮在兩肩的脖頸，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這地方你打聽打聽，哪有房租是按月付的？”

    “要不按季付？”顏茴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聲音有些發怯。

    搞價還價她不擅長，揮霍才是她的本性。

    房東伸手在被染的發紫的頭上撓了撓，抱住胳膊堵在門口道，“你們這些人啊，穿得起貂，用的起包，偏偏交不起租，得，我也不跟你囉嗦，說實話，前些天有人來，想把隔壁跟你這屋一起租下，開個麻將館，我看你租，就沒讓出去，現在這房租也到期了，我這兒呢，孩子上初中，等著急用錢，沒時間跟你蘑菇，這下正好，咱們這合同也到期了，你在其他地方租個月付還是季付的吧。”

    顏茴，“……”

    “行了，你這超出的日子我也不跟你算了，咱們好聚好散的啊！你趕緊收拾一下，後天我讓人來看房！”

    房東說完，不等顏茴回應，已經扭著腰踩著拖鞋“騰騰”的下了樓。

    禍不單行，顏茴有種倒黴透頂的悲哀。

    她沒了站在一米見方的窗戶前欣賞樓底百姓生活的閑適。

    不大的屋子裏，收拾出來能用的東西不多，她折騰來能帶走且有用的也不過是一個行李箱。

    隻是寄宿的一個地方，沒什麽值得留戀的回憶，顏茴將鑰匙還給房東拖著行李箱出門。

    走到樓下，她拍了拍手，向著那灰敗帶著油煙熏陶過的老式樓抬頭。

    現實很糟糕，需要幻想來豐盈，她想，就當老天給個機會換換地方，換個心情，以後都會好的！

    拉著行李箱，融進五月暖陽裏風一樣，顏茴沿著不經常的一條路往下走。

    正午的時間點兒，熙攘車流中，正撞上中午放學的小學生。

    一條馬路擠滿了人流，那些從學校湧出來的學生，排著一條不規則的長龍，整齊寬鬆的校服下，搖搖晃晃的像是跟了一排的撲騰著的鵝。

    在病區見多了即將凋零的生命，顏茴看著這群鮮活的孩子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她不想擠在人流裏，扶著行李箱站在學校門口，等路上的人少了大半，剛準備離開，校門口一陣風似的穿過四五個小孩穿、經過她身邊，猛地跟她撞了個滿懷。

    那孩子也不道歉，繞開她立馬又跑開了。

    她皺了下眉，轉頭朝那幾個學生跑開的方向看去，見剛才那三個六七歲的男孩子圍著一個小女孩。

    其中一個在她麵前伸手，“你是個女生，機器俠不適合你，去找洋娃娃玩兒去，把機器俠給我們。”

    “沒門！起開！”小姑娘梗氣，一揚脖子，抱緊了書包就要跑。

    “不怕她，搶她的，搶她的！”

    “你敢動一下試試！”小姑娘抱著書包瞪著眼前的幾個人。

    胖小子哄笑一聲，扯著嗓子喊，“誰怕你個少爹沒娘的野人！就動你了怎麽著！”

    旁邊其他兩個人跟著起哄，一疊聲的喊，“野人！”還伸手推她拽她的頭發。

    顏茴秀眉蹙緊，恃強淩弱不管在什麽地方都不難見到，她朝四個人走去。

    隻是沒等她接近，隻見那小女孩突然飛快抬腳，對準圍在身邊的三個人一人一腳。

    穩準狠！

    顏茴自己都驚了下，隻見那三個男孩扯著嗓子嗷的叫了一聲，跳腳讓開，那女孩趁機一頭紮出來朝著她這邊跑了過來。

    顏茴往前一步擋在她麵前，攔住追上來的那三個男孩子，喝道，“站住！”

    那三個男生被猛地一喝，嚇了一跳，收住腳不敢往前，瞪著眼睛看她。

    “你們三個男子漢大丈夫，欺負一個小姑娘，還挺上勁兒是吧？”

    她伸手把那女孩攬到身後，那女孩仗著顏茴做靠山，探出半個身子，扮了個鬼臉，罵道，“呸，不要臉！”

    顏茴一看就樂了，這性子她喜歡，她伸後手去摸了摸那孩子的腦袋，繃著臉，嗬斥麵前三個男生，“你們三個，再欺負同學，就叫你們家長來，把你們的玩具都沒收了，聽見沒有？！”

    三個男生等她訓完，突然朝她吐舌頭，“略略略……”的扮了個鬼臉，扭頭一溜煙跑了個沒影蹤。

    嘿？！現在的小孩都囂張到不怕大人了嗎？！

    顏茴苦笑著揉腦袋紓解她的鬱悶，“你們現在都膽子這麽肥了？都不怕家長老師的嗎？”

    “姐姐，你長得太年輕漂亮，他們看見你這樣的都不覺得害怕的，你得再凶點！”

    這年頭的小鬼都已經到了這個境界！顏茴今天算是開了眼。

    她轉過身蹲下來，等跟那個女孩齊平的時候，她的臉色突然變的難看至極。

    原來，所謂的偶然的確都是上天精心的安排。

    她動了動嘴唇，聽到從自己嗓子裏冒出來的話，“你叫什麽名字啊？”

    “秦晴！三年級二班！老師您是哪個班的，看你這麽漂亮沒有男朋友吧？”

    這小孩健談的程度超出了顏茴的想象，這話把她從湧上心頭的萬千情緒裏拉了出來。

    顏茴揉了揉她的毛絨絨的腦袋，笑道，“漂亮怎麽會沒有男朋友，你這小腦袋瓜邏輯不怎麽樣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