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第二場雪，在商一白時隔半年再次回家的那個周日下起，比起上一次來說，時間更長，地麵已經有很厚的積雪。

    商一白左手提著剛從菜市場買回來的菜，右手戴著厚重的手套，一步一步的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終，她停在大門口，很久都沒有再跨出一步。

    她聽到商行雲在屋裏鬧騰，聽到奶奶李莉哄著商行雲的溫柔聲音。

    這是她每一次回家，都會有的習慣，她總覺得，在門口站一會兒，會有什麽人，從後麵跟上來，說著來晚了的話。

    可沒有，從那個女人走後，就一次也沒有過。

    最終，她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推開紅色的木門，走進家裏來。

    “爸爸，我回來了。”

    商一白的話音剛落，商行雲已經從屋裏躥出來，此時風雪又大一些，雪在她眼前，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眯著眼睛，隻隱約看到商行雲的身影，朝著她飛奔而來。

    商行雲老了，身形清瘦，不像從前那樣挺拔，耳邊生出華發，微微駝著背，腳踏在雪地上，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腳印深淺不一……

    “一百，一百！”商行雲蠕動著有些開裂的嘴唇叫著商一白，卻像是忘了後麵的話，再說不出什麽來。

    商一白鼻頭一酸，忙上前來扶著商行雲。

    “爸，我給你做好吃的。”

    商行雲上一秒還糾結無比的臉龐，聽到商一白說要做吃的，瞬間就露出笑容來。

    “好。”商行雲因為商一白的一句話，變得很開心。

    商一白別過頭去，厚重的手套胡亂的從臉上擦過，帶著商行雲往屋裏去。

    “下這麽大雪過來很危險，早知道就不要過來了嘛。”

    李莉心疼的看著商一白，她身上都是風雪，她拍打著自己的雙腿，李莉的手則在替她彈開背上的雪。

    “我已經答應我爸了，我不來，他會傷心的。”商一白說到。

    突然間，祖孫二人之間有些安靜，李莉的手漸漸放下來，商一白也脫下手套。

    “是啊，行雲今天起的特別早，一早就在念叨，你要給他做好吃的了。”

    奶奶李莉的話，讓商一白心中很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因為有事兒要忙，她會選擇天天守著商行雲。

    可他們的家庭容不得她有半點懈怠，商行雲無法從事勞動，李莉年紀大了，就隻有她一個人是勞動力。

    “奶奶，我們拖累您了。”商一白拉著李莉。

    如果不是李莉，她肩上的擔子會更重，光是商行雲的情況，她都應付不過來。

    “傻孩子，我幫不了你什麽，我隻能盡量顧著我的兒子，是我們拖累你才對。”

    李莉歎氣，她何嚐不知道，這些年商一白過的苦？一邊在外麵工作養家，一邊還要兼職學廚。

    如果不是當年的事情，也許現在商一白能過的好一些，的確是家庭拖累了商一白。

    “一百，我想吃香辣三杯雞。”商行雲注意到商一白提回來的食材裏麵有雞，就想吃三杯雞。

    “好的爸爸，我馬上做，您先去看一會兒電視好嗎？”

    商一白紮著圍裙，李莉在一旁打著下手。

    “一百，除了切辣椒、洋蔥、大蒜、薑片兒，準備米酒冰糖之外，還要啥？你一並給奶奶說，奶奶都給你備全，奶奶也很久沒有吃過你做的菜了。”

    老實說，李莉是饞了的，一百在家的時候，她從沒做過菜，都是一百在做，主要是一百做的比她也好很多。

    “奶奶，您幫我弄點九層塔磚來，咱們可以多放一些辣，洋蔥提鮮，辣椒最好是今年的幹椒。”

    幹椒最好是切段後去掉辣椒籽，當然，這對李莉來說不是難事兒，她三下五除二就已經將所有的食材全都準備好，隻等著商一白使用。

    洗幹淨的雞肉放在砧板上切成雞塊，可她動作必須快，否則冬天的冷風一吹就冰冷刺骨。

    充分洗去血水之後，往砂鍋裏就倒入一次性杯三分之二杯麻油、植物油二調油，大蒜薑片和幹辣椒一起爆香。

    三杯雞之所以叫三杯雞，是因為在做這道菜的時候，會加入米酒一杯、豬油一杯、醬油一杯，因此起名為三杯酒。

    在後來的曆史演變中，有一些流派用植物油來代替油膩的豬油，從而也讓這道菜，變得清新可口起來。

    再加上洋蔥片兒炒到香氣噴發出來後，把雞塊倒進鍋中翻炒，炒到雞肉微微上色之後，撒入精鹽，老生抽一起倒進去染色，再加一杯米酒。

    最後倒入三分之一杯的二調油，炒勻後加入冰糖融化煸炒到雞肉完全上色入味。

    原本這最獨特，最能提起三杯雞香味的九層塔應該用新鮮的，可這會兒已經錯過九層塔成熟期，所以現在能用的，隻有李莉之前用橄欖油製成的九層塔磚，這一小塊隻有十克，分量剛剛好的。

    九層塔磚入了鍋之後，轉小火至湯汁濃稠，翻炒是湯汁包裹在雞肉上就可以出鍋。

    廚房間平時是比較注重擺盤的，如果有新鮮的九層塔，那葉子自然是好看的，可現在沒有，商一白就用李莉剛從菜園子裏摘來洗幹淨的一葉香菜啊，擺在了三杯雞的上方，這樣，一道三杯雞完美出鍋。

    李莉早就忍不住，商一白這菜才剛出鍋，她就已經從碗裏夾了一塊雞肉，先讓她嚐一嚐，這一百的手藝比起從前是不是大有進步。

    從李莉的讚不絕口可以看出來，商一白的廚藝有所進步。

    商一白心中感慨，這些，多虧大師傅楊文啟在一邊指導，大師傅輕易不開口，開口必是症結所在，她能從中悟到多少，又是她的本事。

    李莉一塊一塊的嚐著，到第四塊，才將筷子放下，商行雲在外頭玩雪，李莉透過窗戶看出去。

    商行雲看起來很開心，可能也聞到裏麵三杯雞的味道，轉頭過來對著窗戶嘿嘿一笑，又繼續鏟著雪。

    “一百，再給你爸炒幾個菜吧。”李莉不忍再看外麵，對著商一白說到，低下身子在地上撿著菜。那幾肩膀聳動著，手時不時的掩在臉頰上。

    商一白無聲應著，手下動作起來，又炒三四個菜，燒了一個湯，一切準備就緒，才出去請商行雲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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