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仿佛來自上輩子的稱呼。

    李雲棠流落到烏耶瑟耳區已經兩年多了，和其他掙紮求生的人一樣，她每天都為了自己的一張嘴和債務而奔波。過往奢靡繁華的日子已經被她刻意封存，半點不敢回想，生怕哪一天自己承受不住崩潰了！是以乍然聽到“少爺”這兩個字，她還有些晃神。

    “喂！小灰！本少爺叫你上藥聽見沒？”男人明顯拿自己當大爺了，手槍隨意往地上一甩，整個身體垮在牆皮上，七分紈絝三分體力不支。

    小、小灰！是在叫她？！李雲棠見鬼一樣上下掃視男人。隻見他顯然快撐不住了，整個唇色白得嚇人！盡管如此，他看向李雲棠的表情還是得意洋洋的！

    “怎麽？不喜歡本少爺給你取得名字？你臉黑皮瘦、顴骨凹陷，額頭上還有一大塊紫疤，看起來比鬼都可怕！還穿得灰撲撲的跟下水道裏的灰老鼠一樣，本少爺叫你小灰還顯得你可愛了！”

    下水道裏的灰老鼠？！一股怒氣衝上天靈蓋，李雲棠死死咬住下嘴皮。

    忍！老娘現在很餓沒力氣，待會兒吃了晚飯直接把你拖出去扔了！

    警告的瞪了男人一眼，不去理會他的叫囂，李雲棠深吸一口氣，然後心疼的撿起地上已經灑了一大半的保溫杯，蜷著身體擠到木櫃旁邊。

    屋子狹小，燈光昏暗。

    全身發冷的男人隻看見那個臃腫的身影背著他猥瑣的團在不遠處，不一會兒，空氣裏就傳來啃東西的聲音，間或著，還飄來食物誘人的酥香味。

    男人已經兩天沒有進食，默默聽著這嘎嘣脆的進食聲，嘴裏不禁濕潤了。

    “喂！”他啞著嗓子不客氣的喊，“你背著本少爺在吃什麽？拿過來！”

    李雲棠身形一滯，然後轉過頭將手中的酥餅晃了晃。

    “你說這個？”

    “廢話！”

    “哦，這是我自己上工的時候用小火爐烤的酥餅，餡兒是核桃仁和鬆子仁，外層抹了山茶籽油，別看用料樸實，但是烤出來那叫一個金黃酥脆……”

    “管你怎麽弄的！趕緊給本少爺拿過來！”

    李雲棠瞬間垮下臉，“沒門兒！”

    “你！”男人氣得跳腳！

    李雲棠麵無表情的對著他張大嘴大咬一口，然後嘎嘣脆的轉過身去了！

    男人瞧著她的背影嗤笑一聲，突然從手腕上扒拉下來一塊金燦燦的東西朝她砸過去！

    “哎喲！”李雲棠冷不防被砸發出一聲痛呼，順手撿起來地上東西一看，居然是一塊勞力士！

    她抬眼直勾勾的盯著男人。

    實不相瞞，其實昨天她幫他檢查傷口的時候就看見這塊金燦燦的表了，當時就差點思想走火把這表扒下來據為已有！

    “下水道的灰老鼠沒見過這個吧！”男人又得意起來，“這叫勞力士！賣一百個你也買不到！本少爺現在把它抵在你這兒，你快點把吃的拿過來然後替本少爺上藥！”

    其實男人還有句話沒說，這塊勞力士確實值錢，但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作用，它是道上的硬通貨，落難時刻甚至能換來槍支和毒品！

    李雲棠當然認識勞力士，隻不過不知道它還有其他價值而已。

    她捧著金表雙眼發亮！二話不說就將手裏的酥餅和咖啡獻了上去，甚至還狗腿的拿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藥材，耐心細致的替男人換上。

    有錢能使鬼推磨！啃著酥餅的男人不屑的看著遠處不停哈氣擦表盤的李雲棠，黑眸裏盛滿了鄙視和嘲諷。

    李雲棠才不管那火辣辣的眼神！她當真是窮瘋了！曾經她搞慈善，上千萬的珠寶捐出去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如今……她悄悄摸了摸縫在棉衣裏麵的暗袋，快了！她就快湊夠錢去買一個身份證明了！

    屋外寒風依舊肆虐。

    終於將挑剔的男人處理好了，她拉上燈裹緊棉衣靠著牆皮努力進入睡眠。肚子裏有些空，不過沒事，隻是餓一下而已，她得到了一塊勞力士啊！

    一夜濕冷，第二天天蒙蒙亮好歹把腳煨熱了，又該起床上工了。

    李雲棠打開手電筒照了一下男人，發現他還沒有醒，隻是不知何時把濕棉被拿來蓋上了！

    讓你作！她歎口氣，從木櫃旁邊的藍色塑料袋裏掏出一件洗得發灰的綠棉衣，然後扯開濕棉被給男人蓋上。又摸摸他的頭確定他沒發燒之後，從木櫃裏掏出今日份的酥餅放在男人身邊。這酥餅名字好聽，其實就是普通的餅子，裏麵的什麽核桃仁、杏仁兒、山茶籽油都是她在藥沫兒裏收集的，隻有一點點而已。即使是這樣的餅子，她為了省錢一天也隻能啃兩三張，現在這壞脾氣男人給了錢，當然都要留給他了！

    啊！好餓！摸著空蕩蕩的小腹，她深吸一口酥油餅的香氣，才戀戀不舍的抱著濕棉被出了門。

    樓下。

    阿姆正在塑料棚門口倒汙水，看見她下來立刻遮住自己烏青的臉頰別過頭去。

    “阿姆！”李雲棠叫住她，“昨晚很抱歉打擾到你們了！那個……我的被子濕了，能麻煩你幫我晾一下嗎？這是工……”

    話還沒說完，阿姆立刻昂頭翻了個白眼兒，“晾啥棉被！走走走，我沒空！”

    “哦，那好吧！”李雲棠歉意的晃了晃指縫裏的錢幣，“看來我又省了一筆！”

    阿姆眼角餘光瞥到錢，立刻轉過身來。

    “哎等等！”她一把拉住李雲棠，手按住那張紙幣，“我想起來了，我今天其實也沒啥事！”

    阿姆的男人常年酗酒，生活拮據，一聽有工錢拿哪裏還記得昨晚的不快，喜笑顏開的搶過李雲棠手裏的棉被。

    “放心！保管給你晾好！”

    “那就多謝了！”

    李雲棠也笑得和煦，這周圍的鄰居都不願意跟她沾染上關係，她本來也擔心經過昨晚的不快，阿姆不會幫她！但如果就這樣曬棉被沒人看守的話，肯定會被人偷走的！

    阿姆如願拿到錢，突然神神秘秘的湊到李雲棠跟前兒小聲八卦道：“我今早去前麵的巷子口上廁所的時候，看到那邊有好幾灘血跡和子彈殼子，最近這邊不太平哦！你雖然長得醜也要多留心啊！保不齊有眼瞎的看上你！”

    “……嗯。”李雲棠麻木的點頭，對著阿姆撩開自己的額發，上麵的紫斑赫然露了出來！

    阿姆一看，立刻不忍直視的別過頭再不想跟她多說一句。

    李雲棠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又仰頭擔憂的看了一眼她的鐵棚子，裹緊大衣踏進巷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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