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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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原本想去逛花燈的,但見過方偉後,一行人再也高興不起來,去了霍家種子鋪拜了年,日暮西山時,終於坐上馬車往村裏趕去。
沒有出門前的熱熱鬧鬧,大家異常的沉默。
才幾年的光景,那些在方家院子裏爭爭吵吵的場景就這樣的悄悄地過去,再回首,那時候的大家才是最最單純的,不曾受過生活的磨難,不曾大喜大悲過,一日三餐巴望著那點兒疙瘩湯,喝上一口疙瘩湯,一切憂愁隨即而去。
幾年過去,經曆了這麽多的事,再沒有當年那爭來奪去的心思,多的是體諒,是包容,吃豆飯也好,吃糠咽菜也好,隻要一家人團團圓圓在一起那才是什麽都比不上的。
到了方家村,天已經黑透,牛車前麵點了火把,一點光亮把大家送回家中。
出了正月,方為便要隨張大人遠行,蘇小月這幾日變著花樣為方為做好吃的,有時就默默地坐在那兒望著方為發呆,那落漠的神情落入方河眼中,心中不由一痛,終究是舍不得孩子。
方嫣開始有些知事了,發覺家裏人的氣氛不對,心裏也開始緊張,乘著空檔,小手攥住哥哥的袖口來到一個僻靜處,眨巴眨巴著眼睛,天真的問道:“哥哥,娘親說你要遠行,你要去縣城裏嗎?”
望著眼前紅潤的小臉,嘟嘟的小嘴,方為忍不住拂開妹妹額前的劉海,笑著解釋:“要比縣城更遠的地方兒。”
“那是哪兒?哥哥什麽時候回來?”方嫣下意識的上前抱住他的小胳膊。
方為有些不忍,妹妹從小纏在他身邊,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賴在他的床上,方為年紀雖小卻懂事的早,望著妹妹那稚嫩的小臉,內心一歎,承諾道:“一個很遠的地方,但哥哥承諾,四年後便回來,到那時嫣兒也長哥哥這麽高了。”
小孩子果然被他的話吸引,“嫣兒也能長哥哥這麽高嗎?”
“會的,在家好好吃飯,不準挑嘴,就能長哥哥這麽高了。”
方嫣撲到方為懷中,“哥,我要長得高高的,你要早點回來,到時咱們比高矮,贏了的有糖吃。”
方為緊緊抱住妹妹,喉中哽澀,男兒誌在四方,他要出去闖一闖。
就在方家為方為的遠行做著準備時,方家村裏忽然來了一隊兵馬。
成隊的駿馬從村道上疾馳而來,揚起灰塵無數。那馬駒上的人物,個個身姿英挺,身上鎧甲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金光。
一行人直抵方家村。
田地裏勞作的村人紛紛停住手中的活計,跟著上了田埂,看著那兵馬進村,個個嚇得麵如土色,莫非這是來村裏抓壯丁來了?雖然這傳言是前朝的事了,但祖輩流傳下來的事還是有幾個人記得的。
騎隊直接去了方家村祖屋,三爺聞聲趕來,不知哪路貴人,上前恭敬詢問,才知道是找方河的。
方河竟然認識如此人物?三爺連忙派村裏人去請方河。
正逢方河帶著方為去張府送菜,蘇小月聽到這隊騎兵,又見村裏人個個怕得緊,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自己前去探探,也不知這些人是什麽來路,千萬不要是方河以前行走江湖得罪的人?
於是走之前讓蘇阿吉和袁氏抱著兩孩子去地窖裏躲了起來,蘇阿吉原本要跟著一起去,蘇小月卻把人按下了,隻道:“有三爺在,爹和娘不必擔心我,幫我護著孩子便好。”
兩位老人聽到這話,心裏不是滋味兒,蘇小月卻跟著村人匆匆去了祖屋。
祖屋裏,上百匹錚亮的純種駿馬散放在外,屋舍內外有兵衛把守,個個身著金剛鎧甲,手持長戟,一臉肅容。
那村人領著蘇小月往前走,看到這陣仗,嚇得腿軟,不肯上前去了。
蘇小月斂神上前,那護衛望了村人一眼,目光有些冷肅,接著看向蘇小月,見她一戒婦人,於是皺了眉。
“我家大人請的是方河,這位嫂子請留步。”
蘇小月倒沒有被他們氣勢所攝,應該說無知亦無畏,她不曾見過古代兵家的陣仗,自然沒有什麽好怕的,於是回答道:“小婦便是方河的內眷,今個兒方河去了縣城,不在村裏。”
那護衛一聽人不在,有些猶豫不定,這時裏麵傳來一把清朗的聲音,“讓她進來。”這聲音比之外間的護衛似乎溫煦的多。
蘇小月從容進去,來到那主將麵前,隻見對方卻是一位儒雅的文士模樣,倒與這錚錚鐵骨的護衛有些不一樣。
此時他也正在打量她。
“你是方河的妻子?”那儒雅男子開口。
蘇小月卻看著這男人,目光不由得呆了呆,這人怎麽跟張大人長得如此相似,卻也有些不同,眉目間怎麽像張太太?
那男子見蘇小月半天不答不說,還敢直視陌生男子,竟然看人看癡了,不由沉了臉,嚴聲道:“你是方河什麽人?”他有些不信方河的眼光這麽差,眼前女子雖長相清麗,卻有些孟浪。
蘇小月見對方生了氣,方發覺自己的舉止不雅,於是笑了笑,從容說道:“我是方河的妻子,不知閣下尋我丈夫何事?”
明明舉止孟浪被他看不起,居然不惱也不怒,卻是從容應答,不由使他有些另眼相看,又是方河的妻子,多少抱著他不會看錯眼的心思。
他的神情溫和了一些,說道:“我是方河的故交,方河曾對我有過救命之恩,不知方河可在?”
有個救命之恩?莫非是方為的父親?蘇小月被自己的這個猜測嚇了一跳。
“方河去了縣城,若是急事,可直接去縣城張府尋他。”
那人聽方河不在,不免惋惜,“我這趟遠行,來去匆匆,不宜久留,若夫人得空,可否跟在下一起去縣城走一趟。”
“這……”蘇小月猶豫了起來,這人畢竟陌生,就這樣跟著人走,她畢竟是一戒婦人,恐怕不妥當,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還不到晌午,方河帶著為兒還得黃昏時才回來,這如何是好?
“夫人見諒,我是方河的故交柳玉,當年若不是方河救下我們一家,恐怕已沒有今日的柳玉,此次來永豐縣時間上緊迫,不能再等,還望夫人帶路。”
話說到了這份上,蘇小月想了想答應了。
她來到外間尋到先前那位村人,叫他回去給家裏人傳個話,免得家裏人擔心。
可是這些人騎的都是高頭大馬,蘇小月站在底下一時間慌了神,她可不會騎馬。
那柳玉空出一匹馬來,見眼前人臉色有些懼怕,他才發覺自己失策,人家不會騎馬,又是至交方河的妻子,他不可能讓婦人坐男人身後。
這麽僵持著,最後蘇小月想了個法子,正好方金貴也在,於是叫了他的牛車跟在馬隊後麵。
一行人走的慢,又怕牛車吃灰塵,那柳玉倒是心細,馬隊換了位置,由牛車在前引領。
終於進了縣城,柳玉怕引人注目,於是留下小部兵衛在鎮外守著。
到了張府前,府前家丁見到蘇小月,露出了笑臉,可看到後麵一群人英武的下了馬駒,一時間又傻了眼,不知道蘇小月什麽時候又結識了這樣的人物。
蘇小月上前與家丁細語,本想叫方河直接出來與此人見麵,細思之下,又回首望了那柳玉一眼,心思為之一動,叫那家丁給張大人報訊去。
那家丁知道蘇小月和方河可是張府的座上賓,可不是普通人,當即便去了。
沒多久,有掌事出來相迎。
那柳玉倒也沒有多說,留下護衛,直接跟著掌事進去,蘇小月也跟隨在後。
蘇小月走了一段路,前麵有婆子對她招手,不用問,多半是張太太聞訊派人來請了,於是跟著那婆子往張太太那邊去。
整個下午便呆在張太太的院子裏,陪她用了晚飯,蘇小月正著急著前頭方河怎麽沒有動靜,也該是接方為回去的時候了,沒想花廳外的小徑上走來一行人。
張大人拉著方為小手走在前麵,後麵跟著兩個並行的,那便是柳玉和方河。
張太太見了來人猛的起了身,下午接蘇小月過來問了問,蘇小月有些猜測卻又怕自己猜錯,所以沒有說個實的,叫張太太坐立難安,如今一行人過來了,走在前麵的張大人居然眼眶有些發紅,終是塵埃落定,張太太提著的心似乎又平息了些卻又起了一波不安。
兩人迎上兩步。
進了花廳,方河看到蘇小月,兩步跨前來到她身邊。
那邊柳玉往這邊望了一眼,與蘇小月點了點頭,便隔著張太太好幾步站著不動了。
反觀方為得張大人鬆了手,轉身來到蘇小月身邊,居然還抱住了蘇小月的手腕,這孩子自讀書以來就沉穩了不少,很少在外人麵前再露出這親密的模樣,蘇小月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頭,小家夥居然沒有拒絕,似乎還有些依戀,挨著她很緊。
柳玉果然是張大人的兒子,這世間的事卻是這麽的巧妙,方河當年救下柳玉一家三口,半路柳玉的夫人還是死了,還在繈褓中的方為被柳玉交給了方河,他選擇了複仇路。
可誰又能想到當年方河好巧不巧救下的人居然是張大人的兒子,而且張大人的孫子方為又巧之又巧的拜入他的門下。
柳玉站在那兒挺直了脊背,並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反而帶著森森的陰冷。
方河拉著蘇小月帶著小家夥走出了花廳。
走得遠遠的了,蘇小月才問道:“我們這是回去了麽?”
方河點了點頭。
“那他們……”
“柳玉有個心結,他一直不能原諒張大人當年遺棄了他,如今成了二皇子的謀士,查清了當年之事,可這個心結卻是難解。”方河一歎。
竟然背後還有這麽多的故事,蘇小月垂首望向方為,如今他親生父親來了,會不會要把他領走?想想自己養了幾年的兒子就要跟著人走了,心裏不由得傷感起來,這與方為跟著張大人遊學不同,這是沒有盼頭的,以後或許老死不能想見,難怪剛才這孩子緊緊的挨著她,也是舍不得的吧。
方河見蘇小月神情鬱鬱,伸臂上前抱住她,本想說幾句寬慰的話,又因孩子在當前,有些不好說。
夜裏,蘇小月把小嫣嫣抱到方為的床上,望著兩孩子睡下了,又去看了小方旻才回了內室。
方河躺在床上想事情,見蘇小月眼眶紅紅的進來,恐怕剛才在外間已經流了眼淚,於是起身上前托住她的手,把人擁入懷中。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想開些,咱們還有嫣嫣,還有旻兒。”
蘇小月卻伏在他肩頭哭了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