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隻見紀南早就已經回來了。

    更讓我驚訝的是公寓還多了一個我從未謀麵的人。

    紀南見我回來，主動介紹，“這是我朋友。”

    那人衝我一笑，算是打過照麵，片刻，她拿起一旁的包，看向紀南，“真是不好意思了，要不是發生了特殊情況，我也不會特意來這裏。”

    “沒事。”

    語畢，那人離開，我仍然覺得莫名。

    “怎麽了？”

    隻見紀南歎了口氣，癱坐在沙發上，“看來我們得另謀他處了。”

    我愈加吃驚望她。

    “她就是這公寓的主人，我當初找到了這住址，也是聯係了這朋友。”

    “她不是一直在國外，怎麽回來了？”我詫異。

    “她們在國外發生了一點狀況，生意挫敗，所以這次來是想賣掉這房子。”

    經紀南這麽一說，我瞬間意識到整件事情。

    想來真湊巧，顧青州才和我談論搬家一事，剛回到家，就遇到了這檔事。

    “安頓好的小窩，又要離開，哎。”

    紀南皺著眉頭，環顧四周，有些舍不得。

    熟悉了一個環境，很難再適應另外的環境，人都有依賴性，也不想在這個世上顛沛流離，居無定所。

    開始商量新的住址，紀南突然看向我：“何棠，你現在不是和顧青州在一起了？你完全可以搬到他那去，他也應該提過這個問題吧。”

    我不置可否，問她：“我要是搬到那，你呢？我不能丟下你不管。”

    “沒事，我會自己想辦法，總會想到的。”紀南語氣極為篤定，仿佛是在說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我想了想，突然提議：“要是實在找不到，不如一起搬去？反正那兒空房間也多。”

    紀南連忙擺擺手，“我去像什麽樣子，去當電燈泡嗎？整天看你們膩歪在一起？我都快要被狗糧吃撐了。”

    我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麽接上她的話。

    突然，嘴角一勾，“不如問問張遠？可以在他那暫住一段時間。”

    紀南還沒等我說完，一口否決，“我才不住呢，他哪會那麽好心？我看不笑話才怪。”

    是嗎？

    當我將這件事情背地裏告訴張遠時，他答應得倒是挺爽快，我的心頓時鬆了下來。

    張遠果然是行動派，我才將這件事情告訴他沒多久，他就來到公寓。

    紀南打開門的一刹那，臉上浮現出了萬分驚訝的表情，“你怎麽來了？”

    張遠嘴角一勾，倒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想來看看，不就來了。”

    我坐在一旁，雖不吭聲，但是心知肚明。

    “你來看什麽？我這可沒有啥好寶貝，你來了都是白搭。”紀南隨口說。

    張遠立即瞧了她一眼，“誰說這裏沒有好寶貝了。”

    話落，紀南抿緊嘴唇，沒有說話。

    “聽說你們要搬家？”張遠突然問。

    紀南臉上閃現過一絲驚訝，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趁張遠沒有注意的時候，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種表情就像是在說，一定是你告訴的。

    我避開她的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誰說要搬家了？”紀南就是不承認。

    “何棠都已經告訴我了，難不成我聽到的消息還是假的？”

    紀南不吭聲了。

    “我知道你最近在忙著尋找新的住處，這次來其實是想告訴你，我那兒還有空房間，你要是找不到，可以搬到我那去。”

    紀南看向別處，嘴上說：“誰說我找不到住處了，我幹嘛要搬到你那去。”

    “你還真是不識好人心，我是怕你找不到地方住，要是你最後住在大街上，多寒酸啊。”

    “才不會！”

    張遠輕咳了幾聲，又說：“我讓你住可不是白住的，還是要收你租金的。”

    紀南一時沒有說話，想了想，最終答應了張遠。

    搬家那天，顧青州準時來接我和圓圓。

    圓圓坐上車後，極其不情願，一直依偎在我的懷裏，噘嘴說：“媽媽，為什麽我們要搬家？圓圓不想搬家。”

    我拍了拍圓圓的後背，輕聲安慰，“我知道圓圓不想搬家，媽媽也不想。”

    話音剛落，通過後視鏡，我隱約瞥見一雙眸子正落在我的身上。

    稍稍停頓了一會，我又繼續說：“隻是房子的主人要把我們的房子賣掉，我們就不能繼續住了。”

    “那我們為什麽要住在壞叔叔那？為什麽不能和紀南阿姨一起去張遠叔叔家？”圓圓開始碎碎問道。

    “額……”我竟一時詞窮，想了想說：“因為張遠叔叔家住不下這麽多人了。”

    圓圓才沒有繼續問下去。

    正在開車的顧青州適時插了一句，“圓圓不想來住？”

    圓圓瞄了一眼顧青州，噘嘴說：“才不想。”

    “為什麽？”顧青州繼續搭話：“我相信圓圓要是去了，一定會喜歡上的。”

    圓圓就是嘴倔，別過臉，“不可能！”

    “話不要說得這麽絕，等圓圓去了就知道了。”顧青州還在作著最後的努力。

    我在一旁也準備開口，圓圓突然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搶走了我的媽媽，我都知道，就是故意不說的，就是等著你有一天主動和我坦白。”

    圓圓說完，無奈癟嘴，歎了一口氣，像是在說等不到你的坦白，我隻能主動開口了。

    我和顧青州臉上即刻寫滿了驚訝。

    “圓圓，沒有誰能搶走媽媽，我還會一直待在你身邊。”

    我摸著圓圓的頭發，心想她是不是在害怕有一天我會離開她？

    圓圓看向我，“媽媽，說話要算數，你要一直陪在我身邊，不準丟下圓圓。”

    真不知道圓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想法，竟然有患得患失的想法了。我朝她肯定地點點頭，“當然了。”

    “圓圓，沒有誰能搶走你媽媽，相反，你以後的生活還多了一個壞叔叔，不是嗎？”

    “我才不想呢。”圓圓依舊別過臉。

    顧青州臉色淡然，嘴角一勾，“真的不想？以後要是圓圓想要什麽，我都買給你，你之前不是抱怨媽媽不給你買漂亮的衣服，我帶圓圓去買，好不好？”

    圓圓臉上的表情有所動容，還是語帶警告，“以後要是讓我知道你對我媽媽不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終於到了目的地。

    圓圓一走進去，臉上寫滿了驚訝，對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充滿了新奇。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往四周走動，到處摸摸。

    顧青州挑挑眉，“圓圓喜歡這兒嗎？”

    圓圓手一頓，“我才不喜歡呢。”

    “真的不喜歡？”

    圓圓避開我和顧青州的目光，往另一處走去。

    搬家之後，生活很快走上了正軌。因為之前來過好多次，所以對這裏的一切，並不陌生。

    好長時間，圓圓都一直沉浸在這份新奇當中，甚至還仰著頭問我：“媽媽，我以後可以帶同學來嗎？”

    顧青州則是在一旁點頭，“當然可以。”

    “那我可以彈鋼琴嗎？”圓圓又指著旁邊的一架鋼琴，繼續問。

    顧青州幾乎是有求必應，又點點頭：“當然可以。”

    圓圓臉上淺顯露出笑容。

    我知道，雖然圓圓嘴上說著不喜歡，但是內心是喜歡這裏的，要不然也不會一直拉著我問東問西了。

    夜深。

    見圓圓進入夢鄉，我才放心地走出了房間。

    走出去後，發現顧青州仍然還沒有回來，看了看時間，不禁皺了皺眉，都已經這麽晚了，怎麽還沒有回來。

    中途，接到了紀南打來的電話。

    她詢問了幾句後，向我主動抱怨：“你不知道張遠就是事多，連我穿什麽睡衣，他都要管。”

    我不禁撲嚇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這有什麽好笑的，你說他是不是事多？”

    “事多嗎？”我笑說：“我怎麽沒有見過張遠和我說過這些事情，看來都是因人而異的。”

    紀南這會兒不說話了。

    雖然看不到她此時此刻臉上的表情，我想她現在應該是在害羞。

    “怎麽不說話了？”

    紀南在電話那端支吾，好半天我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到最後便掛斷了電話。

    一則通話結束後，顧青州還是沒有回來。我忍不住走到門口，觀看外麵，仍然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何小姐。”

    身後的張嫂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她是顧青州請來的保姆。

    聽到喊聲，我回頭望她。

    “你不用著急，估計待會顧先生就要回來了。”

    “以往都是嗎？”

    她點點頭：“估計公司裏麵的事情耽擱了。”

    心中的擔心消散了不少。

    “何小姐，你要是覺得困了，就先去休息。”

    縱使張嫂這樣說，我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堅持等待。坐在沙發上，燈已關閉，麵前的電視屏幕正在亮著，照得我的臉忽明忽暗。

    我的眼睛雖然盯著電視屏幕，但是屏幕上播放的內容，我卻一點不知道，眼皮越來越沉重，意識也變得越來越恍惚。

    正在我快要睡著時，傳來一陣開門的聲響，立即將我的睡意打散。

    我揉了揉眼睛，瞥了一眼，隻見顧青州打開門走了進來，徑直來到我身旁。

    “回來了。”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坐到我身邊，“怎麽還沒睡？”

    “你不是還沒回來嘛。”

    他輕輕將我擁入懷中，“這麽說你是在等我了？”

    感受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我沒有否認。

    “以後要是困了，就早點休息，不用特意等我回來，我怕你累著了。”顧青州的聲音極其柔和。

    這世上最幸福的事之一，莫過於當你回家時，還有一人始終都在等著你。當你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全身心都位置放鬆下來，在外麵所遇到的煩惱也可以通通拋到到腦後。

    生活幸福的讓我竟然產生了一種不真實感。

    人總是這樣，生活沉至穀底，總是想要趕快好起來，可是等到好起來後，日子周而複始都是幸福，倒顯得有些疑慮了。

    害怕會失去，所以要用手緊緊抓住。

    得知顧青州中午不回來吃飯，我特意做了便當，準備給他送去。

    “何小姐，你真有心。”

    一旁的張嫂一邊將便當的盒子蓋好一邊和我說，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

    我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

    沒有提前和顧青州打招呼，去往公司的路上，內心帶著一絲期待，不禁想要看看顧青州到時臉上的表情。

    來到顧青州工作的樓層，助理一下便看到了我。臉上即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何小姐，你來了啊。”

    我發現自從那次和助理說了一些心裏話後，她每次見到我都特別熱情。那種感覺，像是完全對一個人放下了戒備。

    我笑著衝她點點頭。

    她臉上的笑意未減，瞥見我手上拿的便當，眼前一亮，試探問：“送給顧總的？”

    我垂眸，微微點頭，嘴角不自覺上揚。

    “這麽有心，要是待會顧總看到了，肯定會很高興。”

    過後，她朝我走近，滿臉好奇，低聲問：“你是不是和我們顧總在一起了？”

    我一臉笑著看她，反問：“你覺得呢？”

    她激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就說嘛，你遲早都要和顧總在一起，他那麽在乎你。”緩了一會兒，她繼續：“我在顧總身邊待了這麽久，早就看出來他對你的心思了，你們之間發生了那麽多事情，要是還不在一起，我都替你們著急了。”

    我站在原地，助理仍然沒有打算停止。

    我發現和她熟悉了之後，她的話也變多了，尤其是還變得八卦起來了。

    “和顧總在一起的感覺怎麽樣？我見他工作的時候都一臉嚴肅的樣子，私下是不是也很嚴肅啊？”

    這讓我該怎麽回答。

    “還好吧。”

    見她又要繼續問，我正愁該找什麽理由終斷談話呢，總裁辦公室的大門突然在這時打了開來。

    隻見顧青州站在門口，語氣略帶警告，“不要去工作？”

    助理嘴半張，雙目倏地睜大，瞳孔裏充斥的盡是驚訝，到最後緊抿嘴唇，將那些還沒有機會和我說出的話都給活生生咽了回去。

    “我這就去工作。”

    最後，她匆匆而逃。

    我不由覺得好笑，見助理的背影越走越遠，重又將將目光轉到顧青州身上，正好和他的眼神撞在一起。

    覺得這樣站著有些尷尬，我將拿在手上的便當在他麵前稍微晃了晃，“你不是說重物不回來吃了嗎？我特意給你做了便當。”

    他嘴角噙著一絲笑容，淡笑看我。

    不需多言，僅一個眼神，便知。

    將便當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他一臉滿足地打了開來，表情都寫在了臉上。

    “你快吃吃，看看好不好吃。”

    “隻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見他吃了起來，臉上浮現的幸福，心中頓時一陣滿足感湧進。說來也奇怪，看別人吃飯，竟然也會嚐到一絲幸福。

    “今晚我會早點下班。”顧青州突然說：“到時我們一起接圓圓去吃飯。”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麽，又搖搖頭。

    他一臉茫然看向我：“不行？”

    我嗯了一聲，“下午我要去一趟印刷廠，看看最近印刷的情況。”

    “那要到什麽時候回來？”他問我。

    我想了想，搖搖頭：“我還不知道，應該會很晚回來吧，要不你先帶圓圓去吃飯？”

    “少了你怎麽行？”他上前牽住了我的一隻手。

    他眼眸轉動，又說：“不如我先帶圓圓出去看看，這樣也能增進和她之間的感情。”

    我點點頭，覺悟蠻高。

    見逗留的時間挺長，和他說完，想要轉身就走。

    他在我身後喊了一遍我的名字，我腳步一頓，回頭望了一眼他，“怎麽了？”

    “就這麽走了？”

    我皺了皺眉，點點頭，不然還能怎麽樣？

    他信步走來，在我麵前止步，張開了手臂，將我抱住，輕聲說：“你好像忘了抱我。”

    我臉一紅，將頭埋在他的臂彎，故意說：“忘了不就忘了。”

    “沒事，你忘了，我以後來提醒你。”

    周身空氣變得曖昧起來。畫麵似靜止不動。

    突然一陣敲門聲驚擾了我們，再然後助理探頭走了進來，毫無預兆地撞見了我們擁抱的一幕。

    我立即垂眸，似乎每次隻要在辦公室內，都會被他的助理撞見這樣的一幕。

    顧青州臉上掛著淡然的表情，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一切。

    “有事？”

    他語氣始終淡淡的，我則從顧青州的懷抱中出來。

    助理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顧總，王總剛剛已經來了。”

    “我知道了。”

    覺得在這裏沒有繼續留下去的理由，我匆匆往辦公室外走去。

    印刷廠。

    一走進去，即刻聽見機器轟鳴。

    不管外麵的世界怎樣變化，這裏的生活好像永遠都一樣。

    人類工業文明的演變，正在最大程度地發展著機器的使用。

    “何棠，來了。”

    往裏走去，便撞見了已經來的幾位同事，其中當然包括玲子。她看我的眼神還和當初一樣，沒怎麽變。

    看來要一直這樣僵持下去了。

    直接無視玲子投射過來的目光，我向他們問道：“進度怎麽樣了？”

    “一半還沒有到。”

    那估計還有一會。

    我走到另一邊，玲子不知何時也走到了我麵前。

    心立即提了起來，她每次在我身旁，說出的話都讓我不想繼續聽下去，我繼續看著前方，目光始終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我前幾天去見祁裴了。”

    我一怔，靜靜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他情緒不是很好，我猜肯定和你有關係。”玲子嘴角溢出了一絲嘲弄，“直白說吧，過了這麽久，我承認自己很嫉妒你，尤其是你和祁裴在一起時，憑什麽你那麽幸運，能得到每個人的喜歡？而我的喜歡，為什麽那麽艱難。”

    我不置一詞，她看到的皆是光鮮亮麗的一麵，背後經曆的心酸，隻有自己才知道。

    “我心裏清楚，就算是祁裴和你分開，他也會屬於別人，從來輪不到我。”她則繼續：“但是從小的環境告訴我，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搶來。”

    要是擱在以前，玲子和我說話時，我一定在她沒有說完時打斷她，可是今天我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內心詫異她為什麽會突然和我說這些。

    “父母從小就沒管過我，我知道他們一直想要的是男孩。我一個人能拚到今天的地步，實屬不易，更不允許別人搶走。”

    心咯噔了一下，我側眸瞥了她一眼，“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她嘴角一勾：“我怕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我皺了皺眉。

    容不得我多想，她繼續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我不安的思緒。

    “從來都是這樣，我想要的全部都要靠自己，不管是已經得到的還是沒有得到的，我都會想盡辦法得到。”

    “所以你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寧願不擇手段，甚至甘願背棄道德底線？”

    玲子一字一頓：“不然能怎樣？隨他去？要是不爭取，就會被這個世界拋棄，我想要得到自己喜歡的東西，用點手段怎麽了？有錯嗎？”

    她的想法已經根植在她的骨髓。

    “也對，像你這種人，怎麽會知道？怕是不需要做什麽，想要的東西都會輕而易舉出現在你的麵前吧。”她冷笑。

    我無奈扯了扯嘴角，瞧，表麵上的精華吸取的不錯，背後的故事卻一無所知。

    “你累嗎？”

    玲子聞言，發怔看我。

    我語氣平淡：“整天算計別人，你不累，我看著都覺得累。”

    她怔了好一會兒，隨口撂下一句話：“要你管。”

    我和她都沒有說話，耳畔又清晰地傳來了機器轟鳴的聲音。對比世人的閑言碎語，這裏真的不吵。

    隨意往門外一瞥，一抹身影在我麵前快速閃過，雖是一瞬，我卻嗅到了一絲高傲的氣息。心裏隻覺很疑惑，再次眨眼看向外麵，發現那抹身影早就已經不在，一切就像是沒有發生一樣。

    是我看錯了？幻覺？

    “看什麽呢？”玲子的眸光轉瞬變得犀利起來，在我旁邊不耐煩開口。

    我沒空應答。

    突然，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機器轟鳴的聲音突然停止，周身一瞬變得安靜無比。

    “怎麽了？”

    大家相互望了一眼，臉上皆是疑惑地表情。

    “應該是電路斷了，我去看看。”有人突然大聲說。

    大家被驚擾的心又安了下來。

    沒過多久，電倒是沒來，卻嗅到了一絲燒灼的氣息，嗆得想讓人流眼淚。

    “起火了！”

    一聲驚呼，猶如警報，立即將再次大家安下來的心又給驚擾了起來。

    不多時，周圍充斥的盡是濃煙的氣息，再加上這裏有打量的塑料製品，更加加速了火勢的蔓延。

    麵前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麽猝不及防，根本不給人思考的機會。

    一時間，這裏早就亂成了一團粥，大家一窩蜂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慌亂之時，各自的本性很快暴露出來。

    有人拚命往前跑，為了逃出去，甚至不惜將別人擠到一旁。有人摔倒在地，也不管不顧，恨不得踩在他的身上跨過去。

    濃煙嗆得鼻子難受，快要呼吸不過來，我捂著鼻子，彎腰低頭往前走。那些煙霧都開始往我眼睛裏鑽，我隻能微微眯起眼睛，眼睛酸澀的厲害。

    努力擠著眼睛，想要將眼睛充斥的濃煙全部都擠出來。

    胸腔好像隨時都要爆炸，煙霧中，迷失了方向。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尖叫，我頓了頓，這聲音好像有些熟悉，是玲子的。

    眯起眼睛一看，隻見玲子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被東西絆倒在地，正在努力掙紮著站起來。

    情急之下，我跑到她麵前，想要扶她起來。

    她眯著眼睛看向我，待看清我時，一怔，“你救我？”

    我這個樣子不像是在救你嗎？

    見她還愣在那裏，我用力將她拉了起來，低吼：“你還愣著幹嘛？還想不想活命了？”說話之餘，一連咳嗽了好幾聲。

    她掙紮著站了起來，我清晰地聽見她從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晚了。”

    無暇顧及，我和她往前走去，每一步都是在掙紮。越往前走，火勢比之前小了一些，大概火源是從裏麵燃起來的。

    “救救我……”

    隔著煙霧，突然聽見一陣淒厲的聲音，帶著一絲蒼老。

    我仔細一瞅，隱約看見有人倒在角落裏，估計是被困住了。猶豫片刻，我折步，想要去救那人，玲子一把拉住了我，“你要幹嘛？”

    我的聲音滯澀無比，“我當然是救她。”

    “你要是再不出去，就沒機會了！”

    她在我身後低吼，我沒有應答，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別人落難而不救，其實也想就這樣逃出去，自己就安全了，隻是終究還是過不了人性這一關。

    玲子看我一眼，我見她咬緊牙根，最終還是朝著出口的方向跑去。

    來不及多想，走近一看，隻見那女人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臉上汗珠不止，臉上皺紋明顯，應該是有一定年齡了。

    我將她扶了起來，艱難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她的聲音激動不已：“小姑娘，謝謝你……”

    我根本無心聽她的道謝，滿腦子想的是怎麽帶她一起出去，逃命重要。

    身後不遠處傳來東西倒塌的聲音，讓我的心一緊。全身都在冒汗，似乎隻要甩甩手，大把的水都會落在地上。

    溫度高的燙人。

    走到門口的位置，才發現大門竟然關上了，我用力想要打開，無濟於事。

    “砰！”

    又是傳來一陣倒塌的聲音，這聲音離我們越來越近。

    大力敲著門，大喊救命。

    身上漸漸沒有了力氣，大口喘著氣，氧氣越來越稀缺。無力癱在地上，旁邊的女人一時沒有忍住，無助哭泣了起來。

    “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我孫子還等我去接他啊，我要是死了，我兒子一定會傷心的，他上次還說要回來吃我親手做的菜。”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咳嗽了好幾聲，似乎要將肺都咳出來了。

    情緒一度失控。危難之際想的還是家人。

    一生都奉獻給了家庭，連快要死的時候都還在想著。

    我急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但還是讓她捂著鼻子，眼神堅定：“我們不會死的，一定會出去的。”

    就這樣死掉未免太可惜。

    外麵傳來了消防車的聲音，猶如麵前出現了一片光亮，我掙紮著站起來，眼睛半眯著，酸澀無比，濃煙逼得淚水止不住往下流，我根本顧不得多想。

    現在隻想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敲打著門，尋求幫助。

    “還有人在裏麵！”

    門外終於傳來聲響，緊接著是撞門的聲音。

    我和身旁的人往旁邊避了避，每一聲的撞擊都重重砸在我的心上，緊握拳頭，突然，麵前的那扇門終於撞開。

    模糊之中，我看見身穿消防服的人朝我們快步走來，再然後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周圍一片漆黑，隻覺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醒來後，鼻子難受，咳嗽了好幾聲，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緩了好一會，視線才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起來。

    “醒了？”

    那聲音未免太熟悉。

    我定眼一看，便看見那張熟悉的麵孔，那雙眸中盡是擔憂，皺著眉看我，“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的一隻手緊緊握著我的手，不肯鬆開，“還好你沒事。”

    我努力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知道他現在肯定很擔心我，想讓他放心一些。

    “你不知道昨天你一直沒回來，真讓人擔心！”

    我立即問：“圓圓知道嗎？”

    要是讓圓圓知道了，她一定會很擔心。

    隨後顧青州的話就像是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你放心，她不知道，我沒有告訴她。”

    我瞬間放鬆了下來。

    “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顧青州即刻明了我話中意思，說：“火災情況已經得到了控製。”

    “她呢？和我一起的人救出來了嗎？”

    顧青州歎了一口氣，“這種時候你怎麽還記掛著別人。”緊握住我的那隻手仍然沒有鬆開。

    我仍然緊張看他，手心都在出汗。

    “你放心，她也沒事。”

    那就好。

    覺得這次發生的火災有些蹊蹺，好好的地方怎麽會突然起火，尤其是一眼瞥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更讓我覺得疑惑。

    一時沒有多想，我便將心中疑慮說了出來。

    顧青州眼眸轉瞬深邃，說：“你不用擔心，印刷廠老板已經與警方那邊取得聯係，現在估計還在調查當中。”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麵想要知道答案，一麵又害怕，如此矛盾的心理。

    總是害怕會從別人口中得知一個我不能接受的結果。

    “行了，你就別多想了，這次沒事已經是萬幸。”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了旁邊的水杯，問我：“要喝水嗎？”

    我剛好覺得有些口渴，幹澀地舔了舔嘴唇，點點頭，接過了他手上遞過來的水杯。

    一口氣將水杯裏的水喝了大半，我這下才清晰地了解自己是有多麽口渴。

    “慢點喝，沒有人和你搶。”顧青州無奈看我一眼。

    正當我準備再次喝時，門外傳來了紀南焦急的聲音：“何棠！”

    我差點嗆到，隻得將杯子放了下來，隨後就看見紀南朝我著急走來，在我身上一陣亂摸，緊盯著我，“何棠，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

    她摸到我的胳膊，腿時，頓時鬆了口氣，“還好都在。”

    “你放心好了，我沒事。”

    “你說怎麽就你這麽倒黴，咋遇到這種的事情？還好安全出來了。”她繼續。

    “不光是我一個人，印刷廠裏的人都這樣。”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淡。

    我躺在病床上，他們二人一直對我噓寒問暖，我一時不適應，尤其是現在身上沒有什麽大礙，一直待在醫院，簡直急得慌。

    醞釀許久，我還是主動提議要出院。

    “不行！”

    紀南一口否決，堅定看向我。

    我隻能將目光轉到了顧青州身上，期待他能說點什麽。

    他微微皺眉，視線鎖定在我的身上：“你還是在醫院裏麵觀察一段時間，要是真的沒有什麽大礙，我們就出院。”

    聞言，出院的想法隻能往心裏縮了縮。

    紀南趕緊也在一旁附和：“是啊，你就先在這安心待著，急著出院幹嘛？外麵又不是少了你不行。”

    我隻能將話咽了回去。

    躺在病床上，萬分無聊，還好顧青州抽時間來醫院陪我。

    想到那場大火，心中仍心有餘悸。

    要是火勢蔓延得快，要是那扇大門遲遲沒有在我們麵前打開，要是消防員晚來了一步，現在的情形是不是完全不同？

    每次想到這些，後背不由得冒出一陣冷汗，我都覺得自己幸運無比，好在最糟糕的一麵沒有發生。

    瞥見顧青州坐在我身邊，低著頭，熟練地削蘋果皮。

    窗外細碎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臉上，長長的睫毛上，讓我隻覺像是一場夢。

    有時，會突然冒出很奇怪的想法，我和顧青州認識嗎？認識了多長時間？為什麽漫長的過往皆停滯，不能再次擁有。

    顧青州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出神，抬眸看我一眼。

    我冷不丁冒出一句：“要是我這次毀容了，你會嫌棄我嗎？”

    他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語氣自然加重了一些：“不許胡說！”

    見他表情，好像套不出答案，自己問得好像有些突然，我連忙扯了扯嘴角，“我就是突然想到，隨便問問。”

    “以後不要再問這種問題了。”

    我識趣地點點頭。

    沒想到他又接著說：“我想要是真的發生了那種情況，應該沒人敢要你了吧，我隻能勉為其難了。”

    我故意瞪他一眼，“勉為其難？說來說去你還是嫌棄了。”

    他捏了捏我的臉頰，“你對我就這麽點信心？”

    我不吭聲。

    他繼續：“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盡管放心好了，對我來說，重新認識一個人實在太累，甚至要了解她的脾性，她的一切，更是難上加難。想來想去，我了解你，你亦了解我，為什麽要給別人機會？”

    我嘴角一揚，見顧青州堅定的目光，似乎在說，這輩子我認定你了。

    待在醫院這幾天，雜誌社的同事都接二連三來看我。

    來者皆是說一些關切話語，被人關心的感覺隻覺榮幸，但是唯一讓我感到疑惑的是，不見玲子。

    很快，我便將這樣的想法壓製下去，素日與玲子的關係鬧得僵持，發生火災時，不過就是拉了她一把，這樣就能輕易改變一個人的想法？

    她不來也實屬正常，我倒也落得清閑。

    隻是我沒有想到，之後發生的事情，能讓我一直落得清閑。

    玲子和我說的那番話，一直回蕩在我的腦海邊，倒是讓我了解了她不少。

    好與壞從來都是對立的，從小的生長環境導致了她現在的性格，要是換一種環境，是不是會不同？

    在快出院前一天，病房內來了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戴著金邊眼鏡，手上還拿著東西。

    我瞅了他一眼，臉上寫滿了疑惑，仔細想了想，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

    他見到我，顯得尤為激動：“你是何棠小姐？”

    我愣了一會，點點頭。

    他臉上的笑容漸深，將帶來的東西放置一旁，一連和我說了好幾聲謝謝。

    我更加納悶，仔細想想，都不認識他，何來感謝一詞？

    經他訴說，我才知道他是之前發生火災時，我救的那人的兒子，得知了這件事情，特意來向我道謝。

    即刻明了，我隨即擺擺手：“這沒什麽，都是小事。”

    “要是你當初沒有伸出援助之手，我母親很可能會困在那裏，難不保這次回來能見到她。”談及此，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凝重。

    片刻，他又說：“真是謝謝你了。”

    我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似乎很健談，所說的話都很有見解，一看閱曆十分豐富。

    “因為工作的地方離市區比較遠，大部分時間都很忙，很少回來看她，這次發生了這種事情，倒是讓我頓悟了不少，有些人要是不趁機珍惜，以後連想要珍惜的機會都沒有了。”

    和他交談多句，他再次感謝後，才走出了病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