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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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泌涵來時,已是幾天過後。

    顧雨一打開門,語氣陰陽怪氣:“哎呦,我當是誰來了呢。”

    李泌涵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後從口中喊了一聲:“表姐。”頓了頓,她又問:“你怎麽來這了?”

    “怎麽?我不能來這了?”

    李泌涵趕緊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有點好奇,隨口問問。”

    片刻,她將帶來的禮品盒遞到顧雨麵前,“表姐,這是我帶給你和青州的禮物。”

    顧雨隨意地瞥了一眼李泌涵手上的禮物,“還知道帶禮物來,真是有心了。”

    當她剛伸出手來,想接過李泌涵手上的禮物,正好在這時,顧青州剛從書房裏裏走出來。

    一瞬,李泌涵眼前一亮,臉上的表情不亞於發現了新大陸,直接忽略了顧雨伸過去的手,像一陣風,從我身邊經過。

    她快步來到顧青州麵前,晃了晃手上的禮物,笑說:“青州,我爸叫我來看看你,還有這是給你帶的過年禮物。”

    顧青州臉上始終沒有太大的變化,淡淡地瞥了一眼李泌涵。

    “真是沒禮貌。”

    顧雨憤恨地看了一眼獻殷勤的李泌涵,沒好氣地將僵持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來。

    “替我謝謝伯父。”顧青州的語氣仍舊淡淡的。

    顧雨瞥了一眼李泌涵,“你看你大過年的來,怎麽著都要請你吃頓飯,但是巧了,張嫂剛好不在,我這廚藝呢,實在上不了台麵。”

    話中意思不言而喻。

    李泌涵笑了笑,滿不在乎,“沒事,表姐,我不嫌棄。”

    顧雨緊抿著唇,臉色越來越難看。

    “表姐,你不會不願意我留在這裏吃一頓便飯吧?”李泌涵小心翼翼地試探,目光卻時不時落在顧青州身上。

    “怎麽會?”顧雨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不過就是一頓飯,我好不容易和你見一次麵,你等著,我親自做飯給你吃。”越說到最後,顧雨特地加重了語氣。

    李泌涵一笑,“那就謝謝表姐了。”頓了頓,她又接著問,“你要在這裏住多久?”

    “還不知道呢。”顧雨拖長了尾音,隻拿餘光掃了一眼李泌涵。

    看見顧雨走進了廚房,我也跟著她走了進去。

    她打開冰箱,往裏看了看,話卻是對我說的,“你來這裏幹嘛?”

    “當然是來幫你這個大廚打下手。”

    她嘴角得意一揚,從冰箱裏拿出了菜,瞟了一眼正坐在客廳的李泌涵,此時正在和顧青州聊些什麽。

    “這麽多年了,大小姐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變,敢情我是她傭人啊?還讓我給她做飯,我做的飯是她這等凡人能吃到的?”

    顧雨語氣充滿了抱怨,還不忘瞪了好幾次李泌涵,我見她撅嘴的模樣,覺得有幾分可愛,唇角不自覺往上一勾。

    她莫名地看向我,“你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住,不明所以。

    “現在你情敵正在和你男朋友說話呢,你沒啥感覺?”顧雨一邊說一邊觀看客廳兩人的情況,神色鄙夷,“你瞧瞧她臉上的笑容,都快揪在一起了。”

    我無奈一笑,“我對青州有信心。”見她臉上的表情還沒有恢複過來,又問:“你好像對她很有意見?”

    “誰讓她看不起我的,我好歹也是顧青州的表姐。”

    我臉上的表情始終淡定從容。

    她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搖搖頭,“瞧你這個傻孩子,男人的欲望是經不起誘惑的,你可長點心。”

    我笑了笑,人的欲望是無窮的,你永遠不知道上限是多少,更不要輕易去試探一個人。要是一個人的心不在你的身上,遲早都要拍拍身上的灰塵離開的。

    “還笑得出來。”她歎了口氣,催促我出去,“你快出去,好順便聽聽他們在說什麽,我得想想法子來整整她。”

    我皺了皺眉,但還是被她趕了出來。

    走進客廳,兩人仍然還在交談。隻見顧青州身上穿著簡單的一件毛衫,正在低頭看著手上拿的資料,臉上的表情十分認真,時而微微皺眉。

    李泌涵時不時會在旁邊說上幾句,應該是在交談工作方麵的事情。

    本想直接越過,還是被李泌涵一眼捕捉到了,在我還沒來得及走遠時,喊住了我。

    腳步隻能一頓,我轉過頭,一臉不解地看著李泌涵。

    “我渴了,給我倒杯開水,不要太燙。”

    她的口吻近似命令,條件還挺多。

    顧青州的目光才從手上的資料中移開,皺眉看向李泌涵,“小棠不是傭人,不是讓你來差使的。”

    我笑了笑,滿不在乎,“沒事,不過就是倒一杯水,舉手之勞罷了。”

    “青州,你就別說我了,人家挺願意的。”

    無視李泌涵的話,我再次走進了廚房。顧雨正在熱火朝天地炒著菜,聽到我走進來的腳步聲,回頭望了我一眼,“你怎麽又進來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我無奈聳肩,將進來的原因告訴了她。

    她嗤笑了一聲,“還真把自己當成這兒的女主人了。”

    我往水杯內倒了開水,摸起來有些燙手,正躊躇著該怎麽辦時,顧雨突然奪過了我手中的水杯,兀自說:“她不是要不燙的開水嘛。”隨後她往水杯裏麵灌了一點自來水,遞給了我,“這樣不就行了,一點都不燙了。”

    還能這樣?我錯愕在原地,遲遲沒有接過她手中的水杯。

    “那我送給她喝得了。”顧雨話落,直接越過我身旁,跨出了廚房,過後回頭提醒我,“記得幫我看著菜。”

    顧雨回來後,滿臉得逞的笑意,“還不是全部都把喝完了。”

    我看了看外麵的情況,隻見李泌涵一連將水杯拿起來多次,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飯菜做好後,我端著飯菜,隨同顧雨一同走了出來。

    “快來吃飯了!”顧雨大聲呼喚著,成功地將她大嗓門的優良傳統表現出來。

    “表姐,你做了這麽多,真是辛苦了。”李泌涵毫不客氣地來到桌前。

    “就隨便做做,味道不咋樣,可沒有你廚藝好。”

    李泌涵笑說:“表姐真會說笑,隻不過廚藝這東西需要慢慢琢磨,隻要多用點心,相信你總有一天的廚藝會超過我的。”

    顧雨嘴角一連抽搐了好幾下,端了一碗湯,放在了李泌涵麵前,“這是我親手煮的湯,你趁熱喝喝,冷了就不好喝了。”

    李泌涵淡淡點頭,道謝。

    “這裏麵包含了我對你濃濃的真意,所以你一定要全部喝光光噢。”顧雨故意獻著殷勤。

    我在一旁靜靜觀看,剛剛可是親眼看見顧雨在她的那碗湯裏加了許多鹽。見顧雨的架勢,恨不得要將整袋鹽都給倒進去。

    李泌涵拿起湯勺,舀了一勺湯,快要喝下時,顧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唯恐一不留神,錯過了什麽。

    結果,李泌涵將湯喝下去後,眉頭皺得都快要湊成五線譜了,緊抿著唇,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

    “怎麽了?不好喝?”顧雨緊緊追問。

    “這湯太鹹了。”

    “是嗎?”顧雨故意地喝了一口自己碗裏的湯,朝著李泌涵搖搖頭,“一點都不鹹。”

    李泌涵臉上的表情還沒有恢複過來,吃了這麽多鹽,真是難為她了。

    “你是不是嫌棄我做的不好吃?我辛辛苦苦做了這麽久,你要是不給我點麵子,也要看在青州的麵子上,好歹吃一點吧。”顧雨說的特別委屈。

    李泌涵無奈癟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顧青州,收斂了臉上的神色,“我沒有嫌棄,我現在就喝。”

    最後,她當著我們的麵,將那碗湯全部喝完,隨後一連喝了好幾杯水。要將灌滿鹽的湯全部喝完,應該需要不少的勇氣。

    “還想和我鬥。”顧雨小聲地在我身旁念叨了一句。

    吃過飯後,顧青州直接走進了書房,沒再和李泌涵多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李泌涵依舊依舊悠閑地坐在沙發上,根本就沒有回去的意思。最後她竟然厚著臉皮說已經很晚,不打算回去。

    “把這當成自己家了,竟然還賴著不走。”顧雨趁李泌涵不在的時候,嘀咕道。

    李泌涵隨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浴室,開始洗起澡來。

    顧雨站在不遠處,眼神有些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正要走過去問她時,就看見她急匆匆地往另外的方向走去,疑惑地看向她,不明所以。

    隨後當我聽到李泌涵從浴室裏麵傳出驚呼的聲音,才恍然大悟。

    “怎麽沒熱水了!”

    顧雨捂著嘴偷笑,朝著我作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低聲說道:“看她還怎麽囂張,這下應該能挫掉她不少的銳氣。”

    李泌涵從浴室走出來後渾身都在冷的發抖,打了好幾個噴嚏,憤恨地看了我一眼,咬緊牙關,“我剛剛說沒熱水了,你沒聽到嗎?”語氣有些難聽,盡是責備的意味。

    “你剛剛說了嗎?我和小棠都沒有聽到。”一旁的顧雨及時為我說話,“一定是你說的太小聲了嘛,想讓別人聽見,下次說大點聲嘛。”

    李泌涵臉氣的通紅,憤恨地看了我一眼,隨後生氣經過我身旁,走進了客房。

    夜色漸深。

    洗好澡出來,頭發濕漉漉的,剛拿起吹風機,顧青州正好打開房門,信步走了進來,淺帶笑意看向我。

    “洗頭了?”

    他徑直來到我麵前,拿過我手上的吹風機,眼中盈著溫柔笑意,“我來幫你吹。”

    還不等我回答,他的手指輕輕撫過我的頭發,吹風機的聲音在我耳畔嗡嗡作響,風中夾雜著一絲洗發水的味道。

    透過鏡子,我看見顧青州臉上的表情極為認真,目光一直落在我頭發上,動作十分輕柔,像是生怕弄疼我了。

    吹了一會兒,我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笑說:“可以了,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他搖了搖頭,“還沒有徹底幹,這樣睡覺不行。”

    正在這時,房間的門突然打了開來,我和顧青州的目光隨之齊刷刷地落在了門口的位置,隻見李泌涵正站在門外。

    她看向我時,眼神中明顯散發著一股濃濃的嫉妒味道。

    “不知道進來之前要敲門?”顧青州語氣生硬,皺眉看著她。

    “我隻是想過來看看你,一時著急,就給忘記了。”李泌涵衝著他笑。

    “有事?”

    李泌涵想了想,麵色有些尷尬,隨後微微搖頭。

    “沒事就出去,我們要休息了。”

    她瞳仁內隱忍的怒火正在燃燒,瞪了我幾眼,極不情願地走了出去,再然後大力關上了門。

    “她脾氣一向這樣,別管她。”

    我笑了笑,沒放在心上。

    他隨後將我抱在了床上,溫熱的氣息徘徊在我的鼻尖,見他眼窩越陷越深,緊緊摟著我的腰肢,我搖了搖頭,“今天不可以。”

    話中帶著一絲羞澀。

    他的動作一頓,凝眸看向我,突然嘴角一勾:“怎麽?怕這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好?”

    我瞬間低下頭來,感覺臉頰有些燙,連忙搖搖頭,聲音微弱:“那個……來事了,不方便……”

    耳畔立時傳來了他的輕笑聲,聲線溫潤,清涼如水。他之後緊緊將我抱在懷裏,手指穿過我的頭發,在我的額頭上深深一吻,“那我就抱著你睡。”

    在他懷裏睡得很是安穩,沒過一會,便感到一陣暈沉,眼皮越來越沉重,慢慢闔上了雙眼。

    我是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吵醒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震了。

    “青州!快開門!”

    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見敲門聲仍舊持續不斷,仍然不打算停止,顧青州抿緊唇,薄唇都快要抿成了一道刃線,打開了門。

    “這麽晚了,不要睡覺?”

    李泌涵一把抱住了顧青州,“青州,我害怕,我睡得房間一直有東西在發出響聲,我根本睡不著,你能陪我嗎?”

    這臉皮厚的程度可謂是厚到外太空去了。

    顧青州緊皺著眉,臉上的表情差到了極點,一把推開了李泌涵,“能有什麽聲音?回去睡覺!”

    李泌涵依舊死乞白賴地纏著顧青州,“不行,我害怕,你陪我去看看好嗎?”

    看來我下次得和她學學撒嬌的本事。

    顧青州仍舊無動於衷。

    這時,門外響起了顧雨打嗬欠的聲音:“這麽晚了,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圓圓都睡著了,還想把圓圓吵醒啊。”

    李泌涵開始說明原因。

    顧雨隨之嗤笑道:“我當是天大的事情呢,不過就是發點奇怪的事情,有什麽好害怕的。”

    “青州,我現在真的感到很害怕,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你今晚就陪我,好不好?”李泌涵將視線再次轉移到了顧青州身上。

    “你別說了,瞧你委屈的樣子,還以為我們虧待你了呢。”顧雨在一旁說:“你是要人陪是吧,剛好我得空,勉為其難陪你睡覺。”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李泌涵臉上滿是不甘心的表情,繼續站在顧青州麵前,就是不肯走。

    “走了,困死了。”

    顧雨一邊打著嗬欠一邊拽著李泌涵的手,往外走去。

    李泌涵一時沒有防備,往後退了好幾步,險些跌倒,眉心緊蹙,抱怨道:“你輕點,拽疼我了。”

    “是嗎?”顧雨滿臉不知情:“我這人一向力氣就大,下次記得早點提醒我。”

    兩人走後,顧青州關上了房門,房間重現安靜,他來到床上,習慣性地抱著我,“看來顧雨這次來,還是發揮了一點作用。”

    我笑了笑,知曉他話中意思。

    此時,睡意早就躲藏起來。透過夜光,我微微抬眸看著顧青州那張臉孔,能夠看見他的睫毛隨著眼睛的一闔一睜而動著,能夠看見他那雙明亮的眸子如黑夜中簇起的火花。

    眼中染進了一絲恍惚,是夢境?一股不真實感莫名湧上了心頭,我的手不自覺上前摸了摸他的那張臉,觸碰到的是溫暖,亦是真實。

    他閉著雙眼,沒有任何動靜。

    應該睡著了,我的手愈發不老實了,趁他睡著時,湊了過去,主動親吻了他的臉頰,嘴角一揚。

    “趁我睡覺的時候親我?”

    嘴角的笑容頓時嚇得收了回來,見他已經睜開了雙眼,淺笑看我。

    我支支吾吾,拒不承認:“誰親你了?”

    “不是你還能有誰?這裏難道還有第三個人?”他一語道破。

    我避開他的目光,幹脆不回答了。

    “你在誘惑我?”

    他更加抱緊了我,全身的氣息都在緊緊包裹著我,隻是吻了吻我,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表情有些委屈,“隻不過還能怎麽辦?隻能忍著唄。”

    想不到他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麵,我笑了笑,知道他在為我考慮。

    依偎在他懷裏,做的夢似乎也變得香甜,睡得迷迷糊糊時,我見身旁人有了動靜。他輕手輕腳地下床,我隻覺疑惑,這麽晚了要去哪?

    隨後我聽見洗澡間傳來花灑流水的聲音,才知道顧青州正在洗澡,覺得有些好笑。

    沒過多久,迷迷糊糊中,我聽見身旁又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手臂被一雙滾燙有力的大手握住。

    當我的手放在被子下時,我才意識到顧青州在幫我蓋被。

    第二天醒來後,已不見李泌涵身影。

    我往四處看了看,心裏麵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她能在這裏多待一分鍾,就不會輕易離開的。

    “你別看了。”

    頭還沒來得及扭過來,肩膀就被顧雨拍了一下:“她一大早上就走了。”

    “這麽早?”

    她嘴角溢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可能是昨晚沒有睡好,好趕回去補覺了吧。”

    觀她神色,我不免覺得好奇,朝她走近了一些,“你怎麽這麽高興?”

    她說得極為直白,絲毫沒有遮掩,“她走了,我能不高興嘛,早就盼著她早點走,要是她下次再來,我有的是法子來對付她。”

    圓圓閑暇時間總喜歡待在顧雨身邊,好似她身上有什麽寶貝一樣。

    看著她們坐在一起的畫麵,竟然覺得無比溫馨。每逢看到頗有感慨的畫麵,總希望時光能夠走得慢一些,亦或者是將畫麵定格下來。

    想到顧青州還待在書房忙碌,待在一起,更是懂得他的不容易,身上擔負的權利多大,就要承擔比他人還要多的責任,亦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倒了一杯果汁,我來到書房門前,剛想打開門,便聽見顧青州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語氣聽起來有些急切。

    我打開門,便看見顧青州剛掛掉電話,緊皺著眉頭,眼中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陰鬱。

    心一沉,我挪動步伐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詢問:“怎麽了?”

    顧青州微微張嘴,好半天都沒發出聲音來,神色複雜地看著我。心中愈加慌張,我又走近了他幾步,伸出手來,拉了拉他的手袖,睜著眼睛看著他,眼皮止不住地發顫。

    他隨後說出的話,不亞於五雷轟頂的消息。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拖動沉重的步伐跟在他身後,覺得每走一步,心都在抽搐,腿都在打顫,好像隨時都會癱軟倒地。

    “媽媽,你要去哪?”

    剛來到門口,坐在沙發上的圓圓一眼便瞥見了我,小跑著來到我麵前,仰著頭,張口向我詢問,眼眸仍舊清澈無比。

    我扯了扯嘴角,喉嚨缺氧,話無法冒出來。

    一旁的顧青州及時說:“圓圓,我和你媽媽出去辦點事情,你在家和顧雨阿姨一起玩,記得要乖。”

    “都說了叫我姐姐,不是阿姨!”顧雨的大嗓門傳來。

    “那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很快。”

    踏出門,沒再回頭,害怕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會嚇著圓圓。

    車子飛速往前行駛,我雙手交搓,心中被慌亂充塞,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要往哪裏擺。

    突然,顧青州那雙大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隨後與我十指相扣,似乎是想要贈與我力量。

    “手心怎麽這麽多汗?”

    我低著頭,心在狂跳,耳畔不斷地回響他和我說的五雷轟頂的消息,喉嚨一堵,呼吸不暢。

    “你父親……出事了。”

    我總想要反駁一點什麽,怎麽可能好好的就出事,距離上次見他也不過是幾天的時間,這當頭一棒來的速度如此之快。

    “別著急,我會陪著你的。”

    來到醫院,我和顧青州火急火燎地往裏趕。

    跑得上起步接下氣,胸腔內有一團火正在止不住燃燒,我大口喘著空氣,想要借此熄滅它,反而越燒越旺。

    趕到病房,才得知何正正在急救室。

    “現在病人情況怎麽樣?”顧青州向一旁的醫生詢問。

    醫生麵色愁容,搖搖頭。

    “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之前情況不是已經見好了嗎?”

    醫生無奈搖頭,一切還要等何正從急救室裏麵出來才知道。一切就像是一個謎團,置身於迷宮之中的,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形狀,擾亂了方向。

    站在急救室外,根本坐不住,來回在外踱著步,一直看著那扇大門,除了緊緊關閉,再無其他的變化。

    顧青州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默默陪伴在我身邊。

    這讓我心裏麵覺得好過一些,不再是我一個人麵對。細細回想,他好像已經陪我走了很久,渡過了重重困難。

    突然,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急救室的門打了開來。

    雙目倏地睜大,我快忘了呼吸這一回事,快步走到醫生麵前,想要張口問他點什麽,瞥見他臉上的表情,眼神透露出的盡是遺憾,在我麵前無奈搖搖頭。

    心中有淚,流淌成河,嘴角溢出的是苦澀,我還有什麽好問的呢。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醫生歎了一口氣。

    多麽無助的一句話。

    心迅速往下沉,似重物往下一墜,砸落地麵,摔得稀碎。

    何正從急救室裏推出來時,全身都被白布蓋著,白花花的刺眼,比我直視陽光還要刺眼。雙眼酸澀,宛如細針紮在眼裏,漸漸泛熱。

    我眨了眨眼睛,明明很難受,卻掉不出來一滴淚,幹澀得刺痛。

    顫顫巍巍來到他麵前,見他靜靜躺在那裏,毫無動靜。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爸,你醒醒啊,我們不是說好了要等著你出院嗎?”

    眼前之人依舊躺在那裏,與世長眠。

    我不甘心,又輕輕晃了晃他,“圓圓還在等著你呢,一直都在盼著早點見到你,你就不要再睡覺了,快點起來,和我說說話也是好的。”

    嗯。他一定是睡著了,我心裏暗自想著。

    “你還有很多想去的地方都沒機會去呢,之前你不是向我抱怨過嗎?以前太忙,沒空去,我就等著你這次好了,要帶著你一起去看看。”

    這大好的風景,卻沒了時間去看。

    “你說要看到我幸福,為什麽看到一半就走了……”

    肩膀越來越顫抖,眼前越來越暈眩,顧青州在身後輕輕扶住了我。

    醫生推著病車往前走去,離我越來越遠,麵前仿佛出現了一片迷霧,最終病車消失在我麵前,最終去往的地方叫做天堂。

    我站在原地許久,眼神逐漸渙散,渾身癱軟的像是一團棉花,一點力氣都沒有,似乎風一戳,就能將其戳碎。

    周身寒冷,溫度降到零點,我依偎在顧青州的懷裏,汲取那點能保存我心髒的暖。

    顧青州扶著我來到醫生辦公室。

    半路,我掙脫掉了他的手,聲音哽咽:“我可以自己走。”

    他臉上盡是不擔心,扶在我肩膀上的手始終沒有放開,擔憂地看向我。

    “我可以的。”我艱難點點頭。

    “根據我們之前檢測的結果,以及搶救過程,病人的死因是在此之前注射了太多的精神類藥物,導致壓製住了中樞神經,無法搶救過來。”

    心中湧出了太多的疑團。

    醫生隨後皺了皺眉,“隻是醫院裏麵有規定,但凡注射藥物治療,都必須要適量,所以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們也覺得奇怪。”

    神色倏地一緊,頓覺不妙,我瞬間意識到了什麽,剛想說些什麽,一旁的顧青州搶先說出了我心中的想法。

    醫院監控室。

    值班保安早就在調監控,我和顧青州一直盯著監控屏幕看,想要發現什麽蛛絲馬跡來。

    那保安調監控調了許久,歎了一口氣,“真是奇了怪了,有一時間段的監控完全無法看了。”

    順著他手指的目光,我和顧青州看了看,發現上麵模糊不清,根本什麽都看不見。

    更為湊巧的是,除了這一時間段,其他的畫麵出現的則清清楚楚。看了看屏幕下方出現的時間,正是何正出事之前的時間段,明顯是有人刻意為之。

    心中有口怨氣堵塞的慌,明明真相快要浮現在麵前,可是這期間,總是會出現這樣那樣的阻難,迫使我離真相的道路越來越遠。

    看了許久,還是沒有看出什麽名堂。

    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關節泛白,緊咬牙齒,牙根都在發顫。眼前突然閃現了一個人的身影,心頓時抽緊,腦子一熱,我快速往外衝去。

    “你要去哪?”

    還沒走幾步路,顧青州在我身後用力拉住了我。

    “我要去找她!一定是她幹的!”

    我怒吼,歇斯底裏病,滿腦子想的都是去找她的,當麵向她問清楚,恨不得要將她千刀萬剮。

    “你不能去。”他始終沒有鬆開我的手。

    情緒失控,怒意完全充斥在我的心頭,我拚命想要甩開他緊緊抓住我胳膊的手,可是他的手像是牢牢粘在我的胳膊上,我始終都甩不開。

    “你放開我,為什麽我不能去?這件事情,除了她,還有誰能夠做得出來?”

    我太小看了她的狠心,總以為她會念及當年父親對她的感情,卻不知道她早就視若無睹,狠狠地將那些往日付出狠狠踩在腳底下。

    我拚命掙紮,他反而抓得更加用力。

    “你現在去能幹什麽?能解決問題?無憑無據的,你想被她反咬一口嗎?”

    心傳來陣陣無力,我想要捧著我的心髒,輕輕搖晃幾下,想要它跳動的快一些,可是它現在儼然像一把上鏽的鐵鎖,不管我怎麽搖晃,它還是緩慢跳動,始終提不起精神來。

    我癱在地上,雙手抓著頭發,拉扯著頭皮,不停囁嚅:“我要是現在不找她,還能怎麽辦?難道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嗎?難道我隻能待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嗎?”

    “你要相信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顧青州在我身旁輕輕拍著我的肩膀,輕聲安慰。

    我不知道他之後說了什麽,隻知道他的話對我來說,有很大的效果,使得我原本快要失控的心逐漸安靜下來。

    嘴角溢出了一絲自嘲,剛剛情緒失控的自己讓我感覺有些陌生。

    我想現在我去找她,應該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沒有任何證據,到頭來看到的是她嘲笑的嘴臉。

    不知不覺,一路走來,我才發現失去的東西太多,不計其數。

    當晚,顧青州陪著我一路走回去。

    一路上,我和他之間都沒有說話,安靜圍繞在我身邊,讓我能夠靜下心來思考。我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感受他手灼燙的溫度,感受他脈搏的跳動。

    突然,我側眸看著他,“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我不記得我向他問多少次這樣的問題,隻深刻體會到患得患失這種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他堅定地在我麵前點點頭,“當然。”

    僅僅短短兩個字,不需多言,就足以讓我安心。

    何正的葬禮如期而至,這似乎是我能夠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送他最後一程。

    葬禮場麵一切從簡,隻請了何正生前的一些親朋好友。

    我想他是不希望看到熱鬧場麵的。

    偌大的靈堂被一陣壓抑籠罩,我站在門口,看著走進來的每一個人。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沉重的表情,更加渲染了原本就沉悶的氛圍,何正的遺照靜靜擺放在那裏,麵前放著幾束白菊。

    “節哀順變。”

    我向走進來的人微微點頭,心早已幹枯。

    累意漸漸襲上心頭,雙腿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我晃了晃腦袋,極力讓自己清醒,硬撐著站在原地。

    顧青州一身黑色西裝來到我麵前,麵露擔憂,“要不你休息一下,你現在臉色不太好。”

    我無力擺擺手,倔強道:“沒事,我能堅持。”

    這是我送他的最後一程,再怎樣我都要堅持下來,如同一個堅守防線的士兵,在槍林彈雨中,活生生守護著最後的家園。

    顧青州微微歎息,沒再說什麽,隻是靜靜站在我身旁。

    我瞥了他幾眼,發現他眼瞼下的黑眼圈顯而易見,心存感激,要不是他忙前忙後,我想我不可能會撐到現在。

    “何棠啊,老何這一走,苦的可是你啊,你說你這孩子命怎麽這麽苦啊。”何正生前的好友,走進靈堂那一刻,見到我時,情緒瞬間崩潰。

    我鼻子一酸,倒從他眼角溢出的幾滴淚珠中看到幾分真情,這要比一旁圍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人要好得多。

    人情冷暖,是能感覺到的。

    “以後也要好好生活,相信你父親也希望看到你過得越來越好。”

    我拚命點點頭。

    站在門口,身心疲憊,客人已來了大半,想歇一歇,卻又不敢。

    門外不知何時早已飄起了漫天飛雪,飄落在地麵,白茫茫的一片,快要和遺照麵前的那些白菊融為一體。細碎的雪花打落在身上,有些疼,我卻感覺不到任何冷意。

    “冷嗎?”

    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雙手也被顧青州緊緊握住,他的瞳仁內映出的全部都是我。

    他一觸碰到我的手,立即皺眉,“怎麽這麽涼。”

    “沒事,我不冷。”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車輪碾壓雪麵的細碎的聲音。放眼望去,隻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門前,車輪經過的地方,顯現出了兩道長長的車轍。

    我們常常會忽略很多問題,就像是我們從來沒有問過車子行駛過的那些雪,它們會不會疼。

    隨後,司機快速下車,打開了車後座的門,撐開了一把黑傘,靜靜等待車上的人走下車。

    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率先映入眼簾,與地麵上的白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同紅心中夾雜著墨水,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隨後我見江梅一身黑大衣走了出來,襯得她的皮膚極白,那雙黑色的容瞳仁,透露出的盡是冷氣。

    與此同時,還有一人也從車內走了出來,待我看清那人時,心中一驚,竟然是李泌涵。

    誌同道合,有共同理想的人,不管隔得多遠,總能夠走到一起。

    江梅腳踩高跟鞋,徑直來到我麵前,淡瞥了我一眼:“精神狀態比我想象的好。”

    本身想怒問她怎麽還有臉來這裏,話到了喉嚨邊,及時克製住,在這種場合冒昧說出來,未免太傷大雅。

    我一字一頓,“讓你失望了。”

    她笑了笑,“我失望什麽?現在最失望的人應該是你。”

    我氣得差點朝她衝過去,還好顧青州在一旁抓住了我的手,我才控製住自己隨時快要爆炸的情緒。

    “我不知道你今天來這裏到底有何用意,我隻希望你回去,不要擾亂了這裏的一份清淨。”

    站在江梅身後的利弊航幫腔道:“江總一番好心來參加葬禮,看你父親,你怎麽不識好人心,還要趕別人走呢,哪有這樣的道理。”

    顧青州及時打斷了李泌涵,硬著嗓子,沉聲問:“你來這裏幹嘛?”

    李泌涵看向顧青州時,眼神瞬間變得溫柔起來,語氣也柔了下來,“我當然是陪江總來的。”

    顧青州沒再多問,眉頭卻緊皺。

    “請你回去。”見江梅想要走進來,我壓低聲音:“我想我父親並不想看到你。”

    她無視我的話,臉上的表情風輕雲淡,嘴角噙著一絲淺淺的嘲弄,優雅地從我身邊經過,往裏麵走去。

    經過我身旁,我隱約聞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蹙起眉心,不好聞,心裏泛起了一絲惡心感。

    我見江梅站在何正遺照麵前,臉上表情淡定如初,甚至連一點同情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心一抽,濃墨的憂愁四散不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