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有力的大手顯現在我麵前。

    我慢慢向他靠攏，就在我的手快要觸碰到他的手時，那道熟悉的身影瞬間在我的麵前變成了泡影。

    握在手心的隻是一堆空氣。

    “青州！”

    我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往四周看了看，想要找尋到他的身影，可是就連麵前青色的草原也已不見，周圍一片漆黑。

    遠處傳來了一陣孩童的哭啼聲。

    聲音時而離我很近，時而離我很遠，宛若一個魔咒，無時無刻不在包裹著我。

    我努力尋找著聲源，似乎都能夠伸出手摸到，可是不知道我跑了多久，那聲音仍舊飄蕩在我的前方，累得不停地喘氣，跌倒了再重新爬起來。

    哭聲未免太撕心裂肺，就像一個活生生的魔爪，時不時拉扯著我的心。

    夢魘籠罩，流淌出來的淚河，將悲切燙平。就在我快要喘不過氣來時，猛然醒了過來，全身不由得冒出了一陣冷汗，身上的被子早就被我踢到了一邊。

    我隻得將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才發現自己的手是軟的。

    不知何時再次睡著，當我醒來時，從窗外照射進來了一絲光芒。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頭痛欲裂，吸了吸鼻子，覺得喉嚨有些難受，不由得輕咳了幾聲。

    門外久久沒傳來任何動靜，我掙紮著想要起身，雙手支撐著床麵，稍微一動，隻覺麵前的世界不停地旋轉。

    終於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我老老實實又重新躺回床上，閉上了雙眼。

    察覺到那陣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更加用力閉緊眼睛，生怕被他看出了破綻。事實上，他已經看出來了。

    “還裝睡？”

    他冷不丁冒出了一句，我隻好睜開了雙眼，對視上了他的清眸。

    “你打算什麽時候起來？”

    我憋屈著嘴：“我不舒服，起不來。”

    他以為我在騙他，“你就繼續睡吧，我走了。”

    見他轉身就要離開，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情急之下，我趕緊咳嗽了幾聲，這一咳，完全激起了我喉嚨的不適，一咳竟然停不下來，咳得我滿臉通紅，肺都快要咳出來。

    他腳步一頓，這才回頭來看我。

    強忍住咳嗽，我深吸了口氣，“我好像感冒了。”隨後幹巴巴地看著他，想要獲得他的安慰。

    他不知道，他的一句安慰對我來說至關重要。

    見他在看我，我又趕緊裝出了一副可憐的樣子，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挺嚴重的，頭也昏，還發燒了。”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見他略微移動步伐，我的心砰砰直跳，期待他朝我走來，然後再伸出手來摸摸我的額頭。

    想到那種畫麵，內心都激動不已。

    沒想到過了幾秒，他竟然就這樣走了出去。

    “青州……”

    我在他身後喊了一聲，聲音漸漸變得微弱，到最後卡在喉嚨裏，怎麽能就這樣走掉，心又往下沉了沉。

    或許是情緒所致，我覺得這股暈厥感更為明顯。

    如同四麵八方傳來了一陣寒風，目的地是我的那顆心髒，刮得我的整個心髒都在搖擺，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要碎掉。

    原以為他多多少少會表示一下他的關心，即使不會像從前那樣，但是現在連最微弱的安慰都舍不得給我。

    我一直堅守的希望也忍不住顫抖了幾下，但是耳畔仍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不能放棄。

    掀開被子，我想要走出房間時，隻見那扇門又在我麵前打開，在我疑惑的目光注視下，顧青州又走了進來，隻是手上卻多了一個杯子。

    仔細一嗅，是感冒藥的味道。

    他走到我跟前，將感冒藥放在了桌上，然後又走了出去。

    心好像一瞬間，因為他的這一舉動沒這麽涼了。

    他自走進來，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是他的行為已經代替他說了。見那杯藥還在冒著熱氣，我伸手拿了過來，喝到嘴裏，隻覺暖暖的。

    以前總覺得藥味難聞，極度不好喝，可是這次我竟然嚐到了一絲甜味。

    原來，愛一個人，也可以將苦澀的生活變甜。

    身體欠佳，特意讓安娜不用來接我，因為藥效，再加上昨晚沒有睡好，我緩緩閉上了眼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時，四周一片安靜，還和從前一樣，門外也沒傳來任何動靜，心裏猜測著他應該已經出去了。

    孤獨感又突然湧上了心頭。

    人在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的，最希望的就是能夠得到別人的陪伴，一句叮嚀，一個擁抱都能夠讓自己倍感親切。

    突然餘光瞥見了桌上放著一個溫度計，我不禁伸手拿了過來，仔細看了看，隻記得之前好像並沒有，難道是顧青州趁我睡覺的時候偷偷幫我量的溫度？

    伴隨著心中疑惑，我走了出去，一眼便看見了顧青州。

    “你還沒走？”

    顧青州抬頭瞥了我一眼：“這是我家，我為什麽要走？”

    我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不會說出什麽好話來。

    “過來。”他突然說。

    “幹嘛？”

    我疑惑地看了他幾眼，轉念一想，求之不得，我走到他跟前，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下一秒，就見他朝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短暫片刻，他又放下手。

    我嘴角一勾，湊近了他一些，“你是不是在關心我有沒有發燒？”

    “你別多想。”他一口否決。

    我大膽環住了他的脖子，“你就別不承認了，我知道你在關心我。”

    “隨便你怎麽想。”顧青州拿開了我的手，“既然你現在好了，就回去吧。”

    見他又急著催促，我隻好作罷。心一旦封閉起來，很難再次打開，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調解。

    祁母出院那天，我來到醫院，見她氣色恢複了一些。

    她一看到我，還像前幾次那樣，顯得十分熱情，握住了我的手，輕拍著我的手背。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祁母讓我覺得更加親近，沒有往日的鋒芒，更沒有爭鋒相對。

    經曆了一些生離死別，那些很長時間都無法想通的事情，好像在一瞬間都可以想通。

    見她主動邀請我去祁家吃飯，我本想拒絕，她見我猶豫，又問我：“難道你不願意？”

    “我不是不願意……”我搖了搖頭。

    “就這樣說定了，就算再忙也要抽出點時間，就當放鬆一下。”祁母掃了我和祁裴一眼，“再說你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互相陪伴，能夠促進兩人之間的感情。”

    祁母的氣色雖然恢複了不少，但是頭腦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隻能點頭迎合，待我和祁裴獨處時，才有機會問出口。

    “伯母她意識還沒有恢複過來？”

    祁裴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醫生說這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恢複，或許潛意識裏，她隻想保留那些好的記憶。”

    微微點頭，想要忘記那些不好的回憶也是人之常情。總是這樣，好的記憶與壞的記憶，寧願努力忘記那些不好的記憶，也要將那些好的記憶都保留。

    隻是所有好的與不好的記憶，都是自己曾經經曆過的，都應該如數珍惜，多年後，終會成為人生當中最寶貴的財富。

    “這樣會讓你很為難，但是你放心，我會盡快處理好。”祁裴又說：“等過一段時間，我會找個好的時機，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她，要是現在就告訴她的話，我害怕她會一時接受不了。”

    聽到祁裴這樣真誠的話，我的心頓時軟了下來。

    祁家老宅。

    再次踏進這片領域，心情早就平靜下來，即使那些記憶還若隱若現地存在自己的腦海裏。當初糾糾纏纏的畫麵，宛如蜘蛛網，不斷地纏繞著我的心，可是現在早就釋懷。

    一走進去，祁母便拉著我聊起天來，我隻能點頭附和。

    “你現在一定要和祁裴好好的。”祁母仍不忘囑咐。

    我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隻能尷尬地抽動嘴角。

    幸好，在這時，門鈴聲響了起來，待傭人打開門，我便看見白雅走了進來。

    她目光落在我身上時，眼神中閃現了一絲訝異，很快又笑了起來。

    祁母見到她時，眼角彎彎。

    “伯母，身體怎麽樣了？臨時知道你今天出院，怎麽不喊我去接你。”白雅笑著從容走到了祁母身邊坐下，向我點頭，算作打了個招呼。

    “我知道你們醫院裏，平時工作忙，怎麽能叫你來接我，再說還有何棠來接我呢，你就不用操這份心了。”祁母一笑，臉上顯現出了滄桑的皺紋。

    時光真是容易催人老。

    “何棠？”

    白雅疑惑地脫口而出，隨後將疑惑的目光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是啊。”祁母點點頭。

    趁祁母離開後，白雅才有機會向我問出口，我隻能將祁母現在的狀況告訴了她。

    “原來是這樣，這樣顧青州不就很容易誤會你們？”

    我歎了一口氣，心想白雅還不知道實情，隻得開口：“你不知道，他早就誤會我了。”等我將全部的事情告訴她時，又是一陣沉默。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算作無聲的安慰。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修複我和顧青州之間的關係。”

    “你放心，你們之間很快就會恢複到之前那樣，畢竟你們曾經經曆那麽多的事情。”

    這樣安慰的話並沒有讓我的心安靜下來，相反，更讓我看清了現狀，好像比預想的還要難。

    等吃完飯，祁母非要拉著我出去散步。

    路過湖時，隻見湖水蕩漾，路麵上堆滿了落葉，頓顯蕭瑟感。

    一路閑適地往前走著，偶爾會經過幾個老人身邊，見他們揮動著太極拳，正在鍛煉身體。放在一旁的廣播正在響著，有時會播放一些新聞，有時則唱著戲，咿咿呀呀地唱著，將歲月的滄桑盡數唱了出來。

    經過他們身旁時，聞到了一陣年代的味道。

    祁母突然歎氣，“到底還是老了。”

    “伯母，別這麽說，你一點都不老。”

    祁母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擺了擺手，“你不用說這些話來安慰我，人啊，年齡越大，很多事情都看淡了，現在著急的隻有一件事。”

    “什麽？”我詫異看向她，琢磨著她的眼神，隻覺自己這句話不應該問出來。結果，她接下來的話更加印證了我心中的猜想。

    “當然是你和祁裴，之前因為我的失誤，差點逼著你們分開，現在隻想在有生之年能夠看到你們結婚，然後生個大胖孫子。”

    我一愣，繼而搪塞：“這個不急。”

    “你們不急我急啊。”祁母催促道：“我現在年紀大了，也沒幾年可活了，這個願望難道你們都不願意幫我實現嗎？”

    “伯母，你說什麽呢？”我趕緊說：“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察覺到祁母喘著粗氣，掀了掀有些倦態的眼皮。

    我見旁邊有一處長椅，指了指，主動提議坐一會。

    祁母自然欣然同意，點點頭，我攙扶著她往長椅的方向走去，待坐下後，麵前顯現的是一大片湖，湖天一色，都快要融合在一起。

    腳底下是一處落葉，不經意一踩，發出了咯吱的聲響，這不禁讓我想到了飄雪季節，踩在雪上麵，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所經過的地方，皆出現我的腳印。

    不禁恍然，又快臨近飄雪的季節。

    不由得想到了去年，我和顧青州看初雪的場景，漫天飛雪，像極了一個純潔無瑕的夢。顧青州牽著我的手，漫步在雪端，雪花飄落在我們的頭上，沾在我們的睫毛上，貼在我們的臉頰上，似乎這樣一直走著，就能夠一不小心走到白頭。

    現今，此番情景又不似從前。

    回過神來，發現身旁的祁母一直沒有動靜，我側眸看了一眼，隻見祁母正坐在我身邊，閉上了雙眼，正在打著盹。

    她睡覺的時候顯得很是溫順，我盡量不發出聲音，害怕驚擾到她，可是她突然身子一抖，突然驚醒，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冷嗎？”

    祁母點了點頭。

    坐的時間久了，突然站起身來，雙腳有些酸麻，和祁母輾轉反側來到了一家商場。來到一家店，各種各樣的帽子顯現在眼前，不免看花了眼。

    “何棠，你快幫我看看，哪個帽子適合我？”

    我看著架子上擺滿了帽子，仔細看了看，考慮到祁母所喜歡的風格，挑選了好久，我拿起其中一個帽子，“伯母，你看看這個……”

    話說到一半，竟然發現身旁的祁母不見，往四周看了看，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這不免讓我感到驚恐。

    我著急尋找，往四周走了走，突然耳畔傳來了祁母的聲音，往門口的方向看了看，即刻發現祁母的身影，懸著的心稍微鬆了下來，可是當我看見正站在她對麵的顧青州時，心又懸了起來。

    不清楚她們在交談什麽，內心焦灼萬分，我隻得快步跟了上去。

    “你以後就別來糾纏何棠了，她現在和祁裴好著呢。”

    等我走過去時，耳畔便闖入這莫名的一句。

    我的心一連狠狠抽搐了好幾下，這不是讓顧青州更加誤會了，下意識瞥了好幾眼顧青州，發現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

    想要說出實話，恨不得大聲將實情說出來，可是想到祁裴拜托我的那些話，喉嚨一堵，我竟然說不出來。

    “伯母，你就少說兩句。”我著急地拉了拉祁母的胳膊。

    “你別攔我。”祁母沒有罷休，想要繼續開口時，隻見顧青州神色漠然地朝著前麵走去，留給我們的隻是一個背影。

    我邁開步伐，咬緊牙根，想要追上去時，祁母拉住了我的胳膊。

    回頭一看，我便看見祁母緊皺著眉頭，一隻手扶著她的額頭。

    “怎麽了？”

    祁母仍舊皺著眉頭：“頭疼。”

    我趕緊上前，扶住了她，餘光瞥了一眼顧青州，隻見他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人海當中。暗自叫苦不迭，世上所有巧合的事情估計都讓我遇到了。

    “你送我回去吧。”

    耳畔又傳來了祁母的聲音，我隻好點點頭。

    與祁母分別後，我才得空拿出了手機，撥打了那串早就想打的號碼，隻是電話一直處於未接通的狀態，到最後僅僅成為了一句，你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知道在這節骨眼上，顧青州是更不可能會接我的電話，醞釀好措辭，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統統打在手機上，點擊了發送。

    消息一發送，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機上，好長時間都沒有收到消息，我一度懷疑消息並沒有發出去，伴隨著心中疑惑，我隻得拿起手機，親眼看到手機消息已經發送成功。

    應該是他還沒有看到，我不斷地拿著這種理由來安慰自己。

    剛到公司，便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處理。

    安娜將好幾份文件擺在我麵前，“何總，這都是你今天需要看的。”

    我點了點頭，她將文件放在一旁，又繼續說：“半個小時後有一場會議。”

    “我知道了。”見安娜轉身就要離開，我突然想到了什麽，突然又喊住了她，“和長遠集團所合作的項目現在進展的怎麽樣了？”

    “何總，你盡管放心，項目的進展還挺順利，之後的進展我會定期向你匯報。”

    開會的時候，我的注意力時不時落在放在桌上的手機上，隻要顧青州不回我消息，我的心就無法安下來。

    直到好會議結束，我還是沒等到任何消息。

    等待果然是一場漫長的過程。

    我一邊走出去一邊盯著手機屏幕看，突然江盈闖到我身邊，著實嚇了我一跳，“在看什麽呢？”

    我將手機收回口袋，不發一言。

    江盈繼續死纏爛打的專長，跟在我的身旁，“我問你話呢？”

    等我快要走到辦公室門口，她還跟在我的身邊，我隻能停下腳步，“你還打算跟我到什麽時候？”

    江盈沒有徑直回答我的問題，倒是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在等青州哥給你發消息？”

    驚訝於被她猜中了心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我停下了腳步，匪夷所思地看向她，“你怎麽知道？”

    她雙手環抱胸前，一臉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不是不理我嗎？”

    “無聊。”

    內心一哂，江盈無意間的一句話，我又為何要在意。

    “你就別掙紮了，青州哥是不會給你回消息的。”她又說，得意地朝我一笑。

    “那可未必。”

    話音剛落，我的耳畔便又響起了江盈的聲音，仔細一聽，眉頭一皺，從她口中所說出的內容正是我給顧青州所發的消息。

    我回頭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麽知道我發的消息？”

    “我當然看到了。”江盈眉眼一挑：“當時你給青州哥發消息的時候，我就待在他身邊，他看到消息後隨手就給刪掉了。”

    “不可能。”我搖頭，不可置信。

    “隨便你，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江盈隨意的一句話便影響了我的心情。

    一下班，我便往顧青州的公司趕去，可是發現顧青州並不在公司，迫於無奈，我隻好來到了顧青州所在的住址，打開門，發現裏麵空無一人。我幾乎將所有的角落都找了一遍，連他的人影都沒有找到。

    一連找了好多地方，還是沒有找到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心開始越發慌亂，以前總覺得我與顧青州無論相隔多遠，也一定會找到他，現在明明在一座城市，卻像隔了一段海的距離。

    我不知道江盈所說的是真還是假，也不知道顧青州是以怎樣的心情刪除那則短信。

    一人漫步在江邊，江風冷冷吹來，行人稀少。

    我一個人無聊地晃蕩著，找不到顧青州，也不想就這樣半途而歸。

    祁母今天對他說的話一定傷透了他的心。

    瞥見不遠處有一道人影，一頭長發披肩，我莫名覺得身影有些熟悉，忍不住湊上前，在我還想要往前繼續走時，遠處那人突然回過頭來，對視上了我的眼光。

    “是你？”

    帶著一絲驚訝，我和她幾乎同時開口。

    “上次還沒來得及向你道謝呢。”她聲音柔和，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很感謝你上次幫了我，要不然我要淋成落湯雞了。”

    我一笑，擺擺手：“沒什麽。”

    我主動向她詢問姓名，才得知她叫林紓清，正等著她禮尚往來，向我詢問名字，可是等了好半天，她都沒有問我，我隻得主動說了出來。

    她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反應了過來。

    “你怎麽會一個人來這？”

    我歎了一口氣，“一言難盡。”

    “哎。”林紓清長歎了口氣，“你一定是心情不好才會來這吧。”

    被她說中了心事，我沒有反駁。

    江邊不遠處有一座燈塔，一到深夜，它便發散著亮光。每次，迷失方向的人總會不約而同來到這，感謝燈塔所賜予的亮光，化作生活的正能量，找尋到自己前進的方向。

    我抬眼看了看那燈塔，以前從未注意過，現在仔細一看，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其實我也是心情有些亂才會來這的。”林紓清又說：“不如我們交換一個秘密吧？”

    “秘密？”我詫異。

    她理所當然地在我身旁點了點頭，“我們都把各自的秘密說出來，不用顧忌什麽，也不用擔心我們各自會說出去，這樣說出來沒準我們的心情都會變好。”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和我提出交換秘密一事，更重要的是我和她隻不過見了幾次麵，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好嗎？”她見我不說話，又再次問了我一遍，“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先說我的秘密怎麽樣？”

    “其實我回來是因為我心中放不下一個人，我和他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麵了。”

    我仔細傾聽她向我傾訴的秘密，內心有種新奇的感覺，她向我訴說的時候，我竟然覺得有些不真實，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

    “既然放不下，那就早點見麵啊。”

    她無奈一笑，風吹亂了她的劉海，她輕微將頭發理到耳後，“哪像你說的這麽容易，要是能夠早點見麵，我就已經回來了。”

    “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女人之間的秘密好像總和感情有關。

    她臉上泛起了一層紅暈，羞澀地點了點頭。

    “那……他呢？”我猶豫片刻，又問。

    她無奈扯動嘴角：“都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他應該早就忘了我，當初我因為一些原因突然離開他，現在想想……都覺得愧疚。”

    我一時無言，盡管不知道她當初因為什麽原因離開，但是我現在仍然能夠透過她的眼神看出一絲遺憾。

    “要是真的能夠回到我當初離開的那天，我一定會改變主意，繼續陪在他身邊，陪他度過那段最為艱難的歲月。”

    可是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如果，我沒有道破，她亦沒有繼續說。

    須臾片刻，她張了張嘴，“這段時間我一直挺糾結的，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見他，想要見他卻又害怕。”

    見她略顯矛盾的神色，我想我知道她現在的心萬般糾結，見與不見，猶如正極與負極，隔得不遠，卻很難相交在一起。

    話落，她長長地籲了口氣，“我說完呢，到你了。”

    我簡單的將我最近倒黴的境遇說了一遍。

    “我和他最近鬧了一些誤會，但是我知道他還是在乎我的，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盡力將我們之間的誤會解開。”說到一半，我的嘴角溢出了一絲苦笑：“雖然現在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

    各自交換了秘密，心境好像發生了一點變化。

    “你有沒有覺得這就像是扔漂流瓶的感覺？”

    她突然的一問，倒讓我覺得還真的有點相似。

    眼前不禁浮現出了麵朝大海的場景，置身於大海麵前，才知自己的渺小。朝著大海用力的扔著漂流瓶，自己的秘密也放置在漂流瓶裏，扔進大海後，很快就被一層波浪衝掉，在海麵上漂浮出了幾次，便消失不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很快便到了分離的時刻。

    見林紓清朝我揮揮手，我笑了笑，“要是想見的話就去見吧。”

    “什麽？”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扯動嘴角，“不是說現在正在猶豫要不要去見他嗎，要是想見的話就去見吧，不要成為遺憾。”

    她回過神來，朝我點了點頭。

    總是在猶豫當中浪費時間，浪費機會，不知道抓取，隻能在猶豫當中讓機會在自己的身邊白白溜走，最後落得一無所獲的地步。

    “我一定會去見的。”

    林紓清向我道別後，往著另一邊的方向走去，我站在原地，久久沒有挪動步伐，見她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逐漸縮小，到最後成為模糊的一點。

    看的時間久了，眼神渙散，有些酸澀，目光變得虛無縹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麽。往回走時，見不遠處正有一人在撿著瓶子，步履蹣跚，時不時彎腰，接起了地上丟棄的空瓶子。

    鼻子一酸，生活不易，每個人都在爭取活著的機會。

    為了活著而活著。

    見麵前有被人隨意丟棄的瓶子，我彎下腰將其撿了起來，遞到那人跟前時，他起初是一愣，而後接過我手上的空瓶，一個勁地向我道謝。

    我隻不過是做了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他卻這麽感激。

    別人隨意丟棄的空瓶，根本不珍惜的東西，卻是有些人想要努力爭取擁有的，甚至連珍惜的機會都不曾擁有。

    替他撿了好幾個瓶子，知道這樣並不能改變他的生活，往後或許還是窮山惡水，但是隻想盡自己微薄的力量做到更好。

    離開江邊，走了好幾步，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人的身影仍然徘徊在江邊，到處尋找著，身影看起來有些蒼涼，背影也有些佝僂。

    喉嚨一堵，我看到的隻不過是冰山一角。

    不知不覺，路過了我和顧青州常去的那家麵館。

    隻有在一個人獨處時，穿過這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才發現好多都是我曾經和顧青州駐足的地方，到處都是我們之間的回憶，細細品味，那些歡笑聲，經曆的事情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一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