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一個像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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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之後,蘇暖反複懊惱自己似乎對秦正銘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她生怕秦正銘查出什麽,生怕他查到什麽以後不管不顧,生怕他被毀。
然而那之後,秦正銘就沒再來找過她,可越是這樣,蘇暖的心裏就越不安。
她越來越焦慮。
等小桃和周梅仁的休假結束後,她就開始工作了。
果然投身到工作當中,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而那天晚上的不愉快,也被她壓在了心底。
再怎麽說,生活還是要繼續。
而她更要為了今年冬季拍賣會上能拿回蘇家的羊脂白玉而努力。
……
這兩天是拍攝化妝品的廣告,拍攝過程很順利。
結束後的第二天正是她每個月固定去孤兒院的時間,正好休息。
孤兒院發生火災的那一天給孩子們帶去了很不好的回憶,所幸的是,等蘇暖再去的時候,孩子們還是和往常一樣,嬉鬧作一團。
院長對蘇暖說:“是秦老板後來請了馬戲團來給孩子們表演,孩子們原本還精神萎靡的,和動物們相處之後,很快就恢複從前那樣了。”
蘇暖微愣。
其實秦正銘的心遠比他的脾氣來得柔軟,他能想到很多人想不到的地方,而他的心甚至是有些脆弱。
這些,蘇暖都知道。
呼吸都有些顫抖了,她不敢再深究下去,問院長:“對了,小川的情況怎麽樣了?”
院長用手指托了一下鏡框,說:“治療小川的聽力障礙國內的醫療水平好像還不夠,秦老板說準備將他送出國醫治。”
送出國……
這可是一筆多大的費用。
蘇暖若有所思地看著外麵,遠遠看見孩子們將羽毛球打到了樹上,這才起身朝著小樹林那邊走過去。
濃蔭翠蓋的枝頭上,一顆白色羽毛球很顯眼。
原以為並不是很高,可她拿著羽毛球拍都夠不著。
她努力踮著腳,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帆布鞋。
可羽毛球除了被樹葉撥弄了幾下之外,根本就掉不下來。
結果手裏的拍子突然被人拿走,緊接著,一道人影向上一躍,那顆羽毛球輕易就被拍了下來。
“嘚”的一聲,落在蘇暖的腳邊。
蘇暖眼神輕顫地盯著地上的球,其實在那道氣息逼近的時候,她就已經恍惚了,
也不抬眼,彎腰將羽毛球撿了起來,轉身要去將羽毛球給孩子的時候,腰側突然出現一支橫著的羽毛球拍將她攔了下來。
她身子一僵,身後低沉的聲音響起——
“沒有拍,他們怎麽打?”
蘇暖定了定神,然而在接過拍子的一霎那,身子被人一扯,她踉蹌了一步,站穩後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站在秦正銘麵前。
她沒穿高跟鞋的時候,身高隻在他下巴還不到,所以不用抬眼就看見他性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修長好看的手往旁邊指了一下,不緊不慢道:
“那邊還有一支。”
蘇暖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才想起自己剛剛將小朋友遞過來的兩支球拍放了一支在石頭上。
她先將手上的一支羽毛球拍一扯,結果秦正銘很輕易地就鬆開了。
可蘇暖一開始以為他不會那麽輕易放手,所以她用了很大的勁去扯。
身子被自己的力道扯的往後倒,她驚得心跳加速。
倒下去的一瞬間她的頭不自覺地往後仰,結果就和秦正銘的眼神對上。
他目光依舊清冷,長手隨意一撈,輕易將她抱了起來。
“不敢看我,嗯?”他忽然問道。
蘇暖才知道自己中了他的套路,她躲開視線,說:“我沒有。”
下巴被人一捏,蘇暖看到他似笑非笑,“就這樣還沒有?”
“秦正銘,你到底想怎樣?”蘇暖沒好氣道。
秦正銘目光冷沉地看著她,問:“那天晚上,你說的那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蘇暖一怔,原來他還在想著那個問題。
她知道秦正銘的性子,一旦他想要調查什麽的時候,絕不會再提起此事,隻會在暗中調查。
可他現在又再問起,說明,他也許沒有深入調查。
她心裏暗舒了一口氣,麵無表情道:“我那天晚上隻是心情不好而已。”
“就這麽簡單?”秦正銘反問道。
“還能有多複雜,你希望是什麽?”這一下,輪到蘇暖反問他了。
秦正銘的目光在她的臉上遊移了幾秒後,才將她放開。
蘇暖一開始還有些惱怒,可直到他看到他轉身的背影,她所有的偽裝和小心謹慎瞬間土崩瓦解,才敢小心翼翼地嗬氣,呼吸。
她在慶幸,慶幸他還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好。
整理好情緒後,她拿著球拍,再將石頭上的球拍拿走,將東西還給小朋友們。
而在圖書館外麵的方素素,從剛才秦正銘走到蘇暖身後,用手虛抱著她的身子以免她墊腳勾球而摔倒到結束,他們之間的每一幕都落進她的眼底。
她覺得眼睛有些刺痛。
正好靳庭風出來,見她神情有些痛苦,問道:“素素,你怎麽了?”
方素素回頭,搖搖頭說:“沒什麽,好像陽光有點刺眼了。”
聽她這麽講,靳庭風忙將她的輪椅往裏推,忍不住說她:
“有點曬怎麽也不會叫我一聲,你就像我親妹妹一樣,想要做什麽都可以隨便吩咐我的,知道嗎?”
方素素笑容有些恍惚,“那正銘對我一定也是這樣吧。”
正銘……
靳庭風神情微頓,才笑道:“你是他未婚妻,他要是將你當妹妹看待,那不成了……亂倫嗎?”
聽他開著這樣不著調的玩笑,方素素也沒有覺得心情輕鬆下來。
今天正銘是來孤兒院看看新建的禮堂進行到了哪一步,結果沒想到碰到了蘇暖。
剛剛她在經過蘇暖的助理和經紀人身邊的時候才知道蘇暖每個月都固定在這一天來孤兒院。
正銘恰好今天也來。
真有那麽巧的事情嗎?
靳庭風將方素素往裏推,自然沒看到她眼底一絲絲複雜的神色。
……
秦正銘站在距離新禮堂不遠處的涼亭裏,距離上次發生的爆炸性火災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可關於事情的真相依然沒有進展。
就像靳庭風說的,所有的線索都在爆炸那天消失得一幹二淨。
早就無跡可尋了。
也許真的不是人為的,也許真的是他多疑了。
他歎了聲氣,朝著在樹蔭底下玩樂的孩子們看過去,成年人的蘇暖十分顯眼,她穿著簡單運動短裝。
其實她在沒有拍戲和拍廣告的情況下,穿著都很簡單,整個人顯得格外清爽,臉上的笑容很久違。
秦正銘一晃神,想起那一年她高考後將近三個月對他死纏爛打的日子。
那時候的她還在南城,他也在南城。
她梳著馬尾,穿著簡單素雅的布裙,穿梭在南城最混亂的地段,那裏龍蛇混雜,什麽樣的人都有。
卻唯獨沒有她這樣的。
他那時候是怎麽罵她的。
毛都沒長齊的丫頭。
可是卻是她那個年齡,才有介於女人與女孩之間獨有的魅力。
一開始他對她的死纏爛打感到厭煩,並不對她的救命之恩有任何感謝,甚至避之如蛇蠍。
可是後來……
就在被她死纏爛打將近三個月的那一天。
等他回到出租屋竟發現門鎖被人撬開。
他二話不說地一腳踹開門。
結果就聽見一道玻璃碎裂的聲音。
緊接著就看見她慌張地回頭看他,連腳被玻璃割傷了都沒察覺到。
好在玻璃割得並不深,他沒好氣地將她從地上提起來,一把丟在他的床上。
她似乎是被嚇得不輕,臉色慘白,見到他後一句話也不說了。
他從小到大沒怎麽跟女孩子打交道,見到她這樣,一下也有些慌了,轉身將她上次買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藥找出來。
幫她清理腳上的傷口。
她的腳被他掌心握著,他的手心有些汗,涼涼的,而她的腳心是溫暖的,柔軟的。
他就這麽握著,竟有些燥熱。
下一秒,他就煩躁地將她的腳丟開,站起身來,冷厲道:“你進來幹什麽!”
誰知,她憋了一肚子的話竟當場就哭了,一邊抹眼淚,一邊委屈道:
“我過幾天就要去上大學了,臨走之前,我隻想幫你把窗戶破掉的玻璃換了!”
原來是換玻璃來了。
流血都不怕的秦正銘,最怕人流眼淚,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
他垂在身側的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抬起來拍了拍她的腦袋。
也許是他的力道太重,結果她哭得更凶了,痛罵道:
“我隻想讓你有個像樣的家,你凶我,現在還打我!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他神情一怔。
【我隻想讓你有個像樣的家】
那句話,就像鐫刻在他心裏一樣,成為了永久的烙印。
秦正銘承認,當時他被一個十八歲的姑娘給撩了。
就在他不小心陷入回憶時,突然,身側有人拉了一下。
他一怔,沒想到自己出神得那麽厲害,連有人靠近都沒察覺到。
結果一低頭,就看到一個半大的男孩子,看著和平安應該差不多。
瘦瘦弱弱的,耳朵上還戴著一個助聽器。
他才想起來,他叫小川。
是蘇暖特別照顧的一個孩子。
用時基的話說,可能是蘇暖在失去孩子後尋找的一個慰藉。
秦正銘見到他,難得語氣好地問:“怎麽了?”
更何況,他覺得這個孩子的眉眼有些熟悉,可是他在腦海裏搜尋了好長一段時間都好不到答案。
以至於他誤以為這種熟悉來自於他自己,因為人有時候,對自己的長相是最模糊的。
再加上蘇暖又對他關注有加。
所以,才讓時基拿了他的樣本去做了親子鑒定。
結果,隻是烏龍。
小川舉起手裏的畫,笑容有些靦腆,語速很慢地說道:
“這是送給你的。”
秦正銘知道小川是個很有繪畫天賦的孩子,雖然現在筆畫線條都很稚嫩,但在孩子裏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了。
畫上有三個人,孩子分別被一男一女牽著手。
一看就是一家人。
三人背後是一棟房子,房子並沒有多豪華,是很簡單的線條組成的。
卻讓秦正銘心頭一熱。
想起她那時候哭著說——
【我隻想讓你有個像樣的家】
他將畫緊緊地攥在手裏,另一隻手摸了摸小川的頭,動作也不再像多年以前那個笨重,隻是輕輕地拍了拍,說:
“謝謝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