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對簿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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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五章·對簿公堂

    四川按察使周儒林也是個五十有六的黃昏之人,要麽怎麽說這四川天府之國水土養人,閑逸的不得了,是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地方,饒是這三司的官員,一個個盡都是些黃土埋到半截腰的人,都還是生龍活虎的躍在官場上。

    周儒林的原配死的早,妾室劉氏悉心的照顧了自己老爺大半輩子,終於也是媳婦兒熬成了婆,在周儒林的一再要求之下,重新辦了聘禮、婚金、酒宴,老夫老妻的重新走了一遍這禮節,正式的宣告劉氏變成了劉夫人,成為了周府的正妻,

    前幾年還深受皇恩,敕封了誥命,也算是為數不多的妾室修成正果的典例。

    “老爺,今天可是那個新上任的都指揮使曾子仁的案子?”

    劉夫人一邊幫周儒林整理著領邊的官袍,一邊問他道,

    周儒林點點頭,手上也沒閑著,正了正自己的這袖口,畢竟是三司會審,不能丟了朝廷的體麵,

    “什麽都指揮使,頂了曾老大人的缺罷了。難得曾老指揮使操勞一生,臨了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唉,家門不幸啊。”

    劉夫人手上的活就是利索,三兩下就把周儒林這官老爺的派頭整了出來,最後輕輕撫了撫他胸前的仙鶴補服,滿意地點點頭,搭嘴道:“不過那個守備將官叫安........”

    “安逸。”

    周儒林提醒妻子道,

    “對,安逸,下手倒是狠,把曾府上上下下那麽多人全給殺了。”

    “哼~”

    周儒林無奈的哼了一聲,接道:“也不是個什麽省油的燈,知道誰能殺誰不能殺,他要再多殺一個,說不定也不用老夫給皇上上折子了,就直接找大理寺拿人了。”

    “聽說是為了一個青樓女子?”

    周儒林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絳雲樓的掌櫃柳思意,之前聽說和竹宗臣走的蠻近,現在根據蜀王府給的消息,說是安逸新納的妾室。為官之人,怎可如此毛躁,為了區區妾室,竟然私自調動朝廷的官軍,這成什麽體統。”

    劉夫人並沒有聽到周儒林的重點,而是揪起了自家老爺的“小尾巴”:“妾室怎麽了,妾室不是自家人呐?也是個黃花大閨女,當妾就得叫別人欺負著,自己老爺還得顧著體麵眼睜睜看著不能出手?”

    沒看出來劉夫人雖然也是早已過了不惑之年,心底還藏著幾分血性,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

    周儒林忙賠笑討饒道,自己隻是想表述一下案情觀點,沒想到倒引起了劉氏的不滿,介於自那二三十年間從來都沒有跟夫人麵前討過好,倒還不如早早的求饒。

    “我走了夫人,家裏的事讓下人們去做。”

    周儒林每次出門都要這麽交代上一句,但是仍然在回府的時候,常常見到劉氏在廚房裏忙活的身影,

    “知道了,走吧。”

    劉氏應聲著,敷衍著自家老爺那已經讓她耳朵裏摸出繭子的話,返身向內宅而去。

    ......................

    竹宗臣將拈在手裏的水晶黑棋子丟到棋簍裏,撫掌道:“朱先生的棋藝神乎其技,老夫投子認輸了。”

    朱先生笑著朝他拱拱手,謙道:“承讓了,大人心有旁騖,自然贏不得在下。”

    “唉,最近煩心的事太多,一件件一樁樁沒有一樣省心的事。”

    竹宗臣曲著手指,敲擊的水磨石的棋盤,眼神看向屋外,

    朱先生沒有立即應他,而是拂起袖子,在棋盤上一掃而過,

    那原本黑白分明的殘局,被他袍袖一掃,變得混亂了起來,黑白的水晶棋子交匯摻雜著散亂在盤上,

    然後他伸手指著這棋盤,對竹宗臣說道:“竹大人,您有辦法在這棋盤中從中迅速的把黑子全部挑出來嗎?”

    竹宗臣看著這紛亂的棋盤,又看了看笑的似有深意的朱先生,應道:“不知道朱先生可有法子?”

    朱先生一展手中的這紙扇,笑道:“我的辦法就是一顆顆的挑。”

    “一顆顆的挑?”

    “沒錯!一顆顆的挑!雖然費些時間,但是對於這種事情,急是急不來的,與其嚐試一些摟草打兔子的方法,倒不如耐下心來,反而既準又快。”

    竹宗臣思?半晌才點了點頭,“我明白朱先生的意思,看來倒是老夫有些心急了,總想著在走之前把事情一並處理了,沒想到反而有些顧此失彼,到頭來重要的事情卻都沒能了結。”

    朱先生將手裏的紙扇一收,沉聲的勸他道:“大人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五穀教,或許根本不用等到皇上回京,旨意就要下來了了,如果到那個時候,大人還沒有徹底處理幹淨,那五穀教就相當於一把隨時能威脅大人的利劍,必將寢食難安呐。

    至於其他的人,說白了不過就是恩怨糾葛,等到大人到了王京,再回頭料理也不遲啊,何必急於一時呢。”

    “小不忍則亂大謀。”

    竹宗臣自語道,然後站起身,朝著朱先生拱了拱手,“多謝朱先生指點了。”

    “不敢不敢,時辰不早了,大人還是早些出發,趕去按察使司吧,還有一份兒案子等著大人呢。”

    朱先生趕忙站起身,很是客氣的躬身作了個揖,

    竹宗臣雙手後背,不以為然道:“有什麽好審的,陪著按察使給皇上做做樣子罷了,隻是那個柳思意........”

    他的眼底迅速的掠過了一抹狠厲之色,

    “背叛教門,老夫一定不會放過她!”

    .....................

    三司會審的地點,就選在按察使司的大堂,

    窗明幾淨的廳堂裏擺著三張桌案,兩則圍著一圈手持水火棍的差役,後麵兩個根漆木柱子頂起了紋畫著流彩的頂梁,梁下掛著一塊巨大的紅木牌匾,上麵用金粉刷了四個大字:

    明鏡高懸

    高影疏作為主審高坐在首案,一改往日的淡雅模樣,換上了一身青色暗紋印花華衣,淡粉色的裙擺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

    三千青絲用紫色綢帶束起,簡單的插著一件瑪瑙點翠金釵,玲瓏的耳垂上一邊掛著一件金色鳳鳥如意水滴耳墜,

    這一身的裝扮並沒有過分的繁複浮誇,卻將皇家的高貴在舉手投足間展露無遺。

    副案上左右分別坐著身穿朝服的四川承宣布政使竹宗臣和四川按察使周儒林,

    三人正襟危坐,兩側的差役扶著手裏的殺威棒像鼓點一般敲擊的案堂的地麵,嘴裏拖著厚重的長音喊著:

    “威~~~武~~~”

    兩個舉著高大木牌的衙役分上至堂前,分兩側站罷,巨大的木牌麵板用燙金大字一書“肅靜”,一書“回避”,

    堂門口站著不少圍觀的百姓,朝著裏麵探頭探腦的,不過仔細一瞧,基本上都是熟麵孔,

    要說為這事兒還把江如月難為了一番。

    本來安逸被收押之後,是由他來主持大局的,聽聞今日是三司會審的日子,一上午的光景兒,成都綠營的幾個正副把總,都來跑到守備署衙跟他告假,要去參審,

    搞得江如月是哭笑不得,心說這還得了?那守備將官本來就不在,把總再都走了,綠營成了一群無頭的蒼蠅,成什麽體統?

    他不得不把臉一本,先鋒、近衛、中軍三營,每個營無論正副把總隻能去一個,你們自己去選,

    於是金銘尹、孟崎加上林牧之變成了三個選定的代表,和安欣、紫韻一起,前來參審

    高影疏拿手裏的這塊醒木,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拍,

    “啪!”

    “帶曾子仁、安逸上堂!”

    安逸和曾子仁被收押在按察司的司監裏,對於外麵的事情一概不知道,也就是他們穿著白色的監服到堂上來的時候,才發現高影疏居然坐在主審的位置上,

    “堂下何人。”

    高影疏麵無表情的走著會審的流程。

    安逸的表情還是相當豐富的,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高影疏,瞳孔裏既是驚訝又是驚喜,但是當他看向副審的兩個鐵青麵孔時,就覺得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麽容易,恐怕少不了坐在主審的影疏跟著倆副審要來一場博弈,

    曾子仁更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他自然知道安逸和高影疏的關係,這回高影疏做主審,自己還能撈到什麽好兒?當他把目光看向竹宗臣的時候,卻又收到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這讓他一時間心裏有些慌了起來。

    這倆人心裏雖然所想的事情大相徑庭,但是同事都忘記了腿上的動作。

    “啪!”

    周儒林一拍自己桌上的這醒堂木,斥道:“你們二人不知道這堂上的規矩嗎?為什麽不答主審大人的話!”

    安逸這才悟了過來,俯身跪在了地上,朗聲道:“堂下原成都守備將官安逸。”

    “原四川代理都指揮使曾子仁”

    周儒林轉身朝著高影疏一拱手,恭敬道:“殿下,本官是否可以開始問訊?”

    高影疏輕輕的點了點頭,“老大人開始吧。”

    說著,周儒林一轉身,換上了一副淩厲的眼神,問安逸道:“安逸,你私自調動軍中綠營,截殺曾府送葬隊伍,盡屠曾家三十兒口,你可知罪?”

    安逸辯解道:“大人,在下當日據絳雲樓舉報,有一股匪人打著曾府送葬隊伍的旗號,劫走了絳雲樓掌櫃柳思意,屬下本欲前往都指揮使司請示曾大人,但是介於曾大人再為老父置辦喪事,未能麵見,情急之下,隻好私自調用官軍,前往剿匪。”

    “你放屁!”

    曾子仁對於安逸的這一通胡編亂造很是惱怒,罵道,

    “放肆!你們也都是為官之人,怎可如此口無遮攔。”

    周儒林朝著曾子仁吹胡子瞪眼起來,然後示意了下安逸,

    “你繼續說!”

    安逸拱拱手,

    “是大人!當時帶著人馬趕往南山的時候,就看到絳雲樓的掌櫃柳思意被一群匪人綁在地上,肆意的虐.待,一時間怒不可遏,便下令全軍剿殺,由於陰天雨大,直到看見曾大人才知道曾府的送葬隊伍,所以釀成此事。”

    曾子仁一臉怒氣朝著周儒林拱手道:“大人,切莫聽信他胡言!事前看到安逸圍上來的時候,我已經差騎兵前去問詢,沒想到這個安逸,居然用火銃打死了騎兵,他下令衝殺的時候,早已經看到我了,根本就是故意為之!”

    周儒林剛要開口問安逸,身後的高影疏到時先說話了,

    “這麽說來,你當時確實把絳雲樓的柳掌櫃抓起來了?她犯了什麽罪?因何抓她?”

    “她......她打傷我送葬隊伍的軍士,惡意阻撓喪葬隊伍前行!”

    曾子仁說這話的時候,顯得稍微有些心虛,因為當時他到現場的時候是楊氏跟柳思意先鬧起來的,所以他知道的東西,也都是楊氏告訴他的。

    周儒林站起身來,朝著一旁的差役一指,說道:“去,帶絳雲樓掌櫃柳思意上堂。”

    “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