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譚斯平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服務員拿著餐單上來，他先點了餐點，這才問：“你想吃什麽？”

    筱潔心不在焉地說：“和你一樣好了。”

    譚斯平點點頭，吩咐了服務員之後才慢條斯理抬了抬眉，目光落在筱潔那張寫滿了心事的臉上，開口問道：“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筱潔緊緊地捏著自己手裏的手機，像是在找什麽寄托一樣。其實她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想要打電話給大哥，或許是她這段時間來承受得太多，當她想盡辦法和那個魔鬼做鬥爭的時候，忽然看到了爸爸的另一麵，她一下子就轉不過彎來，又或者她其實真的已經身心俱疲。太多的事情壓迫著她的底線，她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再撐下去會怎麽樣。

    “筱潔？”譚斯平見她皺著眉頭卻一直都不說話，不禁出聲又叫了她一聲，“筱潔？發生什麽事情了？你臉色不太好。”

    “大哥我沒事。”筱潔短促地笑了笑，隻是她知道她的這個笑肯定是比哭還要難看，最後隻是輕輕地說：“我今天去了爸爸的醫院。”

    “嗯？”譚斯平似乎是沒有多少意外的樣子，挑著眉等著她接下去的話。

    筱潔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後終於說：“大哥，我不知道我還可以去找誰，可是我……我覺得如果不能給我自己找一個足夠說服我自己的理由，我怕我會沒有辦法麵對我們的爸爸……”

    譚斯平終於意識到事情有些不簡單，“到底什麽事情？”

    筱潔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將事情都說了出來，講到最後，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語無倫次。疲倦地伸手托著自己的額頭，伸出拇指輕輕地按著太陽穴，聲音很輕，“其實我知道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或許是我自己太天真，隻是那個人是我的爸爸，我才發現我沒有辦法接受。大哥，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好像是自己一直都堅信的一種立場忽然就不存在了，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我們的爸爸在那些權勢地位名譽之前會是這樣的，我可以說他沒有原則嗎？我知道你肯定會罵我，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我無法想象，爸爸一直以來都這樣做為一個醫生的話，他救活了多少人，又曾經間接地害死過多少人……”

    “筱潔。”譚斯平伸手按住了她的手，他看著她的眼睛，突然說：“人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也許你還沒有走到爸爸那個地位，所以你不會了解，其實一個人站的有多高，那麽他需要顧及的事情就會更多。你應該要知道，我們隻是人，人都是自私的，很多人都不會那樣無私地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去得罪一些對自己有幫助的人。筱潔，這個就是生活，盡管是那樣殘酷，卻不得不讓人妥協。”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那些病人放心把他們自己交給我們，我們做醫生怎麽可以就這樣放棄他們？難道有錢人的命是命，窮人的命就一文不值嗎？這是什麽觀念？”

    “你換個立場想一想，就跟一條食物鏈一樣，中間缺少了一節，你覺得還可以完美無瑕嗎？”

    “大哥，你所謂的完美無瑕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那種！”筱潔有些激動，“我不會認同的！爸爸這樣做我很失望，我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他，所以我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我這段時間不會再回家！”

    “筱潔……”

    “大哥，你不要再說了。”她忽然站起身來，因為發覺自己的情緒已經有些無法控製，或許大哥說得對，因為人活在這個殘酷的社會中，確實不可能隨心所欲，就好像是她，明明那樣厭惡自己所做的事情，明明知道自己這樣肮髒，可是她卻依舊希望自己身邊的人不會發現自己其實已經是秦甫霽的情婦了，她已經萬劫不複了。

    “我不想吃了……我先走了，對不起。”她怕自己多待一會兒就會失控，抓起包包就往走出了餐廳。

    她現在才知道，每個人都是命運的螻蟻。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不過筱潔沒想自己開門進去的時候，傭人竟然還等在客廳裏麵，是一個長得比較清秀的小姑娘，看樣子年紀還沒有自己大，見到她的時候欣喜萬分，“譚小姐，您終於回來了。”

    筱潔已經十分的疲倦，說話的時候有氣無力，“你是？”

    “譚小姐，我姓朱，您以後就叫我小朱，秦先生讓我在這裏等您回來，他說回來了就用座機給他打個電話。”

    “你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事情才一直等著我嗎？”秦甫霽就是這樣喜歡掌控著自己所有的一切，真是有夠變態。

    小朱很乖巧地點點頭，提到秦甫霽的時候，小小的臉蛋上麵帶著一種既敬畏又仰望的神色，“秦先生之前已經打回家好幾個電話，他說您回來了一定要給他打個電話。”

    筱潔已經筋疲力盡，不過想到這個小姑娘大晚上的不睡覺在等著自己，又有些於心不忍，於是說：“你先去睡覺吧，我會給他打電話的。”

    小朱感激地點點頭，“那我先下去了，譚小姐，您千萬不要忘記給秦先生打個電話。”

    筱潔嘴上是答應了，不過累了一天什麽都沒有吃，早沒什麽力氣了。原本打算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再洗澡，然後才打電話，卻不想一躺上床直接就睡著了。

    筱潔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那個小朱正在給她拉窗簾，陽光忽然照進來，她有些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睛，瞥見牆上的掛鍾，已經七點三十分了，她一個激靈就翻身起床，差點忘記了自己今天還要上班。

    “那個……小朱，以後你不用早上幫我來拉窗簾的，這些我自己都可以做。”她不太喜歡別人進她的房間，雖然這個也不算是自己的家，但是有一些習慣還是改不掉。

    小朱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好的，譚小姐，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您是吃過再去上班嗎？”

    “你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嗎？”筱潔看了她一眼，看樣子差不多才二十幾歲的樣子，這麽小的年紀應該是在學校的，為什麽會來做這樣的工作？

    小朱點點頭，“我知道啊，您是一個大醫生，譚小姐您是我想要學習的對象呢！我覺得您真了不起，怪不得秦先生那麽在意您。”

    筱潔隻覺得荒謬，在意？隻是可怕的控製欲而已！

    不過這些話她自然不會多說，她隻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麵打轉，於是忽然就問她：“你今年幾歲了？”

    小朱照例笑了笑，“我二十五歲了。”

    筱潔挑了挑眉，正好選好了衣服，準備去洗手間洗漱換衣服，而小朱則是在幫她整理床鋪，她也就沒有再問什麽，關上了洗手間的門就開始換衣服。

    等她弄好一切出來的時候，小朱已經準備好了早餐，乖巧地站在一旁，筱潔走過去的時候對她說：“你吃過了嗎？”

    小朱搖搖頭。筱潔說：“那你坐下來和我一起吃吧。”

    “譚小姐，這些是做給您吃的。”

    筱潔知道她們這一行也有她們自己的規矩，更何況秦甫霽那個魔鬼肯定對於傭人是相當的嚴格，她轉念一想，也不想自己做老好人反而給人家添麻煩，也就沒有再勉強什麽，專心用早餐。其實小朱的手藝挺不錯的，筱潔吃的津津有味，等到吃完了，小朱才笑眯眯地問她：“譚小姐喜歡這些嗎？或者譚小姐您下次想要吃什麽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幫您準備好的。”

    筱潔很喜歡這個乖巧的小姑娘，雖然她是秦甫霽的人，“沒關係，我不挑食，你準備什麽我就吃什麽，還有謝謝你。”她在玄關處換鞋，想了想還是說：“不過，以後就別那麽見外了，你叫我筱潔就可以了，或者我比你大，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叫我姐姐，別那麽拘謹，好了，我去上班了，再見。”

    下了樓，筱潔才記起來自己的車子都送去維修廠做保修了，最近這段時間自己是不會開車了，不過這一塊的公寓區也算是黃金地帶，一般都是私家車居多，她要走好遠的路才能到公交車站，出租車一時半會也打不到，她看著時間還早，於是就加快了腳步往公交車站走。

    走遠了一點，忽然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筱潔一開始還以為是幻聽，沒有在意，沒一會兒腳邊就多了一輛車，她站住腳轉過身去就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從車子裏麵出來。

    厲青城神色憔悴，原本那雙神采奕奕的雙眸也好像是失去了一種寶石的光澤，隻是見到筱潔的時候，眼底那熄滅已久的火苗忽然竄了上來，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筱潔怎麽會在這裏？

    “筱潔？真的是你！”他有些激動地伸手就抓著筱潔的手。

    筱潔被嚇了一跳，麵色無法掩蓋的慘白，“……青城？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在這邊有棟公寓，昨天晚上在這附近和一個合作對象談合同，後來晚了就在這邊過夜。”厲青城簡單地解釋了一番，“你怎麽也會在這裏？”

    筱潔一時語塞，幸虧大腦轉得快，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借口，“哦，我……有個同事住在這邊，我也是昨天過來看她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