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曼青用自己的臉蛋蹭了蹭小安迪的額頭：“安迪，想什麽呢？”從左東霆查找出的安迪的入境記錄中，他們才確切的知道小安迪已經五歲，而且他的全名竟然是“安迪雲”。那就是說小安迪是雲建邦和沈藝珠領養了這個孩子，那麽到底是誰生下了他？這個女人如果到底在哪裏？這一切都隻是個迷。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小安迪能在這個世界上看太陽升起的日子不多了，從此刻到他永遠閉上眼睛，盧曼青決定不離開他半步。雖然她不是安迪的生母，但至少她可以陪著他，拉著他的小手走到最後，至少，他五歲的人生中知道，這個世界不全是冷酷。

    可是沈藝珠也是女人，她也曾經當過媽？對了，她後來和雲建邦結婚沒有再生一個孩子？盧曼青搖了搖頭，算了，別人的事，與她沒有任何關係。還是多關心一下小安迪。

    無論怎麽樣，小安迪是第一個叫她媽媽的人，忽然她想起了那個被綁架的劫難中失去的孩子。她往上看了看，努力把要流出來的淚憋回去。

    “媽媽，如果你是我的真媽媽就好了。”小安迪五歲了，他應該比盧曼青和左東霆所了解他的更懂事。五歲的孩子在歐洲在大洋洲都已經上學了。而且在歐洲，學校的教育方式教小學生的遠遠不止是十以內的回減法和一些英文字母。

    安迪的話讓盧曼青有些動容，她親了一下小安迪的臉：“安迪，很抱歉，不過從現在起，我就當你的真媽媽來得及嗎？”

    小安迪伸出小手，撫摸一下盧曼青的臉：“媽媽，是不是我要死了？”

    盧曼青再也忍不住了，她哽咽著說：“誰說的？我的安迪這麽好，怎麽會死？”

    “青青媽媽，你別騙我了，我知道沒人能救得到我。”小安迪的表情很平靜，可是他的話卻如一個成人一樣，一臉平淡，好像說的是毫不相幹的一個人。

    盧曼青一怔，她的眼神和左東霆的對視一下，強裝了笑容把小安迪的安全帶解開，把小安迪抱起來，他的小臉對著自己“安迪，可以和媽媽說點什麽嗎？”

    五歲的小安迪比想像的還要輕，盧曼青可以感覺到手指下一根一根的肋骨，這孩子一定是從出生以來就沒有過過安穩的生活，或者說他一直生活在動蕩和貧困之中，一直處在饑餓之中，所以他不相信任何人，對別人也沒有想親近的感覺。

    “青青媽媽，你想要說什麽？”小安迪靈動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盧曼青，好像在研究著他的眉毛有多少根。

    “還記得你的媽媽嗎？”也許可以問出來點什麽。盧曼青小心的選擇著自己的措辭。

    小安迪搖了搖頭：“我隻記得有一個女人讓我叫她媽媽，就是她帶我第一次乘飛機。”

    “她對你好嗎？”小安迪說的一定是沈藝珠。盧曼青想一想，又換一句話：“她打你嗎？她給你吃飽飯嘛？”

    小安迪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她不喜歡我。”

    盧曼青皺了一下眉頭：“你怎麽知道她不喜歡你”

    “青青媽媽，你喜歡我，爸爸也喜歡我。因為你親我，你還抱我……”

    “你還記得什麽？你知道為什麽來這裏嗎？”

    “她說我的真媽媽在這裏。”安迪說的話，盧曼青沒說話，左東霆把盧曼青的手碰一下：“青青，別說話了，來送午餐了。”

    空中小姐開始派餐了。

    小安迪隻吃了一點水果，別的菜啊，肉啊米飯啊都沒有動。

    盧曼青輕輕說“小孩子不要挑食，這樣才長得高長得健康。”

    安迪笑了，他的笑容有點勉強：“青青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會陪我嗎？”

    盧曼青不敢說話，她怕再說一句，會哭出來，她點了點頭：“我會陪你的，媽媽保證，一定會陪著寶寶在一起。”

    “青青媽媽，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小安迪揚著臉，期待的看著她，那眼神裏充滿了與年齡不符的神情。

    盧曼青咬了咬嘴唇，和左東霆對視一下，左東霆微微點了點頭。盧曼青看著小安迪的眼睛問：“寶貝兒，你知道誰是你的父親嗎”

    “醫生說，我是試管嬰兒……”

    盧曼青的臉變得慘白，她慌亂地瞄了一眼左東霆脫口說出來“他都知道！”

    左東霆也很意外，按理說這樣的孩子一般家長和醫生都不會告訴本人的。這一點國內的觀念和歐洲的觀念完全相反。

    在華人的圈子裏，家裏人都會拚命的用各種辦法保守孩子身世的秘密，更別說誰家有試管嬰兒，那更是一個諱莫如深大事。

    可是在歐洲，這樣的話題好像是很公開。但是是誰會把這樣的事跟一個五歲的孩子說？小安迪懂得什麽是“試管”嬰兒嗎？

    “什麽是試管嬰兒？”盧曼青故意回問小安迪。她覺得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懂得多少那麽深奧的科學。

    小安迪好像並不奇怪盧曼青的問題，他笑了：“媽媽，你是逗我嗎？剛五歲就知道，你是個大人怎麽能不知道呢？”

    盧曼青也笑了。

    兩個人還要聊下去，飛機已到達了昆明。

    盧曼青以為他們是臨時起意來雲南的，沒有安排行程。到了昆明之後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沒想到他們一行五人一出機場，就看到阿林已經在接機閘口等待了。她驚喜地問：“阿林，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隻比你們早到兩個小時，不過夠了。我已安排好了。”阿林要抱過小安迪，可是小安迪卻說：“想讓爸爸抱。”

    盧曼青差點笑出來，“安迪，你可真會挑，好吧，那就讓你爸爸抱吧。”

    左東霆個頭足足有1米86，抱著剛剛1米多一點的小安迪，看起來有點滑稽。小安迪兩隻瘦弱的小手摟著左東霆的脖子，把臉貼到他的臉上，眼睛半閉著，嘴唇卻輕觸著左東霆的脖子。父子兩人隨著左東霆的步伐一個節奏的上下顛著，幾乎成為一個整體。

    盧曼青幾乎看呆了。兩個男人，一大一小，都是一樣的帥氣，都是一樣的神情有淡淡的憂鬱。盧曼青緊跟上幾步對左東霆說：“累了吧？要不換我來抱？”

    左東霆的鼻子裏充滿了安迪的體香，小孩子就是不一樣，身上的香味是天然的，沒有半點的雜味。這個小小的人兒，竟然在世界上某個角落裏生活了五年，而這五年他一定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才五歲的小孩子，竟然懂得“試管嬰兒”這個詞。真是太殘忍了。

    一個得了絕症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母親是誰，而且他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盧曼青知道，此刻的左東霆心裏一定如刀割一樣的疼。

    一行人相繼上了車，往酒店開去。那輛車一輛新款十二座的商務車。阿林打開車門，先把小安迪抱上車平放在駕駛員後麵的座位上。

    盧曼青和左東霆從在他的後麵。

    車子還沒到酒店，盧曼青忽然發現小安迪臉色蒼白得嚇人，一拉開袖子，見他的手臂上有很多出血點，像似長了麻疹。

    小安迪的牙齒滲出血來。盧曼青急喊了一聲“安迪，你怎麽了？”

    左東霆一回頭，他的臉也白了，急忙吩咐阿林：“快點去醫院。”他拿出電話打給早聯係好的昆明市立醫院的醫生，說大約半小時到。

    昆明醫院雖然比不上D城的醫院大，但是左東霆聯係的那個醫生卻是很有水平的，他也是聽D城小安迪的醫生介紹的，說兩個人是M國留學時的同學。

    趙醫生早就從網絡上拿到了小安迪的病曆。

    小安迪一到醫院，馬上被送去了急救室。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趙醫生才走出來。

    他推了推眼鏡，慢吞吞地說，“情況不太妙，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接下來，他把一分資料拿到左東霆的麵前，嘴裏講解著：“慢粒由於個體差異加之治療方法不同患者的存活大不一樣，多因急變而病情加劇惡化約75～85的慢粒在1～5年內由穩定期轉入急變期慢粒一旦急變預後不良半數以上病例在3～6個月內死亡。”

    “小安迪怎麽樣了”聽到趙醫生慢吞吞的解釋病情，盧曼青急得馬上打斷他的話。

    “他現在出現了全身的出血點，貧血，脾髒腫大，你們當父母的要有心理準備，他沒有多少日子了。”趙醫生的話，讓左東霆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他從來沒有過這種被揪了心的感覺，一個剛剛知道，還沒和他相處多少天的兒子，突然來了，又要突然地走。

    上帝跟他開了一個這麽大的玩笑，人不是樹木，不是花草，說砍就砍，說揪就揪。人是有感情，有思想，有思維的動物，他隻是一個普通的人，普通得父親，他怎麽能受得了這樣的生死離別？

    盧曼青抹了一把淚問：“趙醫生，我兒子有一個心願，他要去看雪山。我們想帶他去看可以嗎？”

    趙醫生定定地看著盧曼青，他心裏覺得奇怪，這麽年輕的女孩怎麽會有一個五歲的兒子？

    但是在這個時刻他不敢問，隻是遲疑地點了點頭：“可以，如果你們真想帶他去，這也算是完成他最後的願望。”

    “最後的願望？”盧曼青重複著這幾個字，淚如雨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