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工人階級腰杆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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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的識時務讓王桐的脾氣高高拿起,不得不輕輕放下。擰著她耳朵的手也就鬆了,沒好氣地說了句:“你以為我跟媽吃了?”
所謂的全家人找她快找瘋了,其實滿打滿算也就王桐跟她媽陳如玉。至於老王,不定跳著腳喝酒看戲樂著呢!
家裏前一陣買了台電視機,那老貨整天對著瞎樂,哪怕雪花片都能看得不亦樂乎。
越是貧窮,越是容易滿足的年代。
但滿足不會使社會進步。
王翦給予了自己淺薄的評價,認為老王這人是個土鱉,而且是社會主義蛀蟲。
兩姐妹拉扯著終於回到王家,讓人意外的是,紀培明居然也在。
他拘謹地在飯桌上縮手縮腳,麵對老王一口酒氣地唾沫橫飛,艱難地同他討論最近國家大事,說誰誰誰去哪國訪問了,提出了XXXX意向,我們國人就是牛逼。末了必須加一句,電視上說的。
妥妥地炫富。
紀培明十分煎熬,所以一眼就看到王翦回來了,激動地像找到了失蹤八百年的老媽,噌就躥了過來:“翦翦,你回來了?你去哪裏了,我在雲來叔家周圍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你。”
王翦感到相當抱歉:“我……迷路了。”
這是事實。
紀培明很是自責:“我本來打算讓紀堯送你,可那小子……”
“沒事。”王翦大方地一笑,“我這不是回來了嗎?”紀堯那熊孩子,別再坑她就阿彌陀佛了。
紀培明被這一笑化去了心頭尷尬,心裏如釋重負,吐出口氣:“那……那我先回去了?對了,你明天要不要去鎮上看看醫生?”他搓了搓手,偷偷打量了王桐的臉色,“你掉河裏的事情我都跟你姐說了,你要是不放心我,讓她陪你去也行。”
“行了行了。”王桐不耐煩,扯開紀培明,“別貓哭耗子,該滾滾!”
王翦跟紀培明的這樁婚姻交易,起先王桐跟她媽都是被蒙在鼓裏的。紀培明她媽托人說媒的時候,恰好蔣慧芳在家,她眼珠一轉,就把在地裏拔草的老王給喊過來了。一番曉以大義切身為小姑考慮的模樣,立馬就把老王說動了。兩個人誰的招呼也沒打,就把王翦給賣了。
不過起先紀培明她媽的目標是王桐,但王桐比紀培明大,老王精明地用這個理由推脫了,把王翦推給媒人。本來就是試試看的意思,能把王翦嫁出去最好,不能也就算了。誰知道紀培明她媽竟然答應了!更為奇妙的是,連紀培明都沒有意見。
王桐跟陳如玉知道這個消息,還是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聽人打聽才知道的,王桐當即氣得把洗衣盆子直接摔到蔣慧芳鼻子底下,兩個人扭打在一塊。後來老王一拍桌子,這事就是這麽定的,他答應了,他就是他家的金科玉律,氣得王桐篩糠。
陳如玉不敢說什麽,隻能背地裏落淚。
王翦一開始懵,後來聽了解釋才知道自己要嫁給村裏那叫紀培明的小夥。這實心眼外加有點癡蠢的姑娘為此還特意跑去紀培明家盯了人家一陣,回來告訴王桐,她覺得紀培明挺好。
王桐差點沒給氣出毛病:“你知道他家什麽情況嗎?窮得兄弟倆就快借他們媽內褲穿了,你過去?裸著過日子嗎?他好,他好個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狼子野心你懂不懂?”
王翦當然不懂。
狼子野心?紀培明是人不是狼啊……
於是王桐為了保住自己的命不被這一家子提早氣死,選擇對王翦無視了。當然,反對這樁婚事也被宣布無效,她再反對,也抵不過王翦自己一句我願意。
畢竟這種時候,他們家婚姻是絕對自由的。
眼下紀培明被王桐這話弄得灰頭土臉,悄悄看了王翦兩眼,隻好默默走了。
這時蔣慧芳端著菜出來,一看紀培明已經走了,有點責怪地看著王桐:“他姑,你再不稀罕人紀培明,他也是王翦以後的老公,該客氣的地方還是得客氣。爸,你說是不是?王桐什麽都好,就是這脾氣得改改,太不懂人情世故,以後嫁了人啊……爸,人家可是會說我們老王家沒把人教好的。畢竟王翦有問題大家都知道也不會怪她,王桐可是正常人……”
王翦懷疑她姐手上要是有武器,蔣慧芳早就死無全屍了。
嗬嗬,她今天掉進河裏差點淹死,後來又失蹤了,老王跟蔣慧芳非但不擔心,還在家裏招呼紀培明吃飯。
好醉醉。
不過蔣慧芳這種說話陰陽怪氣的調調還真勾不起她的戰鬥欲,這種在宮鬥劇的第一集就能被刺一丈紅的貨色,大都能自己作死。
王桐年輕氣盛正是不能被激的時候,何況她也不像王翦似的,一輩子在張佳慧的滔天狂瀾裏求生,早就學會了什麽時候該忍什麽時候該出手,對於時機的把握精確到了納米級。當然她的死絕對是個意外,人年紀上去,就不能不服老。
“你說誰呢?誰有問題?蔣慧芳,你會不會說話?”王桐炸毛了。
蔣慧芳躲在老王背後:“爸,你看王桐,怎麽越來越凶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老王喝了幾兩猴子尿就有點飄了,盯著前頭電視機朝王桐砸出去一筷子:“滾開,擋著老子看電視。”
蔣慧芳得意地看著王桐,嘴裏對老王說:“爸,酒夠麽?要不我再給你打一壺去?”
村裏有雜貨小店,平時蔣慧芳都樂得去轉轉,拿著家裏的錢囤幾樣東西改天送去娘家,還能從中摳幾個錢出來當私房。
老王是家裏的頂梁柱,是王家主要的經濟來源,他是鎮上機械廠的技工,而且是老師傅,收入很可以。平常家裏要花錢,都得看他的臉色行事,自然生活費也是從他那裏支的。但人家也是靠本事吃飯,這無可厚非。就憑他自己,把王彪也給弄進去了,這段時間正在外地培訓,看起來也是前途光明。工人階級的腰杆就是硬,所以蔣慧芳跟王桐吵得再凶,她都不怕。
她的腰杆也很硬。
那筷子沒有砸中王桐,王桐也不傻,繼續耗下去跟蔣慧芳扯嘴皮,冷颼颼地丟下話:“爸,啤酒四毛一斤,你可千萬記得喝了幾斤下肚,明天咱家對門那河水估計也要輕幾斤。”說完拉著王翦就走了。
王翦打心眼佩服王桐。在自己處於絕對劣勢的環境中,她竟然能夠逆向生長。人美性格辣,這才有範。
蔣慧芳被王桐懟了個白臉,生怕老王聽出貓膩。不過老王已經喝得貓似的了,就算聽見,明天也一準忘。想到這裏,她就放心抱著暖壺出去打酒了。
王桐拉著王翦從角落走出來,王翦看她姐盯著蔣慧芳的背影目光幽幽,忍不住扯她一下:“哎,人都走遠了。”
王桐甩下她:“你乖乖呆在家,別到處亂跑。”
王翦問:“……媽呢?”
做了好久的心裏建設,才接受她媽從一隻火雞變成一隻鵪鶉。
王桐“嗤”了一聲:“你還記得媽,這可真是破天荒。放心吧,她去聯防隊找人找你去了,我這就接她回來。”
“姐,你是真去接媽的嗎?”王翦笑著問。
王桐瞪了她一眼:“滾一邊去。”
王翦吐舌:“你去吧,我不給你裹亂。”
王桐一臉我家妹妹有鬼的表情,將信將疑地走了。
王翦轉回了大屋,電視裏正播京劇,老王一隻手打著節拍,一隻手掛在椅背上閉目陶冶情操。趁此機會,王翦下手撈了盤子裏半碟豬頭肉跑了。一路氣喘籲籲地跑出大門,跑進旁邊小路,壓低了聲音喊:“紀培明……紀……”
“我在這裏。”一旁黑漆漆的草叢裏,紀培明狼狽跳出來,“你怎麽才出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