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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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安部下屬的328辦公室是在建國後幾年才成立的,前身是一個民國時期的民間組織,早期成員都是一些術士,降妖除魔還算拿手,但做起文員的工作可算不上熟練。因此328辦公室成立之初,規章製度不夠完善,真正歸檔備案的案件不多,記錄的內容也不夠詳盡。

    這都是有些年頭的舊卷宗,平日鎖在負二樓盡頭的檔案室最裏麵,一般人不會閑著沒事去翻閱。不過六組作為後勤組,會定期對檔案室裏的檔案進行清點核實、察看有無破損。

    晏雲開這幾日都不在單位,整理檔案室的工作就交由周易負責。周易這家夥是六組甚至九處都難得一見的工作狂,好奇心也重,左右建國初的那些卷宗時間久了密級低,他的查閱權限也夠,就都翻了一遍。

    檔案室的資料不外借,隻能在閱覽室查閱,晏雲開和謝智等了片刻,周易就把那份提到龍鱗的卷宗找了出來。

    “這個案子很簡單,一九五七年某個山村鬧黃鼠狼,有隻黃大仙召集族人占據了村民們的房屋,嗯……手段有些殘忍,一夜之間屠了半個村,這才被九處注意到。根據嫌犯的證詞,他在民國時就開了神智,後來得到兩枚龍鱗,吞服一枚便修得道體。黃鼠狼雖然修成人身,但不識人心險惡,剩下的那枚龍鱗最終被那個山村的一個老道騙走,嫌犯受人蒙騙,懷恨在心,便對整個山村的村民施以報複。”

    周易翻了幾頁,指著證據清單中的一張老照片,說:“就是這張,喏,照片中的這枚鱗片,就是龍鱗。”

    照片保存得很好,隻不過是黑白的,卷宗中也用文字記錄了龍鱗的信息。

    “直徑二公分,色白,龍鱗表層紋路由中心向四周擴散……”晏雲開仔細比對過,又瞄了眼右下方提交人的簽名,驚訝道,“楚鈞,楚爺爺?”

    周易點點頭:“這個是楚老以前負責的案子,組長,要不你回頭問問楚老,看看他對龍鱗還有沒有印象?”

    “那還不如直接給劉臻言打個電話,申請調取物證。”晏雲開道,“應該還保存著吧?”

    物證統一存放在負四層的物證管理處,平時由六組的人看管,但調取物證需要副處長的審批。

    “這麽晚了,劉副應該睡了吧。”周易說。

    晏雲開歎了一口氣,看了眼腕表,已經淩晨兩點多鍾了,便道:“沒事,你去給他打電話吧,好讓他知道我們還在辛辛苦苦加班。”

    檔案室屏蔽信號,周易推了推眼鏡,拿著手機出去了。

    謝智把玩著手裏的鱗片,疑惑道:“那隻黃鼠狼從哪兒得來兩枚龍鱗?”

    晏雲開一目十行將卷宗掃了一遍,回道:“黃鼠狼交代的是,他在民國時曾見二龍相鬥,當時他受到波及,險些喪命,昏迷醒後發現地上有零星龍血和兩枚帶血的龍鱗。”

    謝智沉默了一下,眉頭蹙起,自己將卷宗看過,喃喃道:“這什麽狗屎運。”

    “你見過龍嗎?”晏雲開問道。

    謝智點點頭:“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族不如龍、鳳、麒麟三族受重視,我們也不常同他們往來。我小的時候見過東海的龍族,但在人間卻是從未聽說過有龍的蹤跡。偶爾聽說有人發現龍,其實也都隻是蛟。”

    說著,他非常疑惑,屈指扣了扣卷宗,說:“這黃鼠狼對龍的描述確實無誤,應該不會是將蛟誤認為龍。可是據我所知,龍族怕影響人間氣運,輕易不會來人間的。”

    晏雲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會兒周易打完電話進來,瞧了兩人一眼,悻悻道:“劉副讓我們明天補個申請就行。他還說,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讓我們不要太拚命。”

    謝智:“原話?”

    周易小聲地複述:“某些凡人注意別過勞死。”

    晏雲開噗嗤笑出聲,笑得眼睛彎彎的:“起床氣和阿彌陀佛更配哦。”

    謝智:“……唉,是我太急了。要不你們先下班吧。”

    “沒事,先搞清楚手上的這枚鱗片是不是龍鱗再說。”晏雲開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三人走出檔案室,準備到樓下取證物。

    晏雲開辦公室的門大敞著,他們經過時,汪裁蹲在裏頭玩網遊,頭也不抬地大喊一聲:“下班了沒有啊?”

    “沒什麽事了,你們愛幹嘛幹嘛去吧。”晏雲開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趙盜機坐在沙發上,捧著一本書正在看,聽到這句回答時,劃過書頁的手指微微一頓,倏而自然地屈了屈指,翻過一頁。

    他沒有什麽喜好,也無厭惡的事物,目前唯一的想要做的事情大抵就是搞清楚在自己身上曾經發生了什麽事。但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弄明白的,因此很多時候,他都處在一個特別無所事事的狀態。

    偶爾,他也會感到無趣和茫然。

    負四樓,物證管理處。

    晏雲開、謝智和周易依次輸入指紋,鐵門方才開啟。周易按照年份日期找到建國初的置放架,根據卷宗上案子的編號,取下一個布滿灰塵的紙箱子,小心翼翼地打開。

    謝智上前兩步,在紙箱子中掃了幾眼,拿出一個密封袋。

    “就是這個了。”謝智說。

    晏雲開看了眼密封袋中那枚鱗片,白色鱗片中沾著一點暗紅,又瞧了瞧自己手上這枚新的,直覺這兩枚鱗片的出處是一樣的。

    “打開看看。”晏雲開示意。

    謝智戴上手套,打開密封袋,將舊鱗片倒在掌心,仔細觀察了一下,又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水鬼胸口挖出來的那一枚鱗片,一失去水鬼魂魄的溫養便靈力盡失去,但黃鼠狼所得到的這一枚不同,這枚鱗片上依舊殘存著極其稀少的靈力。

    “這枚沾了血,還保留了一點點龍息。”謝智身為神獸有些感應,說,“應該就是龍鱗了。”

    周易有點興奮:“從漁村得來的這一枚,顏色紋路什麽的都相似,如果也是龍鱗,那麽從民國至今,我國域內至少有兩個地方都發現龍的蹤跡了。”

    如今也能確定水鬼胸口嵌的是龍鱗了,謝智倒是不怎麽高興,隻是淡淡道:“但願水鬼是機緣下撿到龍鱗的吧。”

    按照幾十年前黃鼠狼的證詞,有兩條白龍爭鬥,那麽如今這兩條龍呢?還停留在人間嗎?

    謝智按了按眉頭,突然覺得汪裁的“等以後出了事再說”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龍族和其他妖怪不同,他們要想隱藏自己的蹤跡,隻要不搞事不露出馬腳,就算獬豸也沒法子。而且,如果他們不搞事,那就隨他們去吧。

    謝智自我安慰了一番,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打算讓同事們平日裏都多留意這方麵的動靜,也不再鑽牛角尖了。

    快淩晨三點,周易不住地打嗬欠,晏雲開也有點犯困。謝智打發他們兩個去休息,自己回去寫卷宗。

    辦公室中,汪裁退了遊戲,問晏雲開:“你留在這裏休息還是回家?”

    “回家。”晏雲開從抽屜裏找出車鑰匙,“我明天要回爸媽家,你要不要來蹭飯?”

    汪裁想了想,扭扭捏捏地拒絕:“不要了吧,奶奶每次問我在學校開不開心,為什麽沒有長高,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騙她。她上次還給我買了好多鈣片……唉。”

    晏雲開的母親對他的單位略知一二,但沒有深入了解,也不知道汪裁的具體身份,一直當小孩兒是個普通人。

    晏雲開會心一笑,也不再勸,轉過頭看向趙盜機。

    他遲疑了一下,不知該怎麽稱呼。雖然和趙盜機認識才短短幾天,但是算得上形影不離,也互幫互助過了,自覺關係稍微近一點了。如果還叫“趙先生”,似乎太過冷淡,叫“盜機”又太親切,“小趙”吧,人家比自己大一千來歲,“老趙”吧,也不合適……

    晏雲開思緒飛轉,還未出聲,趙盜機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來看著他。

    “一起回去吧,明天休假一天。”晏雲開笑道,“不過白天我有點事,可以讓旺財陪你出去逛逛。”

    趙盜機無可無不可地頷首,放下手中的書。

    淩晨時分,街道上稍顯冷清,晏雲開將車速放得慢,生怕自己疲勞駕駛出什麽事故。

    他將車停到公寓樓下,迫不及待地按電梯上樓。

    這房子不過兩室一廳,一間臥室,一間書房,書房裏也有床,有的時候汪裁會來留宿,如今便先讓給趙盜機。

    晏雲開十分懷念自己的大床,從青城山回北京再去福建這期間他甚至沒來得及在家裏睡一覺。匆匆洗完澡,晏雲開打開吹風機吹頭發,而後細致地塗完水乳,最近老熬夜,皮膚狀態都變差了。

    他對著鏡子端詳了好一會兒,看著黑眼圈歎氣。

    趙盜機在客廳看電視,見他出來,抬頭看了一眼。

    “我去睡了。”晏雲開說,“你可以去洗澡了,熱水冷水會調嗎?牙刷毛巾都是新的,給你買的睡衣在書房的床上,書房空調遙控也擱在床頭櫃。”

    趙盜機關了電視,站起身來,脫掉西裝外套,抬手慢條斯理地解襯衫扣子。

    “嗯,你休息吧。”

    “西裝不用經常洗,貼身衣服擱衣簍裏就行。”晏雲開又囑咐了一句,瞄了眼趙盜機寬厚結實的胸膛,“晚安。”

    他關了臥室門,關了燈,一下撲到床上。

    趙盜機從書房拿了睡衣出來,平靜地望了一眼緊閉的臥室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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