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唯有套路得人心 五百二十一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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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鸞一愣,想著許是來催戲本子的,便接了過來,隨手放在了案上。
    送走了三禾,又去河邊將小鴨子趕回了窩。這才想起來那封被她丟在一邊兒的信。
    她拆開一看,皺了皺眉。
    尹涼約她看戲?想了想,上次他好像也提了一嘴,但被自己拒絕了。
    要不這次允了他?可是她這身份,與一男子出去看戲,好像是不大妥當吧?!
    將那信翻過來倒過去的讀了又讀,倒是沒品出其他意味來。想來這尹涼也是個心思坦蕩的,畢竟那人骨子裏傲氣著呢。想來不會存什麽旁的心思。
    唉,算了,反正也無事,不如明日隨他去看看,權當解悶兒了。
    次日一早,尹涼在天時書齋等了半盞茶的功夫,便再也耐不住心思。在薛知易別有深意的目光裏出了門,喚了車夫,直奔了小江村。
    剛到那院門前,就見蘇鸞出了門來。她一身淡藍落雪的羅裙,發上一支白玉簪,簪頭是幾點梅花。妝扮雖素氣,可耐不住她眉目明豔。
    尹涼也算見得千般顏色,一時竟被眼前這個還沒張開的小丫頭迷了眼。
    蘇鸞見他,先是一愣,隨後笑著招呼了句:“勞煩尹公子了,還親自上門來接妾身。”別看她平日裏跟薛知易沒親沒疏的,但尹涼並不在她的白名單裏頭。她麵對他時,多少還擎著幾分戒備。
    尹涼聽見她自稱妾身,垂下的眼神暗了一瞬,再抬眸卻依舊溫潤:“你與我,不必如此見外。畢竟我同那薛掌櫃一般,診視你……的才華。”
    蘇鸞對他那不經意的停頓,沒多在意,隻幹笑著應承:“好,不見外不見外。”
    樺川鎮,小柳巷,鄰著穿城而過的樺川河,河兩岸是身姿嫋娜的垂柳,柳枝剛冒出嫩嫩的綠芽,風一吹,像一條條的綠絲帶,隨風起舞,別有風情。
    這鎮上有點名氣的勾欄瓦舍都在這巷子裏。不過此勾欄可非彼勾欄,此處隻能聽個書品個茶看個戲,若是本著尋花問柳的心思,那得去鄰街的煙花巷,那才是鶯歌燕語的花樓。
    蘇鸞被尹涼引著朝那巷子裏頭去,在個名叫永樂戲坊的園子前停了腳。
    園子門口的茶小二一探頭,見來人是尹涼,忙滿麵堆笑的過來招呼:“尹爺,您怎的過來了?也沒提前跟小的說一聲,好給您留個上頭的雅間啊!”
    “怎的?沒招呼就連雅間都沒了不成?”尹涼嘴角帶著笑意,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小二忙湊過去作揖,小聲道:“今兒上了新戲本,知縣家的沈小姐將那雅間全包了。”
    “那就跟你們寧主子說一聲,就說尹爺要占他那天字號看看戲!”尹涼輕笑一聲,抬步就往樓上去。
    “唉……唉……”小二忙苦著臉住了腳,轉身替這位瘟神給自家主子傳話兒。
    蘇鸞隨著他進了那天字號的雅間,雅間裏頭布置得別有情調,琴棋詩畫樣樣皆全。
    她臨窗坐下,順著那窗望下去,正正好好就是那台中央。這倒是個上佳的看戲寶地。
    樓下散座的看客坐了大半,熙熙攘攘的。不時聽見有人喚小二添茶,沒一會兒,敲鑼聲響了三響。
    絲樂聲起,一青衫小生便登了台,與蘇鸞料想的粉墨登場不同,那小生臉上妝容極淺,咿咿呀呀的在台上唱開了去。比起那戲詞拗口的京劇地方戲,眼前這倒更像是舞台劇。
    蘇鸞的手指微屈,隨著那小生一嗔一笑,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桌子上。
    看得入迷了,還隨著那叫好的人應和兩聲。
    “可還好看?”尹涼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戲台,笑著問道。
    “嗯,好看,忘了問了,這戲叫什麽?”
    “紅塵劫。”
    “不錯不錯,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啊!”蘇鸞從袖袋裏頭摸出一角銀子,學那散座的客人朝廊下招了個手:“小二,添茶!”
    “來嘞!”小二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先是朝那茶壺裏點了點熱水,才唱謝道:“天字號,賞!”
    聽見這一聲唱,台上準備謝幕的青衣小生朝她拱了拱手。
    一場戲罷,已近午時。
    蘇鸞隨著散場的看客往外走,不知是那個不長眼的,路那麽寬,非得把腳伸到她腳底下來,她這落地不穩,一個踉蹌,直直地就往前撲。
    就在這時,一隻手臂從她腰下穿過,瞬間將她摟了回來。
    她驚得一身汗,一站穩忙不迭的退開半步,與尹涼拉開距離:“多謝……”
    尹涼懷中一空,眉頭微微蹙了蹙。
    就在這時,一女子湊了來,一身翠色羅裙,金絲束腰,那滿頭金釵直晃人眼發暈。這人伸手便挽住尹涼的胳膊:“尹涼公子,您來這兒怎的也不和夢兒說一聲啊!”
    尹涼回眸瞧了眼來人,眼裏暗波微湧,可終究還是耐著性子,將胳膊悄然無聲的從她懷裏回。
    “尹涼見過曹二小姐”說罷,又朝她身後拱了拱手,“見過沈小姐。”
    沈妤朝他點點頭,就在這時,她身後的丫鬟輕輕拉了她的袖子,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小姐,那人好像是上元節那位夫人。”
    沈妤一愣,上元節的夫人可不就是那人的妻子?!
    她順著小丫鬟的目光看過去,眸子一沉,連帶著手指也緊緊攥住。
    這女人怎麽會在這?還孤身一人與尹涼一起?!她竟這般不知安生,明明都已嫁做人婦,還恬不知恥的與其他男人一道來看戲?!
    蘇鸞背脊一涼,有些不自在的朝一旁望去。
    這一望不要緊,正對上沈妤來不及收回的,略帶怨毒的目光。
    她苦笑,怎麽在哪都能碰上這人,看尹涼那模樣,這人好像還是個惹不得的。既然惹不得,那她躲遠些便是了。想著往後錯了一步,躲到尹涼身後,避開那人X光射線似的眼神。
    可這沈妤心氣兒正不順,哪裏容得她想躲便躲。
    她嘴角噙著笑,朝她走過去:“真是巧,在哪都能碰見你。”
    蘇鸞見那尹涼被那曹雲夢纏得推脫不開,哪裏還顧得及她,隻好深吸一口氣,應道:“嗯,的確與小姐格外有緣。”
    孽緣啊孽緣!
    沈妤見她那風輕雲淡的模樣,沉下嘴角:“夫人既然已經嫁做人婦,竟還有閑暇與尹公子同來看戲,想來是獨守空房,寂寞難耐。若是如此,可到知縣府宅尋小女,小女身子雖弱,可還能陪你解個悶兒。”
    蘇鸞翻了個白眼,這是欺負誰沒文化呢啊!一番話,說得夾槍帶棍的,明裏暗裏罵她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當誰好欺負?!
    “妾身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認出沈小姐來。”
    她之前常陪著孟氏與那知縣夫人走動,對這位知縣家的千金小姐那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如今一看,這沈小姐除了身子骨之外,哪裏都不弱啊!
    “哦?你竟知道我?”沈妤著實驚訝,沒想到她一個見識粗淺的農家女竟識得自己。
    “聽聞過一二,這鎮子上的人誰人不曉得沈小姐啊,畢竟能當街向著有婦之夫聊表心意的大家閨秀,也就您這麽一位了!”蘇鸞嘴角微勾,溫聲細語,可這話裏卻滿滿是譏誚。她這人,最是不好欺負的!
    “你!你竟敢如此汙蔑於我!”沈妤臉色一白,那日的恥辱之感瞬間襲上心頭。
    “汙蔑嗎?既然小姐說是汙蔑,那妾身就與你賠個不是。妾身失言了,想來沈小姐這樣溫婉大度的大家閨秀,自然是不會與我這等小婦人計較的。您說對不對?”
    蘇鸞笑意盈盈的望著她,嘴上雖說著軟話,可那於沈妤來說,那話就像是綿裏藏著的細針,一下一下紮得她有口難言。
    她呼吸一下一下不穩起來,身邊的小丫頭忙扶著她順氣:“小姐您別氣,這還在外頭呢,您可不能動氣,若是讓人瞧見了,可不得了的!”
    沈妤身子微微顫著,深吸了幾口氣,漸漸平複下來。
    而另一邊兒的曹雲夢似乎也發現了她們兩個的不對頭,棄了尹涼湊到沈妤身邊來。見她麵色不太好看,蹙眉問道:“沈姐姐,可是有人給你不痛快?”
    沈妤搖搖頭:“我們走。”
    曹雲夢眼神不善的看了眼一邊兒的蘇鸞,心裏頭有了幾分計較,想著若是當真有人給了沈妤痛快,她倒是能借著這個由頭,討個人情。
    尹涼神色複雜的看了蘇鸞一眼,試探地問她:“你與那沈小姐有舊怨?”
    蘇鸞抬眸看著尹涼,縱是方才被千般糾纏,萬般難為,他這張臉似乎溫潤依舊。麵具太厚,讓人看不透。
    “沒有,大約我倆命盤不和,氣場相悖。”
    尹涼眉心微蹙,似乎對她這略帶敷衍的態度有些微不滿。
    “我們,去吃個午膳?”
    “不了,我想回去。”
    蘇鸞神經粗大歸神經粗大,可她不傻。今日之事,她雖欠考慮,可是尹涼這一純種古代人,明知她身份,卻三番兩次出口相邀,明顯也是其心可誅。
    與這人,她還是拉開些距離為好。免得給人抓了把柄,潑一身髒水,再拉去浸豬籠那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