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大恩不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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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一路朝城東去,最後停在一處窄巷。
    巷子裏頭隱隱飄著脂粉香氣,依稀還聽得鶯聲嚦嚦,淺唱低吟。蘇鸞身子一輕,就被唐明琲抱下了馬車,還沒來得及將這巷子好好看上兩眼,便進了座八角樓。
    一進這樓內,蘇鸞歪著腦袋抿著嘴角想笑。怪不得這人方才見她這身打扮,露出那副模樣。敢情這是要帶她來逛花樓啊!
    蘇鸞人前雖是一副怪模樣,可骨子裏可不尊什麽禮法。她眸子晶亮,毫不避諱的四下張望著。目光所見之處,盡是那依紅偎翠,偷香竊玉的酒客,再加上那脂粉成行,紅羅千帳,真是湊得好一場聲色犬馬的春光盛宴。
    見她那隱忍著興奮的小臉兒,唐明琲眯著眼:“夫人看得可還高興?”
    “當然高興!這等熱鬧的花樓我可難得見上一次……”話剛出口,她突然意識到不太對。
    回過頭,對上唐明琲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瑟縮了下,弱弱的笑了兩聲。然後默默收了眼,埋著頭縮在他懷裏裝乖巧。
    “怎麽不看了?嗯?”唐明琲好笑的看著懷裏頭的小兔子。
    小兔子搖搖腦袋,委屈巴巴的說了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唐明琲輕笑一聲,摟著人,沿著那回廊,一路上到了頂層。
    頂層隻一間香閣,白色輕紗帷幔自那閣內款款飄出。門口隔著個蝶戀花蘇繡百折屏,香檀木架,天蠶絲做底兒,一看就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
    繞過那百折屏,打眼便望見了嫿那張淺笑輕顰的臉,她肩頭**著,倚在淩少堂的懷裏,手上端著杯酒,正往他那唇邊兒送著。
    當真是一番春色撩人,好生香豔。
    唐明琲掃了他一眼,幽幽開口:“淩爺倒是悠閑!那細作的事兒……可查清了?”
    淩少堂臉色一僵,嘴角抽了抽。這人,真是好生無趣!
    他翻了個白眼,就著了嫿的手將那酒一飲而盡:“勞唐二爺記掛了,確實有點兒眉目了。手腳不幹淨的,在下都送去見閻王了。”
    唐明琲了然的點了點頭,在他對麵坐下,兀自倒了杯酒淺嚐了一口。
    味道不錯,是上好的桃花醉,入口帶著點花香氣,不算醉人。
    他低頭見懷裏的小丫頭眼巴巴的望著那酒,砸吧著嘴,順手給她倒了半杯:“慢點喝,雖然不醉人,但也是酒。”
    蘇鸞眉眼彎彎的接過來,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輕輕舔了一口。
    沒有想象中的辛辣味,反倒是微微泛著甜。
    淩少堂見蘇鸞的酒杯見了底,忙道:“嫂夫人別急著喝酒,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見她放下酒杯,他接著道:“這錦官城裏頭不清淨,今夜二位需得留在這個夢回樓,這名冊……就勞煩嫂夫人連夜編排了……”
    蘇鸞倒沒什麽意見,點點頭,順口應了個“好”。
    反倒是唐明琲臉色不太好看:“連夜?!你倒是說得出口!”
    淩少堂知他那護短的脾性,理也沒理他,反倒是彎著一雙桃花眼,朝著他懷裏頭的小姑娘誘哄道:“嫂夫人,大恩不言謝,回頭有什麽需要在下的地方,隻管開口便是。”
    蘇鸞杏眼眨巴了兩下,想這舉手之勞小事兒還能換得個人情,這交易著實不虧:“好啊!一言為定!”
    唐明琲鳳眼眯了眯,行啊,小丫頭翅膀硬了,都敢自個兒往坑裏跳了。
    他大手捏了捏她腰間的軟肉,在她耳邊低聲道了句:“夫人真是好收買,不過一個承諾罷了,就教你連為夫都不管了。”
    蘇鸞心知不能惹了這位爺,忙討好的笑道:“哪能啊,我這還不是顧著夫君的麵子才應的嘛!”
    唐明琲看著她那櫻粉色的小嘴兒,真想湊上去嚐一嚐,看看是不是真的抹了蜜,不然這哄人的話怎麽讓她說得那麽甜。
    待到夜更深了些,蘇鸞才坐到那案前去,提著筆,聚精會神的琢磨起那編碼來。
    而唐明琲和淩少堂則是依舊裝模作樣的推杯換盞著……
    次日一早,雞啼三聲。
    蘇鸞哈欠連連的把狼毫往那青花瓷的筆洗裏頭一扔,名冊一合,伸了個懶腰:“啊!終於大功告成啦!”
    水晶珠簾細碎的泠泠聲晃過,蘇鸞懶懶的抬了眼,見是了嫿,朝她一笑:“早啊,了嫿姑娘。”
    了嫿見她那困倦的模樣,失笑一聲,放下手上的冰糖銀耳羹,說道:“咱們這兒是花樓,晝夜顛倒習慣了,白日裏沒吃食,這銀耳羹你湊合著喝點兒,墊墊肚子吧。”
    蘇鸞喝了一晚上的濃茶,嘴裏有些發苦,這時候就算給她山珍海味她也咽不下去,這甜絲絲的銀耳羹倒是對了胃口。
    她強撐著上下打架的眼皮,小口小口的喝了多半碗,最終還是難敵睡意,趴倒在了案上。
    唐明琲挑簾進來,看著伏在案上酣睡的一小團,心下一軟,隨即俯身將人一抱,出了夢回樓,直接上了馬車。
    馬車是一早差人布置過的,裏頭寬敞的很,坐榻上鋪了足足三層的軟墊,又備了茶水點心。
    唐明琲將懷裏的人往榻上一放,那小丫頭皺著眉,腦袋蹭了蹭,自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了起來。
    他無奈一笑,抬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撩到一旁,輕聲對外頭的車夫吩咐了句:“走吧,不必急,盡量穩著些。”
    車夫應了聲,一下一下輕輕揮著鞭子,趕著那馬車出了城。車後頭跟著踏雪,孤零零的邁著碎步。
    紅日西沉,柔和的暮色灑在樺川河畔,霞光粼粼。
    一股烤魚的香味兒嫋嫋飄進馬車裏,蘇鸞眼皮動了動,被那香味兒勾著睜開了眼。
    最先望見的是黑漆漆的車頂,她一懵,皺著眉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見身旁的坐塌上還放著個檀木疙瘩,心頭一鬆。隨即抬了抬胳膊,動了動睡得發麻的身子,緩了好一會兒,才掀了車簾,從那馬車裏露出頭來。
    唐明琲正坐在火堆旁,上麵還架著幾尾烤得焦香的草魚。
    見她精神奕奕跳下車,唐明琲朝她勾勾手:“睡醒了?過來吃點東西!”
    蘇鸞下意識的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唾沫,她那不爭氣的肚子也是個會應景兒的,嘰裏咕嚕的唱起了空城計。
    唐明琲好笑的看著她,本以為她會不好意思,誰想這丫頭兩眼都黏在那烤魚上頭,臉都沒紅一下。
    唐明琲挑了一條肥嫩的遞過去,看她在自己身邊蹲成一小團,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那模樣活脫脫像餓了幾天似的。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抬手將她嘴邊沾著的魚肉瓣抹了去:“慢點吃兒,這些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蘇鸞“唔唔”的應了兩聲,含糊不清的問道:“這是哪?”
    “樺川河的下遊。”唐明琲道。
    下遊?!小江村不就是在下遊?!
    她放下啃了一半的魚,眼睛一亮:“我們快到家了?”
    “騎馬的話能趕在子時前。”唐明琲續道,“要是這馬車,怕是要明日了。”
    蘇鸞將那魚肉粗粗咬上幾口,嘟囔道:“那我們一會兒騎馬回去吧!”
    他一愣,眼神裏帶著點兒意外,不知想到什麽,輕笑了一聲:“既然是你主動要求的,那為夫也不好不答應!”
    當然,如果她知道第二天會有什麽後果,她一定不會這麽想不開。
    夜色漸濃,唐明琲將那車夫打發回了錦官城,牽過踏雪,帶著她翻身上馬。
    林子裏頭起了霧,白茫茫一片,落在身上濕漉漉的。
    唐明琲將懷裏頭的小人裹進披風裏,低頭碰了碰她微涼的鼻尖,輕聲問道:“冷不冷?”
    蘇鸞搖搖頭,看著那張牙舞爪的樹影,背脊直發涼,她往他懷裏縮了縮:“我們快些走吧,這林子裏頭看著怪滲人的!”
    唐明琲垂著頭,感受著懷裏頭那具溫軟的身子,黑眸中漾起淺淺的,柔和的笑意,收緊韁繩,那踏雪便嗒嗒的疾奔了起來。
    因著林中霧靄太過濃重,兩人將近醜時才進了村。
    蘇鸞被顛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一進家門,就懶懶的癱在了床上。眼睛一閉,再睜開,外頭已是日上三竿。
    身邊兒的床榻早就空了,她伸手摸了摸,一點兒餘溫都沒有,估計是起床多時了。
    她動了動腿,隻覺一陣酸爽,疼得她齜牙咧嘴,“嘶嘶”地直吸氣。她突然明白昨夜那人隱隱的笑意是從何而來。想著他定早就預料到了,卻故意不語她言明,定是想看她笑話的。
    唐明琲走進來,將她那一臉懊惱的模樣看了個正著。他坐在床邊,將她的揉腿的小手拉住:“別動,我來!”
    說著將手伸過去,輕輕替她揉捏起來。他掌心微熱,像個火爐,一路燃燒著。
    剛開始她還有些別扭的躲著他的手,可是他那揉捏的手法著實舒服,蘇鸞索性由著他去。隻是那肌肉酸麻之感實在難忍,她一個不留神就下意識嚶嚀出聲。
    唐明琲那在她腿上的手驟然一僵,一股子邪火直直衝向身下,他喉結動了動,草草按了兩下,便收了手:“動動看。”
    他嗓子有些發幹,話音帶著些沙啞,細細聽去,還能在裏頭尋得一絲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