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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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知易看了她一眼,解釋了句:“我父親曾是護國公麾下的將領。”
    蘇鸞點點頭,道了句:“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用避諱了。趙四爺爺先坐,我這兒有件大事兒要與您細說……”
    京都,宣王府。
    羲和站在書房外,手上端著新沏的茶,嬌聲喊了句:“父王,女兒新做了些茶點,想給您嚐嚐。”
    “進來。”
    隨著宣王略帶威嚴的聲音傳來,羲和輕輕推門而入。將托盤放在案上,一樣一樣將茶點擺放好,趁著這會兒功夫,她餘光不時瞟一眼案上的折子信。
    當看見那句“璟王世子歸京”時,她手不由一顫,發出一聲輕響。
    宣王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將手上的折子放下,深深看了她一眼,警告似的道了句:“汀婼,女兒家的心思,要多放在後宅。”
    羲和身子一顫,垂眸扮起來乖巧:“是,女兒知道了。”說罷,邁著碎步退了出去。
    宣王和其他王爺不同,先皇在世時,他與淮南王走得最近,而聖上登基後,他倒是甚是識趣,主動疏遠淮南王不說,就連在朝堂上也低調得很,任誰也抓不住他一丁點的把柄。
    而羲和,恰恰像極了她這位父親,極善偽裝。
    眼下她得知了唐明琲回京的消息,陰測測的勾了下唇角,對身後的芊芝吩咐道:“告訴奶娘,可以出發了。”
    “是,奴婢這就去。”
    兩日後,一輛華麗的馬車進了樺川鎮。
    前頭是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後頭是金頂彩緞的車廂,那車廂四角還墜著銀鈴鐺,風一過,丁丁當當一陣脆響。就連坐在馬屁股後頭的趕車小廝都是一身上好的錦棉短褂,可見這車裏頭的人定是來頭不小。
    馬車沿著那主街一路向裏駛去,最後停在了溢香樓門前。
    門內的掌櫃定睛一瞧,忙帶著跑堂小二一起脅肩諂笑的迎了出來:“不知貴客駕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那趕車小廝看了他一眼,道了句:“最好的雅間先備著,茶水要雨前龍井。”
    “哎哎,小的這就去準備。”說著,朝那小二使了個眼色,“好好伺候著!”
    小二忙彎腰屈膝的將那腳凳給擺上,伸出胳膊垂著腦袋道:“貴客請下車。”
    須臾,車簾微挑,一個頭戴金釵,滿身綾羅的婦人從那車廂裏緩緩走了下來。她眯著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眉頭蹙了蹙,掩唇輕咳一聲,對那趕車小廝說道:“這地界未免也太……你莫不是弄錯了地方吧?”
    那小廝恭恭敬敬道:“瞧張嬤嬤說的,小的哪敢啊,確是這樺川鎮,芊芝姑娘親口吩咐的,沒錯。”
    “那人……可去請了?”
    “已經派人去了,約莫著再有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嬤嬤這一路辛苦,您先歇歇腳。”
    張嬤嬤點點頭,眉頭舒展了些,對那小二道:“帶路吧!”
    “哎哎!貴客請隨小的這邊走!”
    小江村。
    蘇鸞抱著剛洗好的衣裳往家走,餘光始終虛虛的瞟著身後。這兩日,一直有人在跟蹤她。雖早有準備,可這心裏頭還是有些發慌。
    她步子邁的很慢,磨磨蹭蹭的走到家門前,彎腰將手上的木盆放下。剛想將袖袋裏頭的鑰匙取出來開門,就見身後人影一閃,隨後脖頸上一涼,一把精巧的柳葉刀便抵在了她的喉間。
    “別動!”
    背後傳來一道陰沉的聲音,隱約帶著一絲熟悉。
    蘇鸞慢慢站直身子,兩手下意識的半舉著,聲音微顫道:“這位壯士,妾身不動,您這刀刃能不能稍稍離開點兒,妾身膽子小……”
    說罷,她感覺頸間的寒涼微微退去半分,心下微鬆,長舒了口氣。
    她緩緩轉過身子,討好似的說道:“壯士,妾身不過是個鄉野村婦,不知哪裏得罪到您,還請您大人有大……”
    量字還沒出口,她就被映入眼簾的那張臉驚得心下一顫。
    “任一慈?!”她錯愕不已的望著眼前這張臉。
    那人冷冷的勾了下嘴角,眼神裏帶著絲玩味。蘇鸞眉頭微蹙,眼神落在他垂在身側的手上。
    不,不對!任一慈的食指上有疤。而眼下這人,手指完好如初。
    她咽了口唾沫,眸色漸深,假意道:“任大夫,您這是做什麽?妾身自認沒得罪過您!”
    “任一慈”勾唇一笑:“得沒得罪過,小夫人說著可不算!不過你且放心,隻要你聽話,在下自然不會傷你!”
    “你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就是想請小夫人跟著在下去個好地方!”
    正說著,隻見一輛馬車帶著一路黃塵朝他們疾馳而來。
    “任一慈”眸子微眯,看向蘇鸞,蘇鸞趕忙朝他搖搖頭,示意與自己無關。
    “任一慈”見她那一臉訝異的模樣,並不像是早有部署。於是,不動聲色的將她脖頸上的刀刃瞬間收起,轉而抵在她腰間,警告道:“別亂說話,不然,莫怪在下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蘇鸞斜睨了他一眼,道了句:“任大夫放心,妾身惜命的很。”
    一聲馬嘶,馬車在她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停下。車內下來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下巴抬著,一臉輕蔑的看著她問道:“你可是林鸞兒?”
    蘇鸞點點頭:“兩位是?”
    那婆子看她一眼,輕哼了一聲道:“老婆子的身份就算說了,小娘子也未必知道。我家主子有請,小娘子隨老婆子走一趟吧!”
    這請字說的好聽,那架勢分明就是容不得她不應嘛!
    蘇鸞甚是為難的看了身後的“任一慈”一眼,隻見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了句:“跟她說,帶我一起去!”
    蘇鸞眉頭微蹙,朝那婆子道:“我可以跟你們去,不過,我這位兄長也得同我一起。”
    那兩婆子先是對視一眼,隨後將那“任一慈”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頭道:“兩位上車吧。”
    “任一慈”走在蘇鸞後頭,手臂始終橫在她背脊處,看著仿佛在護著她,實則隻要她一個妄動,保準就能一命歸西。
    馬車行的飛快,不過半個時辰,便在那香溢樓的門前停下。
    “任一慈”先一步下車,眼神警惕的打量著四周,伸手將蘇鸞從車內扶了下來,由那婆子一路引著上了樓。
    二樓依次是祿禧全貴,福壽安康八間雅間,最大的就是他們眼前這福字號。婆子輕叩了兩聲門,恭恭敬敬的道了句:“嬤嬤,人到了!”
    嬤嬤?難不成是宮裏頭的人?!蘇鸞心中微微一驚。
    門被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打開,他掃了蘇鸞和她身後的“任一慈”兩眼,才側開身子讓了路:“兩位進來吧!”
    蘇鸞跟在他身後,頭微微垂著,露出小半張臉來。
    張嬤嬤端坐在高位上,眯著眼掃了她一眼,心道是,這姿色倒是不錯,比那京都裏的閨秀也是不差的。隻是這出身,實在上不得台麵!這種人也需她出麵打發,看來自家主子真是多慮了。
    她嘴角浮起一抹笑,帶著些許輕蔑,開口道:“小娘子先請坐,同來的這位公子,也請一邊坐吧。”
    蘇鸞不卑不亢的落座,隨後抬眸看向她,淡淡開口道:“不知這位嬤嬤找妾身,所為何事?”
    張嬤嬤眉毛微挑,本以為這小娘子會畏畏縮縮不敢開口,全憑她拿捏,沒成想,還是個有些脾氣的。
    她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端著架子道:“老身此次前來,是專程來見小娘子的。”
    “見妾身?”蘇鸞眸子微動,實在想不出這嬤嬤是何身份,又有何來意。
    “沒錯。”張嬤嬤見她神色裏頭有疑惑,頗感意外道,“怎麽,看小娘子這神情,難不成是還沒猜出老身的身份?”
    蘇鸞垂眸,冷言道:“妾身不善猜忌,還請嬤嬤明示。”
    “老身,是璟王府的掌事嬤嬤。”
    “璟王府?”蘇鸞一愣,眉頭微蹙,“妾身身份低微,與這璟王府怕是攀不上幹係,嬤嬤有話還是直說的好!”
    張嬤嬤唇角一勾,笑意裏帶著一絲輕蔑:“好一個攀不上幹係啊!難不成這麽久,小娘子還不知道自己所嫁的人,是何身份?!”
    蘇鸞嘴角緊緊抿著,心中當即有些思量。難道竟是他的人……
    張嬤嬤看著她,嗤笑一聲:“既然不知,老身就好心知會你一聲,你所嫁的,是璟王府的世子,當今太後的親孫。”
    果然。蘇鸞嘴角劃過一絲自嘲的苦笑,雖有預料,可是被人以這種方式告知,還真是讓人氣悶。
    “嬤嬤遠道而來,不是隻為了知會妾身此事吧?”蘇鸞冷眼看著她,似是早已看透她的心思一般。
    張嬤嬤被她瞧得心神微亂,摸了摸發髻上的金釵,才續又端起初來的那分倨傲,緩緩道:“當然。老身是來讓小娘子你清楚清楚。你這般的出身,是否真的能邁得進這王府的大門!”
    這話一出,沒讓蘇鸞變了臉色,倒是讓一旁的“任一慈”身子一頓,拇指來回的摩挲著食指的指節,眼底閃過一絲猶疑。
    不是說這女人備受唐明琲寵愛嗎?難道消息有誤?!
    而他這細小的一變化,自然逃不過蘇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