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舊人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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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上不語,端坐著看向他,目光裏帶著探究。
    蘇湛則一臉坦然,恭敬的站在下首,仿佛隻是單純的作為一個忠君之臣來覲見君主一般。
    半晌,聖上開口道:“愛卿此番前來,怕是不隻稟明軍情吧?”
    能在當初那暗潮洶湧中勤王登基的之人,必然不是凡類。既然聖上已然看透,他就無需再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蘇湛抬頭,拱手直言道:“末將是前來自薦的,臣懇請聖上允臣點兵出征。”
    “愛卿,就此頤養天年不好麽?蘇禛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你失散多年的女兒也已經尋回,愛卿為何非要出征呢?”
    聖上有些想不明白,想著近日這一連串的彈劾奏折,全都是詆毀蘇家的。他看的明白,是有人覺得蘇家的勢頭太盛,故意打壓。
    即便說的人的再多,他也不曾動搖,因為他明白得很,蘇家一門忠烈,根本不屑於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三人成虎,他不能看著蘇家被人冠上不忠不義之名。本想尋個由頭收回兵權,壓一壓勢頭,替他們掩護一二。
    不曾想,在這檔口,他接到密奏,蘇禛被牽扯進了舊案,那平江城布防圖也跟著失竊,雖無證據,可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總能動搖那本就不踏實的人心。
    眼見著這對父子被人一起拖下水,他這個九五之尊卻無能為力。好在蘇湛拎得清,不僅沒掩蓋事實,反而自己在朝上大喇喇的上奏,讓他有了從輕發落的借口。
    他將兵權轉給自家侄子代為暫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聖上的心根本就是偏的,這兵權看似轉給了唐明琲,可誰不知道,這唐明琲和蘇家嫡女是什麽關係?!
    眼下既然已經上演了這麽一出戲,這蘇將軍又何必來自尋麻煩呢!
    蘇湛沒想到聖上心裏會如此百轉千回,他一本正經的與他分析道:“南越國近來得了一員猛將,善騎射,臣與他交手兩次,都隻是險勝。如果此次對陣,帶兵將領對他的招數不了解,很可能會吃虧。眼下內憂已讓聖上煩心許久,這外患便由臣為您擋了去吧!”
    許是被他這一番話說得有些動容,聖上的麵色緩和下來,但是依舊沒有應下他的請求,卻也鬆了口道:“愛卿先退下吧,此事容孤想想。”
    蘇湛知道這事情急不得,眼下利弊已經鋪展在聖上眼前,想來他應該不會拒絕,便躬身退下。
    邊境軍情雖急,但因著蘇湛的部署,尚可拖延一段時日。眼下最急切的便是淮南王。
    淮南王的大軍駐紮在了平江城外的十裏亭,因著平江城三麵環山,一麵臨水,唯一進城的道路是一條狹窄的隻能並排通過兩人的山澗,他怕城內有伏兵,索性直接原地修整,差人馬不停蹄的連夜進京請著入城的旨意。
    畢竟是奔喪,聖上當然不會將他攔與城外。索性禦筆一揮,直接下旨,令大理寺少卿淩少堂及玄武將軍蘇湛共同護送太妃棺至平江城。
    其實,這一差事原本與蘇禛無關,畢竟隻是一口棺材,又是從京都到平江城,一路開闊的不得了,連個匪患都沒有,哪裏用得著這玄武將軍護送。
    可是這蘇禛卻三次進宮,隻為與淩少堂一同前去。聖上疑惑,屢屢發問,這蘇禛卻衣服義正言辭的模樣,說什麽太妃棺,又是淮南王的生母,隻由一個三品大臣護送,未免太折損淮南王的顏麵,為表聖上對其重視,他理應一同護送。
    這番言辭雖在理,可是聖上也不是傻的,怎麽可能被他幾句話敷衍,見他實在不漏口風,也懶得與他周旋,索性應了他,隻交代淩少堂多留意他一些。
    於是,八月二十四,淩少堂和蘇禛便帶著一隊人馬,拉著太妃棺,出了西城門。
    而就在那日下午,一輛寒酸的馬車進了京都。
    趕馬車的男人一身粗布衣,三角眼,瘦的尖嘴猴腮的,胳膊上還纏著白色的孝布。
    車廂裏頭,隱隱傳來一道嗚嗚聲,帶著些許哭腔。
    隨後便聽裏麵響起句叱罵:“折騰什麽!你個喪門的賠錢貨!給我老實呆著!”
    這罵聲若是給蘇鸞聽見了,她定一下就能辨得出,畢竟這套罵人的說辭她聽了十來年。
    沒錯,這趕車的正是林青田,馬車裏頭則是林老太,小李氏和那林燕燕。
    為何不見林老爺子和林興文?
    那可就說來話長了,這林興文被唐二爺差人從牢房裏帶出來,便得了場大病。不過,這病可不是被人打出來的傷病,而是那花柳病。
    之前在樺川鎮,蘇鸞便見他隨著鎮上的紈絝出入花樓,那時候,他便染上了這髒病。
    可這花柳病都有個潛伏期,初一開始,隻是發癢發熱,幾日好,幾日壞,這林興文根本沒將這當回事兒。
    可是,也不知是那大牢裏頭的濕氣太重,還是他被那刑罰傷了元氣,出了大牢之後,那病便一發不可收拾。先是發熱,隨後便是全身潰爛,最後更是連吃食也入不得口,生生病死了去。
    這林興文一死,林青田便一蹶不振起來,日日都混跡在賭坊裏頭,全家的生計全靠著小李氏漿洗衣裳換得的那幾個銀錢。
    直到前幾日,一位打京都來的貴人,進了他家那破敗不堪的院子。那人先是打聽了蘇鸞的身世,又與他說明了來意,最後給了他二十兩銀子做定錢,直勾得他心思大動。
    當夜林青田便將拉家帶口,收拾了全部家當上了馬車。一開始,林老爺子隻當是有人要他們去京都,走到半路,無意聽見了林青田與林老太的對話,當即氣的一口氣沒上來,兩腳一蹬,歸了天。
    沒了林老爺子,林青田愈發的肆無忌憚起來,一路日夜兼程,生生將十日的路程縮成了六日。
    眼下進了京都,他直奔那如意坊駛去。將馬車停在門口,將那簾子一掀,對裏頭喝了一嗓子:“給老子消停些,不然有你們娘倆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