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無規矩不成方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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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道指使你的人是何身份?”
    那婆子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聽他身邊的人叫他四爺。”
    江紅綃眼皮一跳,心中暗罵肖四不中用,竟出了這等疏漏。
    程胥隻那婆子所言不虛,便開口道:“來人,將趙氏暫且收押。”
    那婆子聽了這話,登時失了力氣,癱跪在地,由著衙役拖了下去。
    江紅綃餘光落在那婆子身上,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明眼人大都看得出,那林青田以及他身後的那位的蘇家嫡女十有八九是來碰瓷的。
    隻是到底是心生貪念還是受人指使,還需要再審上一審。
    程胥目光如刃的射向林青田,手上的驚堂木猛的落在案上,嚇得他猛地哆嗦了一下,肩膀微微發顫,腦袋深深埋著。
    “大膽刁民!竟敢欺瞞本官,誣告蘇府小姐,你可知罪?!”
    林青田嚇得瑟瑟發抖,一個勁兒的說著:“草民……草民……草民是被逼的!對!草民是被逼的!”
    林青田膽子小,之前又見過自家文兒哥在大牢裏那生不如死的模樣,一心想著,若是他將那主謀招認了,這罪名肯定就從輕處理了。
    可是……
    那肖四爺也不是個好相與,若是他報複於他,他這條小命怕是也不保。
    見他隻說了那一句,便閉口不言。
    程胥眉頭擰起,估摸著他背後十有八九是有人指使,於是循循善誘的開口說道:“林青田,這誣告之罪可大可小,主犯囚禁流放,從犯頂多受些皮肉之苦,你且想想清楚!”
    囚禁流放和殺身之禍比起來,還是命更要緊。
    可方才自己已經漏了口兒,隻好接著說道:“大人,小人沒什麽見識,隻聽人說蘇家家大業大,若是能沾上點兒親戚,便不愁吃穿。於是,才才受人蠱惑,來了京都。可是那人,小人真是不認識!隻記得模樣,那人三角眼,蒜頭鼻,嘴角下頭有顆黑痣……”
    蘇鸞聽了忍不住在心裏頭嗤笑一聲,這模樣,標準的壞人長相。而有這副長相的人,不正是前幾日她攔下的那個肖四麽?!算他林青田有腦子,不僅為自己脫了主犯的嫌疑,還沒那背後之人供出來,不過,坑了她一把就想安然無恙的走人,可沒有那麽好的事兒!
    蘇鸞抬眸看了一眼江紅綃,隨後開口說道:“大人,他口中的人,小女倒是見過一個,不過這名字一時有些想不起來了。大人可否能將此人收押,容小女想想?”
    程胥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姑娘是個不凡的,但從這臨危不懼,從容不迫的氣度來看,就有那蘇湛的八分影子。
    算了,就當賣著蘇大將軍和璟王世子一個人情好了。
    於是他順水推舟的說道:“也好。來人,將林青田收押,暫且關在督府大牢。”
    林青田本以為自己這一番招認至少會免了這牢獄之災,誰曾想,竟會被這小蹄子擺了一道。他怒目而視的瞪著眼前人,隻見她俾睨的看著他,眼神裏帶著赤裸裸的不屑。
    “你……你……你是故意的!故意的!”他麵色青白,眼神裏帶著幾分驚懼,被人鉗住手臂拖了下去……
    而堂下最後跪著的林燕燕,在看著自家爹爹被拖下去後,竟似鬆了一口氣一般,連朝著程胥磕了三個響頭。
    程胥一眼便看出這姑娘的舉動有些不對,剛想開口詢問,便見那姑娘朝蘇鸞爬過去,手緊緊拽著她的裙角,滿眼含淚,似乎有什麽冤屈想與她訴說。
    蘇鸞對林燕燕雖談不上好感,但卻有幾絲憐憫。
    “燕燕,你這嗓子是如何啞的?你可是有什麽事兒要我幫你?”
    林燕燕點點頭,隨後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方才林青田被拖走的方向。
    “你是說,你是被你爹毒啞的?!”蘇鸞有些難以置信,驚訝的問道。
    林燕燕的眼淚奪眶而出,沾濕了遮麵的黑紗。
    “那個畜生!”蘇鸞氣憤難當,破口罵道。
    隨後她緊攥的手緩緩抬起,踟躕了一下,還是將她麵上的黑紗揭了下來。
    入目的是一張蠟黃的鵝蛋臉,臉頰上還有像是被什麽灼傷了的猙獰疤痕。
    她手微微顫抖,輕輕碰了她的臉頰一下,目光複雜的問道:“這也是你爹做的?”
    林燕燕咬了咬嘴唇,無聲的點了點頭。
    那是她們來京都的那天夜裏,他爹突然拿著一個紅瓷瓶進了她休息的房間。連一句解釋也沒有,便拉過她,掰開她的嘴將那瓶子裏頭苦澀黑濃的藥水給她灌了下去。
    她被他瘋狂的舉動嚇得不輕,於是連哭帶喊的掙紮,她娘聽見了她的叫聲,從外頭衝了進來,與她爹撕打在了一起。一邊打一邊哭喊著,叫罵著,說他是個禽獸,他怎麽能將用那種東西毀了他的親生女兒。
    可是,林青田再沒用,也是個男人,力氣是先天的優勢。他一腳將她娘踹倒,幾個耳光將人打昏了過去,最後喚來了她奶,將人用繩子捆了起來。
    她想哭,想大聲求救,可就在這時,她發現自己的嗓子再也發不出丁兒點的聲音。
    他爹陰森森的看著她,伸手抹掉她臉上的眼淚。
    他說:“燕燕,別怪爹。要怪就怪那林鸞,誰讓她好事兒都讓她占盡了呢!不過,你放心,即便你啞了,臉毀了,你以後還會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你會成為大將軍的女兒,而爹也會因為你,有這輩子都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林燕燕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扯著她的裙角,嘴唇不住的翕動著。
    蘇鸞蹙著眉,認真的辨認著她的口型,半晌試探著問道:“你……讓我救……救你娘?”
    見她看懂了自己的話,她忙點了點頭。
    蘇鸞抬頭看了看上首的程胥,說道:“程大人,林燕燕是被她爹脅迫的,如今娘親也遇到了危險,小女膽敢請求大人讓回去救人,並免她欺瞞之罪。”
    程胥沉吟片刻,開口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她雖是受害者,可亦是施害者。本官準許她回去救人,至於這刑罰,便罰於城內貧民所勞作十日吧!”
    蘇鸞對程胥算不得多了解,可是就從方才他對自家父親和唐明琲的態度來看,就知道這人是個不畏強權,鐵麵無私的。
    而跟這種人討價還價,總得講些策略。
    這就像開天窗一般,你若一開始說,要在屋頂開一個窗,那麽他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就會願意開窗了。
    這也就是為什麽,她直接開口求程胥免她罪過的原因。
    這於貧民所勞作十日,應是這京督府最輕的責罰了。
    林燕燕聽罷,忙朝程胥與蘇鸞叩首謝恩。
    這案子審到這兒,蘇鸞這身世算是徹底落定了。任她江紅綃再出什麽幺蛾子,都不可能翻盤了。
    程胥退了堂,又指派了京督府的衙役隨蘇鸞和林燕燕去救人。蘇湛見唐明琲隨行,便沒說什麽,隻朝程大人拱了拱手,隨後大步出了京督府。
    江紅綃見事情已成定局,隻好沉默著跟在蘇湛身後。蘇湛有意無意的看了她兩眼,隨後開口道:“紅綃,你很久沒回過丞相府了吧,不如回去看看吧!”
    江紅綃心頭一跳,失聲道:“將軍……妾……妾身……不能回去……”
    “紅綃,我怎麽有些記不清,你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再叫我姐夫的了?”
    “妾身……妾身是在……”
    “哦,對了!是在鸞兒被人牙子帶走那年,對吧……”蘇湛的聲音很輕,可卻足以讓江紅綃遍體生寒。
    她不敢說話,她沒把握在蘇湛審視的目光下鎮定如常。
    蘇湛看著她臉色煞白的模樣,沒再說話。
    平江城。
    了嫿關了酒肆,隨著蘇禛一同騎馬進了城。
    沒一會兒,二人便七拐八拐的進了一處寬巷,四下打量一番,確認無人尾隨,才走到巷子最裏頭。在一門口立了兩個石獅子的朱紅大門前頭停下了步子。那門上左右各貼著一副褪了色的關公鎮宅圖,門邊的對聯約莫著是因著年頭久了,破損了的隻剩下半截殘木。
    蘇禛輕車熟路的扣響了那門鈸,頗有規律的咚咚聲響起,門內隱約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一會兒,木門被拉開,一個穿著玄色衣裳的小廝將腦袋探了出來。看見門外的二人,忙將門打開:“將軍可回來了,我家大人方才還念叨呢。”
    蘇禛早前便得了這宅子的地圖,眼下正熟門熟路的往裏頭走著。小廝和了嫿落在他後頭。
    那小廝,撓了撓腦袋,悄聲與她說道:“了嫿姑娘,我家大人可擔心你了。”
    了嫿一愣,沒應聲。
    那小廝見人不說話,以為她是不好意思了,畢竟他那天可是親眼看見這姑娘從自家大人的臥房裏出來的。
    主院之中,淩少堂麵沉如墨的盯著院子口的月門,心裏頭想著,一會兒這人進來該如何懲治一番。
    可當了嫿麵無表情的跟在蘇禛身後走進來,眼神清冷的與他行禮:“妾身見過淩大人。”
    他嘴角突然閃過一抹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