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她到底有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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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璽閣。
    江紅綃穿著一身正紅色的裙衫,發髻上簪著石榴紅的瑪瑙頭麵,脂粉將她蒼白的麵色掩住,她如同往日那般,端坐在榻上,楚楚可憐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姐夫,我怎麽會殺姐姐呢!你忘了,是蘭香!是她記恨姐姐,才砸斷了木橋,害姐姐摔倒小產的!”說著,她用絲帕沾了沾眼角,擦去了盈盈的淚珠。
    “那大理寺的那株毒物,你又如何解釋?!”蘇湛從宮中剛出來,便接到暗線的密報,他根本等不及屬下將唐明琲和鸞兒尋回來,便直接來見了江紅綃。
    江紅綃迎著他的目光,帶著幾分委屈道:“姐夫難不成也像鸞兒一般,懷疑是妾身毒害了姐姐?!”
    見蘇湛沉默,神色之中似乎有動搖,她聲音微微哽咽,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姐夫,當年姐姐小產,接生的產婆,姐姐身邊的婢子,那些人是姐夫親自審問的,難不成,我還能將人統統買通了麽?!”
    蘇湛眸色微沉,當年的事兒,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等他接到消息回府的時候,畫樓的身體早已冰冷僵硬。
    他不肯相信這事實,於是將畫樓身邊的丫鬟婆子,還有最後接產的產婆統統關押起來審問,得到的結果卻都是一樣的。
    他們說她是摔倒小產,說她身子弱,服了參湯也沒能吊住命,她是因著難產,血崩而亡的。
    摔倒……
    他抓住這唯一的線索去調查,發現木橋被人蓄意破壞。而破壞的人是一個叫蘭香的婢女。府中的婆子說,這個蘭香前幾日受過罰,還在私下咒罵過夫人。而就在夫人摔倒後,蘭香她人就不見了。
    許是畫樓的死讓他昏了頭腦,他幾乎在那一瞬間就肯定了凶手。
    而追查之下,卻在一直空著的北苑蓮池發現蘭香的屍體。他當時是怎麽想的來的?!對了,驚懼之下,畏罪自殺……
    可是,方才就在暗線密報傳來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的覺得,當年的事也許有蹊蹺。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你當然不必把他們全買通,因為你隻要在那吊命的參湯裏頭加些東西就可以了!”
    江紅綃瞳孔微張,抬眸看向來人。
    她怎麽會知道當年她使的那些手段?!
    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她是在試探她!對!她在試探她!
    她指甲深深刻進手心,疼痛讓她更加清醒,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知道,如果不能讓蘇湛信任她,那麽之前蘇鸞和唐明琲拿走的那些證據,將會讓她再無翻身的餘地。
    “鸞兒,你怎麽能亂說話呢!姨母怎麽會做那種事兒,你娘親她可是我的親姐姐!”
    蘇鸞像聽見了個笑話一般,忍不住嗤笑出聲:“姨母都能把尚且三歲的我送到人販子的手裏頭,對自己的親姐姐下手,又有什麽可稀奇的呢?!”
    蘇湛聽罷,猛然一震,抬眸看著她,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攥成拳頭,他嗓子沙啞的仿佛被石碾壓過一般:“當年的事兒當真是你所為?!”
    江紅綃見蘇鸞將最後的紙捅破,也不再惺惺作態了。
    她齜牙瞠目的看著她,惡狠狠的說道:“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年沒能殺了你這個小賤人!”
    她話音剛落,便被蘇湛一個嘴巴打倒在了榻邊。
    他問:“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問我為什麽?”江紅綃紅著眼,抹去嘴角的那絲殷紅,仰起脖子大笑,直笑得脖頸上青筋暴起,才漸漸斂了嘴角。
    “姐夫,你當真不知道原因嗎?”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聲音裏帶著幾分嘶啞。
    她伸出手,手指在虛空中摩挲過他的麵龐,淒然的笑了一聲:“因為我愛你……可是你卻愛我的好姐姐啊!”
    提到江畫樓,她滿眼都是戾氣,牙齒死死地咬著:“她到底有什麽好?!死了這麽多年還讓你心心念念?!”
    蘇湛聞言,身子微微一震,連帶著那雙鷹眸都為之緊緊一縮。
    “江紅綃,我看你是瘋了!你在說什麽荒唐話?!”蘇湛眸色一厲,怒聲斥道。
    “荒唐?!原來……我在你眼裏就值得上一句荒唐!”江紅綃苦笑一聲,隨後喃喃自語似的說道,“我到底……到底哪裏比不上她?!我比她愛你,琴棋書畫的天資也更勝她幾分,就是這樣貌,我也不曾輸她,你為什麽就不肯看看我呢?!為什麽……”零一讀書網
    她說著,站起身,步子有些踉蹌的撲到他身前,她手指緊緊扯著他的衣襟,一聲一聲的質問著:“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
    蘇湛蹙著眉,一把將她揮開,看著她摔倒在地,心中卻沒有一絲憐憫,隻是滿腔恨意的,咬牙切齒的問道:“就因為你的私心,你的不甘心,所以你就狠心害死你的親姐姐?!”
    江紅綃聽了這話,仿佛被針紮了一般,猛然抬頭,“嗬”的冷笑一聲:“親姐姐……不!她才不是什麽親姐姐!她隻把我當做一個可憐蟲!一個需要她施舍過活的可憐蟲!”
    說罷,她突然斂了麵上那分切斯底裏,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她是丞相府的嫡女,有著光耀的身份,有著眾人豔羨。”
    她目光有些呆滯,死死的咬著嘴唇,半晌才嗤笑一聲:“我呢?我有什麽?!”
    她抬頭看向蘇湛,眼裏帶著幾分癡狂:“我想要的東西那麽少,隻要有你就足夠了,我甚至想過,如果能嫁給你我便放棄為我娘報仇!可是呢!她明明知道!她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可她還是將你搶走了!”
    “江畫樓她就是個賤人!她和她那個娘一樣,都是不要臉的賤人!”她猛的起身,一把將牆上的丹青扯了下來。
    那丹青是蘇湛親手畫的,畫得是她們兩姐妹。江畫樓去世之後,江紅綃就借著睹物思人的由頭將這丹青要了去。
    蘇湛冷眼看著她瘋狂的撕扯著那幅丹青,眼底閃過一瞬殺意。
    就在他出手拔劍的一刹那,蘇鸞猛的抓住了他的衣袖:“爹爹!”
    蘇湛失控的心神一下被拽回了現實,他閉了下眼睛,讓眸底的殺意褪去,才轉身看向女兒。
    “爹爹,不要!”蘇鸞朝他搖搖頭。
    蘇湛有些震驚,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追查當年的事情,不就是為了給你娘親報仇嗎?如今人證物證具在,難道你還要替她求情不成?”
    蘇鸞啞然,求情,不存在的,她這個人啊,錙銖必較。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一旁的江紅綃聞言,身子一頓,撕扯畫軸的手指停了下來。顯然是意識到蘇湛想要對她做什麽,於是,她緩緩站起身,朱紅的嘴唇微微裂開:“你想殺我?!嗬嗬哈哈……”
    一陣淒狂的笑聲之後,她挑著眉,森森然的說道:“姐夫,你忘了?你當年可是答應過姐姐,要好生照顧我的!”
    這話落在蘇湛耳中,如同在他心裏頭澆了一瓢熱油,怒火忽的燃了起來,燒得他雙目赤紅。他麵容不懂,呼吸卻重了幾分,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劍柄,小臂上青筋綻起,恨不得一劍送她歸西。
    蘇鸞見狀,忙伸出手覆上他冰冷緊繃的拳頭,似乎想要憑借她手心那微弱的溫度平息他的怒火。
    “爹爹,既然這是娘親的遺願,不如就讓女兒替爹爹履行了吧!”她眸色清冷,裏頭沒有一絲軟弱的慈悲,也沒有憐憫同情。
    蘇湛的緊握的拳頭在她的眼神下緩緩放鬆了下來。
    蘇鸞回過身,在江紅綃略顯驚恐的眼神中,一步一步逼近她:“姨母,鸞兒有個頤養天年的好去處,想來會非常適合你。不過,在去之前,我給您準備了樣東西……”
    說著她從袖袋裏拿出一個朱紅色的琉璃瓷瓶,朝身後喚了句:“鈴鐺,還不過來伺候著,這東西珍貴,萬一姨母一個不小心弄碎了,我可沒地兒再尋一份來。”
    江紅綃見到她手上的瓷瓶心下一顫,這東西,她認得,她當初派人跟蹤過羲和,這瓶子……這瓶子與當初她手中的那個一模一樣!
    她呼吸一窒,身子微微顫抖著,倚在身後的太師椅上,手指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你不能這樣對我!”
    蘇鸞勾唇一笑:“我不能這樣對你?那你為何就能這樣對我娘?!”她眸子一轉,冷光微閃。
    “江畫樓她是罪有應得!那些都是她該受的!”江紅綃瞪著眼,撕心裂肺的吼道。
    就在這時,管家突然闖了進來:“將軍,江丞相到了,眼下正在府門口,可要請進來?”
    蘇湛一愣,似乎沒想到有什麽事兒會驚動他老人家漏夜前來。難不成,是聽見了風聲,替江紅綃求情?!
    他眸色微沉:“請進來。”
    “是。”
    須臾,江丞相便被請到了這碧璽閣。
    他似乎早有預料一般,對眼下這情景並沒有絲毫意外。他的目光落在蘇鸞臉上,看著那與自家女兒有八分相似的麵容,眼中閃過一絲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