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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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禁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看向江紅綃,低聲斥了句:“孽障!”
    江紅綃聽見他的罵聲,冷眼看向她,“嗬”的冷笑道:“江丞相,十四年前我就不再是江家的女兒了,你這一聲孽障,我怕是受不起!”
    江丞相蒼老的眸子閃過一絲怒意,他顫聲道:“你以為老夫願意有你這個女兒?!你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老夫,是我對你的一時手軟,才害死了我的妻女。”
    他話音一落,在場的人均是心神一震。
    所有的恩怨是非,大概要追溯到三十年前。
    那時候,江家風頭正盛。太後擔心他有二心,便賜給了他兩個妾室。一個喚秋蓮,一個喚柳意。他開始是不接受的,可是先太後手腕毒辣,他若是不應,那兩個宮女就要被亂棍打死。
    而他的原配夫人崔氏,心善又信佛,當時正巧懷著身孕,不願平添殺債,便勸說江丞相將人接進了府裏頭。
    剛進府的那段時日,她二人還算安分,隻在偏院裏頭,不常出來走動。
    而後,大約是發現崔氏性子和善,便生不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那柳意更是大膽,故意將崔氏引了出去,又在香爐裏加了迷魂香,爬上了他的床榻。
    事後,崔氏心中一直懊悔自責,直到他發現了端倪,才和盤托出。
    他聽後大怒,將柳意關進了柴房,準備發賣出去。可好巧不巧,這時候卻發現柳意懷了身孕。
    他原本想私下處置了她,不料,秋蓮將此事告到了江老太跟前。江家本就人丁稀薄,江老太自然不同意他的做法,無奈之下,他隻好妥協。
    雖然暫且放過了她,但是而處置她的心思卻從沒斷過。就在她生產那日,他親手給她灌下了斷腸草。
    然而,他卻沒料到,當年對她的妥協,對她的處置,成了葬送了他妻女的性命的緣由。
    因著生母“難產而亡”,剛出生的庶女,也就是江紅綃,便被抱養給了崔氏。
    崔氏雖憎惡柳意的不擇手段,但卻也可憐這無辜的孩子。她將尚在繈褓的小丫頭養在身邊,如同親生一般,直到她六歲。
    崔氏是病逝的。自打生了長女畫樓之後,她身子一直孱弱。因此,他當時便也沒多懷疑,直到今日,他撞見了府中的一個老婆子。
    那老婆子原本是在崔氏身邊伺候的,可就在崔氏病逝後不久,突然就瘋了。因著老婆子一家子都是江府家奴,她便被關在偏院的下人房裏頭,由她兒子照看著。
    也不知是他兒子大意了還是怎的,那日這老婆子突然就跑了出來。還直愣愣的跑進了江丞相的院子裏。
    她看見江丞相,就像是見了鬼一般,眼睛驚恐的瞪著,隨後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一邊兒磕著還一邊喊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江丞相覺得奇怪,於是命人將她按住,一番詢問之下,她吐出的言語竟讓他震驚不已。當年崔氏的死……竟不是意外!是毒殺!而親手喂她吃下這毒藥的人竟是江紅綃!
    “你再吃驚什麽?!當年的毒藥不是你親手喂你母親吃下的嗎?!”江丞相冰冷的眼神落在江紅綃身上,嘲諷的說道。百匯
    江紅綃麵上閃過一瞬惶然,隨後她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有些無措的搖著頭:“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她一邊捂著自己的耳朵,嘴裏不住的念叨著:“是她害死我娘的!她該死!秋蓮姨娘說過,我娘是無辜的!我娘是被夫人陷害的!對!是她陷害我娘!”
    說著,她猛然起身,朝他嘶吼道:“崔氏那個毒婦她是罪有應得!如果不是她,我娘怎麽會死?!都是她陷害我娘的!都是她!”
    “我才不要她假惺惺的對我好!她和江畫樓那個小賤人不過是因為愧疚!因為可憐我!所以才那樣對我!我要替我娘報仇!報仇……”
    江丞相看著她越發癲狂的模樣,冷聲說道:“不!秋蓮告訴你的,都是錯的!我說的才是事實!你娘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才生下了你,你是老夫這一生的汙點!秋蓮,她不過是利用你!利用你報複老夫,報複江家!”
    江紅綃緊緊抓著胸口的衣襟,嘴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裏不住的喃喃著:“不可能!不可能!秋蓮姨娘不會騙我!”
    蘇鸞皺著眉,看著眼前這如同電影一般的場景,不由渾身發冷。
    站在她身側的唐明琲將她攬進懷裏,安慰似的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與她低語道:“別擔心,一切都結束了……”
    是啊,一切都結束了。
    蘇湛大約也沒想到,他愛妻的死背後竟牽扯著這樣的愛恨糾葛。他一時無言,看向江丞相的目光也有些複雜。
    江丞相則緩緩走向站在一旁的鈴鐺:“丫頭,把你手裏的東西給老夫吧!”
    鈴鐺有些踟躕,一時不知是給,還是不給。
    就在這時,蘇鸞開口道:“鈴鐺,交給丞相大人吧。”
    她沒有喚他外祖父,雖然她知道,她娘的死與他無關。可是,他終究還是這場劫難裏的罪惡之源。如果他沒有一時手軟,如果他能早些發現……
    可這世上,獨獨沒有如果。
    江丞相接過鈴鐺手中的瓷瓶,一步一步走向癱坐在地上的江紅綃。
    他俯下身子,將瓷瓶湊到她唇邊,誘哄似的說道:“綃兒,是爹爹的錯。爹爹不該讓你來到這世上,所以,爹爹親自送你走!”他聲音低啞,細細聽去,裏頭隱約能聽出一絲哽咽。
    江紅綃呆呆愣愣的看著他,眼淚掛在眼角,像傻了一般,由著麵前的人將那瓷瓶中的毒灌進了她口中。
    苦澀,灼熱,順著她的喉嚨蜿蜒而下。
    她舌根有些發麻,隨後心跳一窒,呼吸先是愈發急促,又漸漸平緩下來,她的手死死的抓著江丞相的衣袖,最後因著毒性發作,手指逐漸僵直,才放開。她眼睛一直盯著眼前的人,直到呼吸漸漸停止,才瞌上了眼。
    江丞相看著眼前的人,身子微晃了一下,短暫的閉了下眼,才緩緩站起身。
    “蘇將軍,這孽障老夫親自送走了,畫樓……是老夫的錯!都是老夫做下的孽債啊!”他仿佛一下子蒼老了,黯啞的聲音裏透著滄桑與無力。
    蘇湛看著地上那具斷了氣息的屍體,沉重的歎了口氣,吩咐道:“管家,送江老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