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咱們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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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陰森森的縣衙大牢裏,鐵門發出刺耳的聲響。
    有人進來了。
    樓闕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黎三小姐?”他皺了皺眉,坐了起來。
    白衣白裙的女子滿臉喜色地撲過來,牽起了他的手:“現在沒人,你快跟我走!”
    樓闕甩手避開,心裏隻覺得莫名其妙。
    黎三小姐一臉焦灼,轉眼又抱住了他的手臂,拖著便往外跑:“來不及了,快走啊!”
    樓闕再一次甩開了她的手,後退到牆邊:“黎三小姐,令尊大人想要我死隻需要一根繩子就夠了,這‘逃獄’的戲碼沒必要吧?”
    黎三小姐呆呆地站在原處,一臉受傷:“樓公子,在你的眼裏,宛卿就是那麽惡毒的一個人嗎?我是來救你的啊!”
    樓闕擰緊了眉頭,背轉身去:“請黎三小姐速速離開。牢房不是什麽好地方,深夜出現在這裏,於您名聲有礙!”
    “你也知道對我名聲有礙!”黎宛卿氣急,“我費了多少周折才騙到鑰匙支開獄卒,連名聲性命都豁了出去,你竟然不肯跟我走!你還要等誰?除了我,還有誰能救你?”
    “黎三小姐,”樓闕的心中一陣無力,“樓某壯誌未酬心願未了,實在不願即刻便死,求您開開恩放過我,可好?”
    黎宛卿忙道:“我這不是來救你了嗎!你既然不願意死,就該快點跟我走啊!咱們逃出去,離開桑榆縣不就安全了嗎?”
    樓闕坐在牆角,無奈扶額:“黎三小姐,你現在即刻把牢門鎖好離開這個地方,這就是對我最大的恩情了!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我不明白!”黎宛卿急得臉色都白了,“機會擺在眼前,你為什麽不肯走?你知不知道我爹恨不得殺了你?我哥哥傷得很厲害,我娘和我嫂子背地裏不知在我爹麵前抱怨了你多少回,我爹怎麽可能饒你!如今你進了監獄,正是他公報私仇的好時機,你再不走,他一定會想辦法害死你的……”
    樓闕聽著她的絮叨,真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昏過去。
    事情畢竟不能這麽辦,他隻得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黎三小姐,如今案子還沒結,牢裏一時半刻還沒有理由讓我死;今日我若出了這牢門,那便算是逃犯,死有餘辜;如果令尊再給我安一條‘誘拐閨閣少女’的罪名,我更是死都不知該怎麽死了。——所以我拜托你立刻從我的麵前消失,話說到這個份上你明白了沒有?”
    黎宛卿聽出他語氣不善,終於委屈巴巴地掉下了眼淚:“可我是好心來救你的啊!咱們快些走,不要被我爹抓到不就好了嗎?”
    樓闕心中煩躁,沒好氣地追問道:“你要我走到哪兒去?一輩子背負著罪名躲躲藏藏不見人嗎?我沒有做過任何壞事,為什麽要做一輩子逃犯?就算我能逃,我的父母家人又怎麽辦?你要讓他們為我挨一輩子罵?”
    黎宛卿擦了擦眼角,跺腳道:“到了這個份上,你還管什麽家人!在你的家人眼裏,肯定是你的平安更重要啊!隻要你好好地活著,他們挨一輩子罵也是甘願的!至於躲到哪兒——咱們隻要離了桑榆縣,哪裏不是世外桃源?哪怕躲到天涯海角,我也願意一直陪著你,這樣不好嗎?”
    “你?陪著我?”樓闕忽然有些發懵。
    黎宛卿紅著臉,點了點頭。
    樓闕站了起來,簡直有些氣急敗壞:“黎三小姐,你是不是聽戲聽多了、話本子風月故事看多了?你這算是做什麽?喊我陪你玩私奔?拜托,你找個靠譜的人陪你玩好不好?”
    “可我已經認定了你……”黎宛卿又羞又急,眼圈又紅了。
    樓闕覺得自己已經要崩潰了。
    他一直知道這姑娘是說不通的,可是直至今日他才明白,竟然是這種程度的“說不通”。
    合著他剛才費了那麽多口舌,人家一句都沒聽進去!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省點兒力氣呢!
    泄了氣的樓闕重新在牆角坐了下來,恢複了黎三小姐所熟悉的清冷寡言的形象。
    黎宛卿愈發猜不透他的心思,隻得又小心翼翼地向前湊了湊:“樓公子,你不肯跟我走,是不是因為……你已經有心上人了?”
    樓闕抬了抬頭,很快又低了下去。
    他實在不覺得自己跟這位滿腦子風花雪月的千金小姐有什麽好聊的。
    黎宛卿見他不說話,立刻便覺得自己猜對了。
    她擦幹了眼角,急道:“樓公子,如果你的心上人是誰家的小姐,那我隻能默默地祝福你們,可是……如果你喜歡的是一個不應該喜歡的人……”
    樓闕再一次忍無可忍地開了口:“黎三小姐,你再不走,我要喊人來了!”
    “你聽我說完!”黎宛卿也惱了,“樓公子,你表現得太明顯了,連我這麽糊塗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喜歡的是你那個寡婦三嫂,是不是?!”
    “是又怎樣?”樓闕反問。
    黎宛卿怔了一怔,苦笑起來:“你居然承認了!可是……”
    樓闕煩躁地拍著鐵欄,竭力忍住揍人的衝動。
    他算是知道從前葛沛民為什麽總勸他多跟這位黎三小姐接觸了——在這麽一位姑娘麵前,便是死人也要被她氣得說出話來,何愁他這不愛搭理女孩子的毛病治不好?
    不過,此刻樓闕隻想給葛沛民掛一個“狗頭軍師”的頭銜,順便慶幸一下自己的先見之明。
    幸虧他先前不曾接受那狗頭軍師的建議,否則恐怕不是搭理不搭理女孩子的問題了,他怕他會得個“恐女症”什麽的,一見女孩子就想跑!
    此刻樓闕已經很想跑了,全靠牢房的鐵欄維持著理智。
    黎宛卿仍然沒有住嘴的意思。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認真地道:“樓公子,我知道你喜歡你的嫂子一定會背負很大的壓力,甚至會有人站在道德的立場上阻攔你們,可是我跟別人不一樣的!在我看來,你們既然是真心相愛,那就無關身份、無關倫理!別說她隻是你的嫂子,就算是你的長輩,那也……也無妨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閃著驕傲的光,周身的氣質大約跟三閭大夫高喊“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時候差不多。
    然而樓闕並沒有崇拜她。他隻是萬般無奈地動了動眼皮,悶聲道:“所以,我已心有所屬,不能陪黎三小姐一起玩私奔的遊戲了,請黎三小姐到別處尋找你的靈魂伴侶吧!”
    黎宛卿認真地搖了搖頭:“不是的,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樓公子,她是你的嫂子這沒問題,可是你知道她的來曆嗎?我先前是認識她的,她不是好人!”
    樓闕皺眉不語。
    黎宛卿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又繼續道:“我不會認錯人的,她先前的名字叫‘如蘭’,是枕香樓一個尚未掛牌的妓女……”
    說到此處,她故意頓了一頓。
    樓闕終於如她所願,抬起頭來。
    黎宛卿忙道:“是真的!當時她有一個心上人,是個落魄書生!他們兩個人愛得死去活來,可是沒有錢贖身,最後還是我和紅姑一起幫她逃出去跟那書生雙宿雙飛的!我不知道她後來怎麽會改名換姓嫁到樓家當了少奶奶,但我確定那就是她!你記不記得上次在綴錦閣,我曾經問她是不是認識紅姑?她當時否認了,可是她的神情分明有些不自然!她在說謊!樓公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
    她的話尚未說完,樓闕已站起身來,衝到了她的麵前。
    等黎宛卿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衣領已被樓闕抓在了手裏。
    黎宛卿呆呆的,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說,她以前有心上人的,她待你未必是真心……”
    “滾!”樓闕手上使力,竟像抓麻袋一樣把這位黎三小姐提了起來,然後毫不客氣地扔出了牢門。
    “樓公子!”黎宛卿摔在冰涼的過道裏,連眼睛都沒敢睜開便已哭出了聲。
    她是真正的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從小到大都是父母兄長捧在手心裏寵著的,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樓闕自己鎖上了牢門,從鐵欄裏伸出手去,把鑰匙扔到了黎宛卿的腳邊:“趕緊滾,別逼我掐死你!”
    “桐階!”過道的盡頭傳來了黎賡的聲音。
    “大哥……”黎宛卿立刻大哭起來。
    黎賡加快腳步走過來扶起了梨花帶雨的妹妹,然後責怪地看向樓闕:“桐階,你怎麽對女孩子動手?!三妹可不曾得罪過你!”
    樓闕雙手抓著鐵欄,氣得發顫:“我沒打死她已經算是客氣了,你還想怎樣?”
    黎宛卿聞言立時哭倒在地,說什麽也站不起來了。
    黎賡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忍不住向樓闕衝了過來:“三妹秉性純善不諳世事,她便是無意間說錯了什麽話,你也犯不著下這麽重的手!”
    樓闕毫不客氣,立刻跟他喊了回去:“枕香樓那個如蘭是她放走的,我不該生氣?”
    黎賡一怔,又回過頭去把他的妹妹提了起來:“如蘭當真是你放走的?”
    黎宛卿嚇得連哭也忘了:“是……是又怎麽樣!當時我看她一個女孩子可憐嘛,誰知道她會拋棄心上人又嫁到了樓家……”
    黎賡險些氣死過去,喘了好半天才平複了呼吸,咬牙道:“你弄錯了,如蘭跟鄭姑娘不是同一個人!現在你馬上消失,否則我怕忍不住打你——還有,以後再讓我知道你去枕香樓,我直接給你掛牌你信不信?”
    黎宛卿看見自家兄長疾言厲色的樣子,心裏更委屈了:“哥,你怎麽可以這樣!我難道不是好心嗎?枕香樓那些女孩子難道不可憐嗎?我做錯了什麽?”
    “滾出去!”黎賡終於也火了。
    黎宛卿不服,又看向樓闕。
    卻見對方正冷冷地盯著她,兩隻眼睛紅得嚇人,簡直像隻會吃人的凶獸。
    這位善良勇敢的千金小姐終於被嚇到了。她不情願地撿起地上的鑰匙塞到黎賡的手裏,雙手捂臉哭著跑了。
    黎賡手裏攥著牢門鑰匙,看著樓闕,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兩人相對沉默許久,樓闕又靠著牆角坐了下來:“你出去吧,我還撐得住。”
    “桐階,”黎賡遲疑道,“父親那裏,我再想想辦法。你在這裏一定要堅持住……罪名不要亂認,不是玩的。”
    樓闕笑了笑:“我知道。”
    黎賡看見他笑得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可是,他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經過最近這一連串的事情,他分明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了。
    就連葛豐也已多日不曾來看他——這麽多年的交情,竟還是要分道揚鑣了嗎?
    黎賡有些不甘心。可是眼下的困局,又不是他短時間內能解開的。
    他隻能盡力而為。
    黎賡歎了口氣,低聲道:“樓家那邊,我會盡力幫你照應,你放心。”
    樓闕抬了抬頭,歎道:“你先養傷吧。年後不久就要進京趕考,你可別落下病根。”
    黎賡扶著鐵欄,唉聲歎氣:“褚先生攤上了這麽大的事,你我如何還能赴考!”
    樓闕搖搖頭,笑了:“旁人能不能赴考我不知道,但你是一定能去的。憑著黎兄之才,何愁不能平步青雲?”
    “桐階,你是在罵我!”黎賡不安地道。
    樓闕微笑地看著他:“你多心了。我隻是覺得,褚先生總該留下點什麽。這次的事若能平安過去自然是皆大歡喜,否則……先生的那些著作隻怕未必保得住,門下弟子亦是性命堪憂。若是真到了那個地步,也就隻有你尚有機會繼承先生遺誌,激濁揚清、匡扶正義了。”
    黎賡聞言臉色大變:“你為什麽說得那麽嚴重?難道這件事……”
    樓闕的笑容漸漸變得有些苦澀:“這件事是上頭的博弈,咱們這些小魚小蝦隻能在外圍聽天由命罷了。”
    黎賡靠在鐵欄上怔怔地站了許久,終於又皺眉道:“桐階,我總覺得你這番話有些不盡不實!你們是不是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
    天色尚未大亮,樓家大門外便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鄭嫻兒聽到消息的時候,卻已經是在她吃過早飯之後了。
    丫頭們不待見那個人,故意把消息壓了一陣,算是出氣。
    鄭嫻兒梳妝停當,神采奕奕地進了小客廳,進門便笑:“喲,今日是什麽風把陳三公子吹來了?”
    陳景行見了她,嚇得“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三少奶奶恕罪!真兒那個臭丫頭做的事,我們完全不知情呀!上次我見了她,還特地囑咐她不許惹三少奶奶生氣、不許癡心妄想來著,誰知道她一轉眼竟會做出這種事來!家父聽說了這件事,立時氣得一病不起,病中還反複囑咐我早些來向三少奶奶賠罪……”
    鄭嫻兒聽見他絮叨了這麽多,心裏已經有數了。
    事實上,就算這位陳三公子今日不過來,她也會想法子把他給找來的。
    他能自覺主動地出現在這裏,那當然更好。
    鄭嫻兒往椅背上一靠,懶懶地問道:“這麽說,陳三公子也覺得令妹這件事做得不厚道了?”
    “當然當然!”陳景行急急地道,“豈止不厚道!她捏造謊言誣告樓五公子,給三少奶奶您添了煩惱,這簡直是……簡直是罪該萬死!”
    鄭嫻兒悠悠地道:“我還真沒想到,小小一個陳景真,竟能給我添那麽大的麻煩——陳三公子,令妹的本事不小啊!”
    陳景行俯伏在地上,冷汗涔涔。
    鄭嫻兒像是剛想起來似的,忙叫婆子扶了他起來:“誰教你給我下跪了?這成什麽樣子呢?”
    陳景行雖站了起來,卻還是躬著身子,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
    小枝端了一隻小蓋碗走進來,柔聲勸道:“奶奶別生氣了,喝碗參茶提提神吧!”
    鄭嫻兒接過茶碗,淡淡道:“也沒什麽好生氣的。一點小事而已,過兩天也就消停了!——外頭那起子不懂事的,還都當是樓家要倒了呢!”
    小枝忙笑道:“這幾百年來,盼著樓家倒台的人還少了?樓家要是那麽容易倒台,它也就不是樓家了!”
    主仆兩人隻管閑聊起來。陳景行在一旁聽著,也不敢插話。
    直到一碗參茶喝盡,鄭嫻兒才剛剛回過神來似的:“對了,陳三公子方才是想說什麽來著?”
    陳景行忙躬身道:“鬥膽求奶奶開開恩,把我那個不成器的妹妹放回去,我們陳家一定嚴加教訓!”
    “教訓?”鄭嫻兒笑了。
    陳景行看著她毫不摻假的笑容,心裏更慌了:“這次確實是那臭丫頭的錯,隻是……她再怎麽不好,畢竟是一條人命,犯不著髒了奶奶的手……”
    “這是什麽話?難道我還能殺了她不成?”鄭嫻兒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問。
    陳景行打了個哆嗦,暗暗腹誹:這不是廢話嗎!要不是怕你殺了她,要不是怕你發起瘋來真的殺我們全家,誰願意這個時候來觸你的黴頭!
    鄭嫻兒欣賞著陳景行變幻不定的臉色,許久才笑道:“怕是要讓陳三公子白跑一趟了。令妹如今不在我這兒,我也在找她。”
    “不可能!”陳景行顯然不信。
    鄭嫻兒無奈地攤了攤手:“您若不信,不妨到慎思園去搜上一搜,看是不是我把人給藏起來了。”
    陳景行嚇得臉色一白。
    他自然不敢到慎思園去搜。而且,看鄭嫻兒這個架勢,恐怕要搜也是搜不出什麽來的。
    難道,那丫頭已經遭了這女人的毒手?!
    陳景行越想越覺得一定是這樣,直嚇得自己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就知道不能得罪這個女人的!如今……怎麽辦?
    她殺了真兒,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滅掉陳家了?
    畢竟這次真兒所做的事可不僅僅是搶她的男人那麽簡單——那蠢丫頭是明擺著要害樓闕的性命啊!
    這個瘋女人報複起來,誰受得住?
    陳景行呆呆地想了一陣,自己雙腿一軟,又慢慢地滑到了地上去。
    “陳三公子這是怎麽了?”鄭嫻兒明知故問。
    陳景行急道:“求三少奶奶開恩,那丫頭她……她就算是死了,也請三少奶奶把屍首賜還……”
    “這是什麽話?!”鄭嫻兒皺眉,“難道你疑心是我殺了你的妹妹?我說過她隻是不見了!如今我這裏正煩著呢,你休要無理取鬧!”
    陳景行見她矢口否認,心下越發著慌,忙道:“三少奶奶有何煩惱,小生願意為您排憂解難,隻求您開恩……”
    鄭嫻兒皺眉不語,一臉不耐煩。
    小枝忙在旁勸道:“奶奶給他一次機會也好。這次的事應該跟他沒關係,畢竟咱們還有雙生蠱呢!”
    陳景行慌忙附和,肚子裏仿佛又隱隱地疼了起來。
    鄭嫻兒似乎遲疑了很久,最後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也罷——有些事,還真得陳三公子出麵才行。”
    “但憑奶奶差遣!”陳景行喜出望外。
    鄭嫻兒慢慢地站起來,笑了:“陳三公子是讀書人,當知人言可畏。如今滿大街上都在傳說桐階欺辱了您家四小姐……”
    沒等她說完,陳景行慌忙搶道:“沒有的事!此事陳家一定會出麵解釋,絕不使五公子蒙受此不白之冤!五公子是人中龍鳳,豈是我家那蠢丫頭能肖想的?她簡直是異想天開!”
    鄭嫻兒微微皺了皺眉,有點小煩惱似的:“你不用這麽緊張。這樁案子其實是小事,我和桐階都沒有放在心上。不瞞三公子說,這會兒桐階心裏煩的是褚先生那本詩集的事——唉,褚先生不是一個修書講學問的書呆子嗎,怎麽會跟造反的事扯到一起了?”
    陳景行忙道:“這件事,我們大家都很不平!我們雖然不曾蒙受褚先生教誨,私下裏對先生的人品學問也是敬仰已久。如今褚先生有難,咱們全縣的讀書人都不會袖手旁觀!”
    “陳公子此話當真?”鄭嫻兒麵上一喜。
    陳景行點頭如同雞啄米:“自然當真!不瞞您說,昨日剛剛聽到消息,我們幾個同窗便聚集了起來,正在想法子為褚先生和受難諸兄奔走……”
    鄭嫻兒立刻接道:“‘奔走’隻怕是沒有門路的,況且也不急在一時。我擔心的是如今百姓們心裏糊塗著,難免被有心人利用,這倒是個難處。”
    陳景行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們讀書明理,正是為了明辨是非、教化百姓!樓三奶奶,此事包在小生身上!”
    鄭嫻兒亦是大喜,拍掌道:“陳公子若能辦好此事,我與桐階便認了你這個朋友!”
    “當真?!”陳景行大喜過望。
    並不是他多麽願意跟鄭嫻兒這種毒婦交朋友,而是——
    世上沒有人會給朋友下蠱的吧?她說“認了這個朋友”,那意思是不是就可以解了他的雙生蠱了?
    有了這個希望之後,陳景行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立時有了紅潤的血色。
    鄭嫻兒低頭斂衽,行了個禮:“那就拜托陳公子了。”
    “哈哈,好說,好說!”陳景行喜得差點跳了起來,出門的時候連著絆了兩下才得站穩。
    小枝看著陳景行走遠,忙湊過來低聲問:“靠那個傖夫,有用嗎?”
    鄭嫻兒坐回原處,無奈道:“他若沒用,咱們就更沒用了。讀書人別的本事沒有,賣弄嘴皮子哄哄老百姓總會吧?咱們隻要能帶得動老百姓的嘴,後麵就不怕了。黎縣令雖狠,他也不敢不顧老百姓的悠悠之口!”
    “那咱們接下來做什麽?”小枝試探著問。
    鄭嫻兒想了想,皺眉:“眼下還不知道。上街聽聽風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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